【你想通了?】


    原本以為沈安要糾結上兩天,沒想他那麽快就給自己迴應。客服開開心心打算和他研究怎麽尋找緣慧,然而沈安的下一句卻潑了她一頭冷水:“本座可以幫你找到緣慧,也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故意敗給他。但是本座有條件,本座要你至少用十條命來換,十次讓人複活的機會。”


    簡直就像剛接一顆糖,又被扇了一個耳光,客服生氣喊道:


    【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哪一句聽不懂?我們隻能給你一條命!】


    “那是你要擔心的問題,不是本座需要擔心的問題。”絲毫沒有理會客服的惱火,沈安冷笑道:“你之前說過的吧,你們的問題有‘技術人員’在處理。既然如此,想必叫‘技術人員’多給別人幾個複活的機會也不是什麽為難的事情。”


    客服咬牙切齒道:


    【劇情bug不是那麽容易修複的東西!因為遊戲的人物、事件之間都是有邏輯聯係的!‘因果’!就是修真界所謂的‘因果’!這麽說了你總該懂吧?如果發生錯誤,遊戲本身也會通過邏輯關係自我修複。如果救的隻是普通npc就算了,如果救活一個可能會影響緣慧未來選擇的必死關鍵人物。倒時候絕對會引發千千萬萬個新問題出來!】


    “我再說一遍,這不是本座需要擔心的事情!”沈安冷漠道:“既然你的‘工作’對你而言如此重要,想必你定然會找出辦法來的。至於本座,我早就做好同這個世界同歸於盡的準備了,不要覺得本座隻是開玩笑,妄圖挑戰我的耐心!”


    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客服在心中暗罵,早知道就不應該和他攤牌的,現在簡直處處受製!


    客服心中算計半天,沉默半晌後投降道:


    【讓我先去和技術部的人商量,看看這個問題到底能不能解決,但是你最好不要對此有所期待。】


    客服終於下線,沈安在腦海裏輕聲唿喚了幾聲都沒有再收到迴應。


    很好,從現在起,本座的思維應該是安全的。


    之前和客服的相處中,沈安已經意識到,隻有在自己集中精神強烈唿喚客服的時候,她才會出現。然而隻要她“在線”,自己所想所念都逃不出她的手掌之中。


    可是,在她下線的這段時間,除非沈安的思緒有激烈波動,否則自己的思維都不會被客服讀取。


    沈安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清空雜念。


    他要開始準備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麽走。


    向客服多要了九條命,並不是沈安真的有那麽多前世好友需要自己拯救。他並不期待客服真的能夠給自己那麽多的特權。他隻是在挑戰神明的底線。


    ——他想要知道這個世界可以忍受的,逆天改命的極限。


    沈安要走一條從來沒有人走過的道路,他必須盡可能的獲得更多的信息。


    無論是有利的,還是不利的。


    ……


    四天眨眼飛逝,很快,沈安便迎來了問道大會金三問的最後一場,也就是問文大賽的最後一場“殿問”。


    在這幾日裏,沈安就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以前的他,雖然嚴厲,但是卻並不冷漠。然而這幾日,沈安卻顯得有些冷漠無情,一副鐵石心腸的模樣。每天隻要一閑下來,就會讓趙狐背誦一些佛家經典與思辨口訣,絲毫不給趙狐和他自己一絲空隙。


    然而安璞玉倒也並不意外,畢竟,即將到來的今日,對趙狐而言,是性命攸關的一天。


    第四天終於來了,安璞玉醒來的時候。沈安正在屋內更衣洗漱。安璞玉敲敲趙狐的門,卻發現門並未反鎖,仿佛是屋內的主人在邀請關心她的人趕緊進入。安璞玉推開門,看見趙狐正趴在床頭之上的窗沿,望著窗外發呆。在陽光的照耀下,趙狐的眼睛瑩瑩反射金光,猶如波光瀲灩的湖麵。


    安璞玉爬上床,跳到趙狐身邊。趙狐轉頭,衝他笑了笑,又摸摸他的腦袋。


    兩人都沒有說話。


    一切盡在不言中。


    沈安洗漱完畢,進門提醒趙狐吃掉“清心丹”。他讓安璞玉留下看家,隨即便領著趙狐來到最後一場問文大會的比試地點——春秋殿的門口。現在雖然還早,然而陸陸續續已經開始有參觀殿問比試的散修入場,而沈安則站在門外等著蘇家的其他人。


