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沈家紅蓮鎮是朝氣蓬勃、盛極一時的繁華商鎮,蘇家仙靈境是萬古長春、詩意欣然的碧畫水鄉,那麽宋家宮陽城便是高屋建瓴、大氣磅礴的宮宇殿堂。


    即便是路邊的酒肆客樓,也雕梁畫柱猶如宮殿樓閣一般,極盡奢華。街巷門院邊,白玉石欄的裝飾,搭配錦衣玉冠的年輕男女,無不顯示出盛大富饒之相。


    ——外強中幹。


    知道宋家未來命運的沈安在心中不屑冷哼,然而他心內的輕蔑與索然無趣卻並沒有影響到身邊的人興奮與激動。


    “今年的問道大會你們要參加哪幾場?”坐在一家茶樓之中,朱非真亢奮問道:“在座的有沒有哪位勇士,有把六大場都拿下的自信?”


    “六大場?”錢塘皺眉道:“問道大會不是隻有問文、問武、問器和前兩界新增的問醫,問藝,一共五場比拚嗎?哪來的第六場?”


    “哎……你們以後出門別說我‘萬事通’朱非真的師兄弟,我嫌丟人!”朱非真搖搖頭,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隱藏的第六場大賽,那才是最精彩絕倫,最鼎沸盈天的比試!能登上前麵那四場有什麽了不起!要是能在第六場裏脫穎而出,那才是祖上積德、雞犬升天呢!”


    “朱八婆!說重點!”衛非花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你們別不信,當年第五場的冠軍,可是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境外散修,一步登天,一下子就變成了鐵筆馬家的乘龍快婿!”朱非真訕笑著說道:“沒錯!第六場比試,你想參加還要有門路才讓你去,也就是————問美大會!”


    “噗!”錢塘把茶水都吐了出來,顧不上失禮,左右搖頭道:“男子怎可用美來形容,堂堂男子漢,怎能參加這種大會,被人評頭論足?”


    “什麽意思?女人就可以被人評頭論足嗎?”衛非花針鋒相對。


    “衛師姐,我不是這個意思。”錢塘麵色尷尬道:“就是覺得……男子參加這種……哎……怪怪的……朱師兄,這話你還是別多說了,總覺得不好聽。”


    “食色性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父母給了自己好皮相難道不該好好得瑟得瑟?”朱非真搖頭晃腦道:“老實說,我倒是挺想參加‘問美’大賽的,不過有這裏有沈師兄在,我就怕沈師兄參加了,到時候我就自取其辱了。”


    沈安早習慣朱非真的胡言亂語,也並不在意。他聳聳肩道:“我隻打算參加問文大會,朱師弟有誌問鼎‘問美’大賽,可以放心報名。”


    本座來這裏可不是玩的,沈安心道。他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緣慧。


    ——佛修之人根本不可能參加問武與問器,也就隻有通過問文大會來宣揚佛法之道。緣慧必將在那場大會中露麵。


    揚名天下不是現在的沈安應該關心的時候,他的目的隻有殺掉緣慧,逆天改命而已。


    “沈師兄不參加問醫大賽嗎?”錢塘問道。


    錢塘的姥姥身患絕症,卻因家道中落無錢聘請名醫。在錢家都已經放棄,以為錢姥大限將至之時,沈安妙手迴春,將錢姥救迴。最讓錢塘感激無比的是,沈安甚至允許錢家先欠下醫資,手上寬裕後再行支付。


    因此,錢塘對沈安的醫術極為敬佩,對其醫德則更為敬重。這次他有幸代表蘇家參賽,便是懷了進入前三,贏得獎金,好早些還沈安醫資之心。


    沈安微笑不語,他當然不能把參加問文大賽真正的理由告訴他,而錢塘隻當沈安低調不願引人注意,便揭過不提。


    因為問醫與問藝大賽,本來就是最不被看重的兩場比試。


    “話說,要不要賭今年誰能贏得三問連冠?”朱非真唯恐天下不亂,滿臉興奮道:“畢竟,含金最高的還是問武、問器和問文大賽啊。嘖嘖,我都能看見即將來臨的腥風血雨了。”


    “朱師兄,修行之人應該約束自己,嚴禁賭博。”錢塘皺眉道:“況且,問道大會是以道會友,重在同好相交相識,若是拿來賭博輸贏,實在違背先師們的真意。”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被選拔上來的弟子沒意思。”朱非真撅著嘴道:“每屆問道大會,外頭拿我們當彩頭做樂子的多了去了。你們倒好,白白浪費賺一筆的機會。”


    “有什麽好賭的,反正‘金三問’肯定被我們四大家承包,這一點是毫無懸念。”衛非花聳肩道:“還不如賭金三問魁首花落誰家呢。”


    “金三問”乃是問武、問器、問文。自從出了“問醫”、“問藝”之後,這三場比試就被單獨提出,統稱“金三問”。三問是從第一界問道大會起就有的項目,也是世家長老最為看重的項目。


    原本,對於寂寂無聞的散修而言,這場大會本是名揚天下的機會。然而由於世家弟子本就天資優秀,加上家族庇護,又有靈丹神器傍身,最近幾屆的“金三問”的前三名幾乎界界都被四家承包。正因為如此,才新添加了問醫問藝這兩項新的大賽,以鼓勵境外散修也可參加。


    畢竟,獎金都是一樣的。無論在哪個項目中獲得前三,都有豐厚的獎勵誘惑,缺乏資源的境外散修怎麽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聽說今年馬家和沈家都有結丹的弟子出場,‘金三問’魁首可能就在這兩家裏出了。”因為衛非花要參加問武大會,也忍不住加入了話題,她略有喪氣道:“如果對方已經結丹,根本就是直接階級碾壓,比都不用比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朱非真也難得閹了下來:“畢竟馬家收的弟子就比蘇家多,這兩年沈家更是四處收取天資卓越的弟子。人生在世,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老實說,家主真的不打算改改‘隻收水靈根’弟子的規矩嗎?”


    “家主應該有自己的打算。”沉默許久的沈安難得開口,因為在前世,四大家中的年輕才俊幾乎都在最後走火入魔。盡管沈安對蘇淨林管束座下弟子的方式不能苟同,但是沈安清楚,蘇淨林循規蹈矩的做法正是為了保證弟子們的安全。


    “金丹期的修行,最好還是在三四十歲左右修行。如果一問追求快速,隻會走火入魔,得不償失。”沈安解釋。


    “但是無憂師叔就是十八歲結丹的啊?”朱非真反駁道:“沈家主也是二十多的時候結丹的。”


    “因為我舅舅是天才。”沈安笑起來道,“而我父親——”


    ——是個瘋子。


    想到沈傲奪,沈安心中一沉。


    前世沈安因靈根受損嚴重,被天淵真人下令留在山中修行,所以他並無機緣參加這場盛會。


    然而有兩件事情令他印象深刻至今沒有忘記。


    一件就是此次的問道大會,獲得“金三觀”魁首之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沈平。


    另一件事,就是在那場問道大會上,自己的師父高萬壽,居然領悟了久久無法突破的出竅期,修為近乎飛升一步。


    可是,讓沈安耿奇怪的是,在