    雖然進入殿問的隻有沈安,然而因為眾多修真仙道名流都會出現,其他蘇家弟子自然也要露麵。


    然而沈安等了半天,最後隻等到了一個錢塘慌張奔向自己。


    “你們來的怎麽這麽晚?”沈安皺眉道。雲鶴樓就在春秋殿旁邊,按理應該是他們等自己才對。


    錢塘撓了撓後腦勺道:“哦,我就是來和沈師兄你說一聲,衛師姐她不來了,朱師兄大約會晚點來,他陪衛師姐去見她大姨媽了。”


    “去見誰?”沈安微微變色:“你說的大姨媽……是那個大姨媽嗎?”


    “哪個大姨媽?”錢塘一臉莫名:“衛師姐有很多大姨媽嗎?朱師兄就和我說衛師姐的大姨媽可能來了,他去陪陪她,但是沒告訴我是哪個大姨媽。”


    這個錢塘……


    沈安揉了揉額頭,然後兩手搭住錢塘的肩膀歎氣道:“沈師兄是為你好,想活命的話給師兄記住,千萬不要在衛師妹麵前提起這事兒,知道嗎?讓她知道了,她大概會先把朱師弟活削了,然後再把你我滅口。”


    錢塘眨眨眼睛,一臉茫然,完全不明所以。


    “算了,我們先進去吧。”


    沈安拉著錢塘準備離開,然而錢塘卻呆站著不動,把沈安又反拉了迴來。


    錢塘微微臉紅道:“那個,我也不去了,其實我來這裏就是想和沈師兄你說一下……”平時老實木納的錢塘,那張正直呆板的臉突然一下子漲得通紅,“我……我有別的事……”


    “什麽事情能比看師兄贏得問文魁首更加重要?”看到錢塘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沈安心中猜到幾分,不過他還是不懷好意地想要調笑這個總是憨厚死板的師弟。


    “那個,就是……前兩天,我遇上一個姑娘……”錢塘的臉紅的像是要燒起來一般扭捏道:“然後……那個姑娘今天要參加問美大賽,她還給了我入牌……她說……希望我能給她加油,因為她瞞著家裏人參加的……希望能有人支持她……我覺得她一個女子……孤零零的……有點可憐……”


    “嗯,你沈師兄就一點都不可憐。”沈安輕笑道:“我道是什麽情況,原來是有心上人了,那確實是比師兄重要。”


    “咳咳,不是心上人!不是心上人!就是在路邊遇上的!”錢塘拚命擺手道。


    “沒事兒,師兄和你開玩笑的。”沈安笑著拍拍錢塘的肩膀道:“去吧去吧,天下沒有什麽比美人的盛情邀請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都說了不是這樣了!”錢塘嘴上不承認,但是臉上卻滿臉喜意,同沈安再三抱歉後,便頭也不迴,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重色輕友。”趙狐在錢塘身後做了一個鬼臉,沈安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頭。


    這大約會是他最後一次敲她的頭。


    沈安在門口又多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朱非真。


    朱非真一臉驚訝地盯著沈安,愣了半晌道:“沈……沈師兄……你怎麽……來了?”


    “今天是我的殿問的時刻,我當然應該來。”沈安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衛師妹呢?她身子還好嗎?沒出大事吧?”


    “她身子好!好得很!怎麽會不好呢?”朱非真搖頭換腦,一臉緊張,試圖轉移話題道:“師兄你沒喝茶嗎?宋家的茶,特別香!快來一杯來一杯!”


    想起之前卓仁君和自己說的“宋家茶童會往茶水裏吐口水”一事,沈安頓時覺得惡心反胃,他緊蹙眉頭道:“馬上就要殿問了,喝什麽茶。”


    “就是因為要殿問了,所以才更加應該喝茶,想想之後的唇槍舌戰,先好好潤潤嗓子啊!”朱非真著急道:“你看,我剛好帶上一點,沈師兄你喝喝看,絕對讓你流連忘返!一杯接一杯!”


    “你拿開啦!我們都有自己帶!”趙狐推開朱非真,從身上解下茶壺,遞給沈安,沈安為了讓朱非真消停,稍稍小啜了一口,潤了潤唇道:“現在好了,我們可以進去了。”


    朱非真呆愣地留在地上,喃喃道:“真的…至少……嚐一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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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殿裏已經坐滿了人。大殿之中,一隻吞雲吐霧的青銅巨鼎,擺在正中央,而辯士們的蒲團,則圍繞巨鼎。琴仙宋家的美娥俏婢們帶著進入殿試的辯士們,繞過巨鼎,引入就坐。


    那個巨鼎,傳說是從上古時代起,由跌落於妖域的一塊天外隕石所製,凝聚了無數妖修巨匠的心血。據說此鼎具有靈性,可通神問鬼,可測探人心,他會尋找生靈心中最渴望知道的問題,選出生靈心中最相信的那個答案。


    曆屆的問文殿試,都由此鼎決定題目,並且選出殿問的魁首。


    沈安往辯士之中仔細一瞧,沈平坐於最左,依次下來是琴仙宋家的宋廣陵、鐵筆馬家的陶沙、境外散修衛崢,以及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和尚。


    這人會是緣慧嗎?沈安皺眉迴憶。他前世成為魔主之後,四處派人暗殺緣慧,然而同緣慧的照麵也隻有最後的之戰那一麵之緣而已。緣慧整個形象,隻有那光禿禿,亮的刺眼的腦袋深深印在腦海裏,至於他到底長什麽樣,倒是真的記不清了。


    “沈公子,請你跟我來。”一位小婢女同沈安作揖,邀請沈安就坐。沈安點頭,跟在她的身後。


    落座到最右側的位置,沈安抬頭看著麵前高高築起的台座,坐在最右側的就是清羽大師。


    身為琴仙宋家的掌上明珠,卻拋棄紅塵,遁入空門。她的長發已被剃去,然而她美麗的麵容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反而增添了歲月靜好出塵的氣質。不過她雖然一身僧袍,看上去簡樸素淨,然而她手上卻抱著一架古箏,卻瑩瑩金光,怕是價值連城。那應該就是先代宋家家主留下的神器——“繞梁”。


    清羽的視線在辯士之中環繞了一圈,在看到沈安和趙狐的時候,似乎停留了一刻,然而很快就轉移了目光。


    在清羽大師身邊的是佛道高人——鼎言大師,隻見他眯著眼睛,半睜不開,坐在蒲團之上,像是隨時都會睡著,然而他身上沉淵如海般的氣息,猶如籠雲吐霧,令人不自覺的心懷敬意。鼎言大師的身邊還站著兩個小和尚,一個緊緊閉著眼睛,撚著佛珠,似乎對身邊嘈雜絲毫不敢興趣。另一個睜大眼睛,好奇的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唇槍舌戰。


    然後,在看見最左側那人的時候,沈安的心停了半拍。


    高萬壽……


    ——師父……


    輪廓鮮明的臉龐,線條明朗,顯示其剛正不阿的性格。俊挺的鼻峰,猶如刀削一般,沒有一絲柔和,令人不禁心懷敬意尊崇。


    沈安看到高萬壽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一雙黑白分明,容不下任何灰色地帶的眼睛。


    沈安移開視線,略覺狼狽。麵對嫉惡如仇的前世恩師,沈安總會覺得莫名心虛。然而看到高萬壽,他又忍不住想起太師父,也不知道天淵真人現在好不好。


    不用再為“天煞孤星”的弟子而煩惱,想必此世的天淵真人,應能得一善終吧。


    側開頭的沈安看見離壇主最近的蘇無魚,然而蘇無憂卻見不到人影。沈安知道,舅舅蘇無憂,總是會把那些出頭露麵的事情交給蘇無魚做。簡直就像是故意告訴別人,蘇無魚才是蘇家真正的家主一般。


    然後沈安看見了馬家一群人。馬長雨的傷似乎已經好了,他的視線正在陶沙和幾個辯士之間轉換,似是在估計陶沙的贏麵有多大。秦深坐在他不苟言笑的妻子馬長晴身邊,可是眼光卻落在趙狐身上。在同沈安的目光對上的時候,秦深愣了半晌,隨即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安哥,那個老道士幹嘛老看著你?”趙狐拉了拉沈安的衣袖奇怪道。


    “咦?他不是在看……”沈安迴過神,意識到趙狐指的不是秦深,而是高萬壽,他壓抑心中的糾結苦澀答道:“可能看我眼熟吧。”


    沈安的母親蘇姚乃是高萬壽的師姐,而自己長得又同蘇姚有幾分相似,高萬壽怕是見到故人之子,便忍不住多看幾眼了。


    “問文大賽最後一場——殿試——開始——!”


    一個衣著華麗的宋家弟子,正對著沈安等人,朗聲說道。


    話音一落,巨鼎開始溢出嫋嫋煙霧,雲霧繚繞在空中形成兩個大字:


    ——逆命。


    沈安心中一動。此鼎探問人心,竟以自己心中最深困惑為題?這實在是……


    讓然太不舒服了!


    座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輕聲和同伴討論,若自己是辯士應該如何思辨。


    沈安皺起眉頭,一般而言,問文的題目,都是先定正反,然後互相辯論,唯有在殿問的時候才會變成自選方向。因而之後的討論方向,同破題之人緊密相關。


    首先發聲破題的,是士氣高昂的散修衛崢,他朗聲笑道:“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功五修行。先人之中,孔仙曰‘知命’,墨仙卻曰‘非命’。然而,修道之人,本就為尋登天之梯,求那逆天之命,這千萬年之下無數修士前赴後繼,苦心修行,便是為了創一個‘造命’的天下。”


    在座散修皆是激動嘩然,多少人曾經因為一句“命不可違”,而在修仙之路上猶猶豫豫、反反複複。直到最後韌性不再,泯然眾矣。衛崢那一聲呐喊,說中了在座多少散修的心思願望。當然,也有人為衛崢的狂妄不屑,然而更多人則是被衛崢的話,激起了一份在心中消散許久的血性。


    沈平笑道:“衛仙友的意思是,天命可違?”


    衛崢驕傲點頭道:“不錯。”


    他上鉤了,沈安皺眉。


    沈平已經將題目改為“天命是否可違”,而在座六位辯士之中,四位是世家弟子。接來下的情況可想而知。


    “既然衛兄剛才提到孔仙,也必然聽過一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吧。”代表馬家的陶沙粗聲粗氣道:“當然,衛兄肯定是不相信這句話的,然而我卻想要問你,你可知秦始仙王?”


    秦始先王乃是千年之前,一統凡境,甚至開朝稱帝的一位修士。然而其人殘暴不已,將天下法寶神器統統據為己有,卻不重修行,反而尋找捷徑,四處尋覓長生不老藥。最可恨的,還是他焚書坑道,阻礙其他修士追求大道、飛天成仙之路,故而他的“仙王”不過當了短短的兩年,便被一唿百應的修士們舉旗推翻。


    衛崢笑道:“當然知道,秦始仙王本幼時為妖域質子,最後憑借自身才華魄力成為唯一仙王。”


    “大錯特錯!”陶沙笑道:“一、秦始仙王能有登王之本,因為他乃是古秦世家子楚真君之子!有著古秦世家為後盾!二、秦始仙王剛一出生,凡境與妖域立刻非友成敵,可是妖域百獸王卻遲遲未曾殺他,反而留下這個隱患!三、子楚真君同呂真人為異姓兄弟,便是呂真人將還是幼童質子的秦始仙王從妖域救出。在下想問衛仙友,出身,是秦始仙王可以決定的嗎?百獸王的心思是秦始仙王可以左右的嗎?而呂真人與子楚真君為友,又是秦始仙王可以控製的嗎?”


    沈平輕飄飄一句道:“陶仙友說的有理,如果這三件事情一件出錯,這秦始仙王都定然不可能登基上位,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佑他成王。”


    這世間有一種人,他不需要說話,他的存在就如同旭日驕陽,你一開始會覺得如沐春風,忍不住想要親近。然而相處久了,就覺得同他在一起,猶如把自己暴曬在烈日之下,大汗淋漓,無所遁形——沈平就是這種人。


    “可是他後來身敗名裂啊!”被繞入沈平圈套的衛崢慌張反駁。


    沈平輕輕微笑:“然而之前,衛仙友說的是‘秦始仙王憑借自身才華魄力成為唯一仙王’,我們辯的難道不是秦始仙王能成王,到底是‘天命’,還是自身才華嗎?”


    “在下覺得,你們都曲解了題目的意思。”見衛崢張口結舌,宋廣陵出聲道:“題目是‘逆命’,字麵意思應為逆天改命,然而我們*凡胎,又如何能夠窺見天道,得知未來?既然不知道未來,又如何改變命運?不過是抓住眼下,珍惜時光罷了,不在未來後悔罷了。”


    “廣陵兄,這段解釋實在有趣。”沈平似是被他感動,拍手稱快道:“請問廣陵兄,你可知司命真人?”


    司命真人的名字一出,眾人皆為嘩然。天下誰人不知,這司命真人自出道占讖之日起,其預言從來沒有錯過!雖說司命真人曾說過,他所窺見的不過是天道一角,未必就代表一人的真正命數。可是,司命真人能夠預言這件事情本身,難道不就證明天命不可違嗎?


    然而司命真人在五百年前已經封箴,不知道沈平提到此人究竟何意?


    宋廣陵點點頭道:“司命真人的大名如雷貫耳。”


    “想必你曾經聽說過,司命真人曾經預言元明真君將會死於九天雷劫一事吧。


    元明真君乃是蘇無憂的師父,當年他渡劫失敗一事震驚凡境。沈平扯出此人,在座支持衛崢之人,都覺不妙。


    沈平輕笑道:“假如,隻是假如,如果司命真人此刻預言,廣陵兄你無法飛天成仙,將會死於九天雷劫,若你想逆命,你該如何去做?”


    宋廣陵麵色一僵,他知道自己跌入沈平的圈套中了,他已經知道沈平想要表達什麽了,他隻希望千萬不要有別人再踩入沈平的陷阱。


    見宋廣陵不言,沈平繼續道:“最直接的辦法,自然是四處尋找神奇法寶,尋藥煉丹,保證自己能安全渡劫。顯然,這個方法已經元明真人試過,並且很遺憾的失敗了。然而第二個方法……”沈平冷冷笑著,望著在座散修,吊足胃口後,露出一個殘忍笑容道:“立即自刎當場!便是逆天改命了!”


    在座眾人皆是驚異嘩然,也有憤怒怨恨。衛崢臉漲的通紅,直指沈平反駁道:“你你你!你這話!你這話不就是在說逆天改命是可以的嗎?”


    完了,他掉進去了。


    沈安扶住自己的額頭。沈平才不關心能不能逆天改命,他隻想讓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腳下。


    他隻想證明,有些人生而為王。


    “都說,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沈平和善微笑,仿佛他早就和衛崢認識好久,好像他在苦口婆心的勸說自己的好友從一條不歸路上迴來:“若每個人的命運都如同一條獨一無二的河流。有些人的河流天生就流向無邊無際的大海。而有些人的河流,便隻能流往小溪枯泉。”


    差不多了!見沈平洋洋得意起來,沈安向趙狐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做好準備。


    沈平滔滔不絕道:“若你想逆命,自然是想要逆水而行,然而水的流向卻並不會因此而改變。當然,以衛仙友的秉性,若是發現遊不上盡頭,說不定就想砸船沉舟,這自然是改命。可是,我們所求之命,不就是想往滄海重溟,尋那九天蓬萊,追求得道成仙嗎?”


    眾修士都沉默起來。其實,這番話如果是其他人所說,眾人定不會如此輕易被問的啞口無言。被逼急了,說不定還會捋胳膊挽袖子同對方打一場。然而說這話的是沈平,紅蓮沈家的二公子,真正的天之驕子,命運的寵兒。他已經贏了“金三問”的問武與問器,似乎贏下第三場的問文也不會是什麽奇怪之事,反而應該理所當然,眾望所歸。


    他略帶沙啞的磁性聲線,將某種不可違逆的鐵律注入腦海。


    世間就是如此不公,注定有人生、而、為、王。


    “為何一定要沉舟,還能上岸啊?”


    趙狐清脆的少女清音將眾人從迷幻中喚醒,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到了趙狐身上。趙狐略有害怕地退了幾步,求助望向沈安。然而看到對方目光堅定,又輕摸下巴提醒自己如何辯答,趙狐又鼓了起勇氣。


    沈平隱約覺得不妙,在趙狐開口之前立即道:“這位姑娘你不是辯士,兄長你讓你的侍女代你迴答,似乎不太合適吧。”


    “貧尼,倒是很想聽聽這位小姑娘有何見教。”清羽大師突然插口。


    眾修士見趙狐小姑娘家家,清秀可人,也好奇這樣一個姑娘到底能有何高見。


    見清羽站在自己這邊,想起沈安說的“你不需要找出正確的答案,隻要指出別人的錯誤就行。”趙狐的心一下子就定下來,繼續道。


    “首先,非黑即白。命數如此複雜,哪裏會隻有順流逆流之說?我們還可以上岸,還可以騎馬,可以坐傳送法陣。用流水比喻命數,我覺得實在不對。”


    趙狐偷偷瞟了沈安一眼,看見他捋了捋頭發,這是第二個提示,她趕緊繼續道。


    “其次,輕率歸結。隻有一個元明真人逆命失敗,真的能證明天命不可違嗎?就算司命真人給上百上千人預言過,你又怎知到底有多少預言是正確的?就算這些預言都是正確的,但是天下有百萬修士,百億凡人,還有妖修,魔修,鬼修。粗粗算來,也不過是一百個人中恰巧說對了一個人的命數而已。”


    沈安捏了捏眉頭,這是給趙狐的最後一個提示!


    趙狐想起沈安的話“你隻要說中兩項即可,接下來,直接強詞奪理就行!”


    趙狐最後在胸口鼓足一口氣道:“況且,命運到底是什麽,你們根本都沒有說明白啊?是出身?是天賦?是機遇?什麽都不去想,將自己的失敗簡單推給命運,那是弱者的行為。將自己的成功魯莽歸結為命運的,也不會是強者。所以強者自強,弱者自弱。要我說,別管命裏到底贏不贏的了,反正路已經選了。既然選了一條道,就該願賭服輸!”


    趙狐這番話,根本已是離題萬裏,然而在眾多散修心中,卻猶如晴天霹靂,一道響雷,將心中困惑一擊而散!


    修真之路本就困難重重,然而難道就因困難,就不修了嗎?既然定了那個方向,那就道誌彌堅,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之後的困苦險阻,多想也不過徒增煩惱而已。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直都沉默不語的和尚終於開口說話:“這位姑娘說得真好,然而姑娘你所說也不過隻是表象而已。”


    沈安心中大喜,原本還擔心趙狐說完這番話會不會被沈平幾人圍攻。然而這禿驢馬上就要把仇恨都拉過去了!


    “世間痛苦煩擾,皆是因為看不穿命之本源,《心經》裏說,觀自在菩薩行深版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即是說,觀音菩薩領悟世間萬象皆為幻相。”


    若之前眾修士見趙狐的出聲辯論耍把戲的,現在他們看那和尚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了。


    那和尚繼續道:“然而即便是幻相,也被因果所限。世間之大,如何去觸摸其真相?古人雲:四麵八方為宇,古往今來為宙。世人身處宇宙之間,試圖窺得天道,就猶如夏蟲渴望觸摸冰,井蛙試圖理解海一般。”


    “按照大師你的說法,我們根本無法理解命運,這題目,也根本無用了!”


    有個插口的趙狐在,座下的散修也開始肆無忌憚的搶嘴起來。


    “非也非也,題目隻有兩字‘逆命’,可解為‘逆命,能否?’,亦可解為‘逆命,需否?’”那和尚雙手合十娓娓道來:“何為命?命,隻是幻象。以命數之理,在座各位現在身在此處,不是因為諸位自己想來,而是冥冥之中有雙無形之手推你而來。然而,世間無無因之果,無無果之因。就以今日為例,按照辯題,若有人說‘你今日必來此處’,諸位施主或許都會想‘能否不來此處?’然而,諸位真正應想的卻是‘為何會來到此處?’。重要的不是‘改’而是‘為何’。依小僧所見,若想通因果,便是透視自身之命運,便也不存在所謂‘逆命之需’。”


    在座的有些修士點頭同意。沈安翻翻白眼,這幫死禿驢,無時無刻都在見縫插針傳教宣佛。


    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道:“所謂性空緣起,緣起性空。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世間萬物皆有因果,種善因而得善果。命理說,你信則有,不信則無,皆是心中幻相。然而因果卻在那裏。信,也在此。不信,也在此。所求所問,不應是‘命’,而應是‘因果’。”


    “大師說得真好!”一位散修突然站起來,大聲叫嚷道:“在下很是好奇,如果今日諸位都將死在此處,不知道是種了何種惡因呢?”


    聽聞有人口出狂言,眾修皆是嘩然,還未等修士們反應過來,周身皆被煙塵繚繞,目不視物。


    在座的所有修士突然腹中一片冰涼,眾人大驚失色,開始運行真氣,卻無絲毫反應。幾個世家弟子慌張站起,卻一個個都脫力癱倒在地上。


    隻見座下幾個身著鬥篷的散修起身站立,神色平靜,向前緩緩走來。


    “何方妖孽!竟敢在宋家惹事!”


    清羽大師緊抱懷中“繞梁”,想要提氣去邪,然而同在座之人一般,也是腿腳無力。她乃是琴仙宋家的小女兒,地位超然,然而此刻她的聲名威望,卻不能給敵人帶來絲毫威脅。


    一位修士走上巨鼎之前,往裏頭不知丟了什麽東西,巨鼎突然嗡嗡作響,震動不止。隨即,純白煙霧轉為灰黑之氣,蔓延擴散至春秋殿的每一個角落,霧氣竟然形成一個方形盒狀,將整個春秋殿都封死在其中!


    “這樣就沒人能來打擾我們了。”那黑色衣袍下傳來一個懶洋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然而她所說之言,卻讓人心起不安。


    沈安本想捂住趙狐的鼻子,然而手腳一軟,倒在了地上。


    趙狐立刻上前抱住沈安叫道:“安哥,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


    為什麽趙狐未受影響?


    看著周圍因無法使用道力而驚慌失措的眾人,沈安心道不妙,他借力將趙狐也拉跪於地,在她耳邊輕聲道:“快趴下!裝作你也不行了!”


    趙狐望了望周圍,她雖然不能理解周圍之人到底為何突然都東倒西歪,但是事出意外,沈安神色還如此緊張,趙狐不自覺地感到害怕。


    “我們狐族的聖物,居然被你們當做耍猴的玩物對待!”


    那修士拉下帽簷,露出一張美豔動人的臉來。那女子一雙美目,翦水秋瞳,嵌在羊脂白玉般的皮膚上,流光迴轉之間,含情脈脈,似是麵前的巨鼎不是死物,而是她失散已久的情人。她挑眉看著坐台上的鼎言大師,似怒似嗔,小女兒般的委屈姿態,千嬌百媚。


    “鼎言大師,好久不見了。”


    媚已?


    沈安心中大驚。這問道大會也太熱鬧了!前世的仇敵來了不少,竟連前世的同道也能碰上?


    若媚己在此處?那麽朱忌也應該不遠!


    隻是,妖族部眾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宋家保守戒備的修士都跑哪兒去了!


    沈安突然想起前世,高萬壽從問道大會迴來之後那黑成碳的臉色。沈安馬上就知道究竟為何了。


    隻見世家弟子所坐之位,皆有都身著四大家的衣裳的弟子起身,站在了妖修女子身後。


    沈安心中大驚!


    奸細?凡境居然早就混入了那麽多妖族之人?這些隱藏在四大家之中,偽裝多年人修的妖修,全部都是奸細?


    然而讓沈安真正吃驚的,是站在媚已身後,一臉歉意,苦笑麵對著自己的那個男子——朱非真。


    “對不住了,沈師兄,你實在應該喝下那口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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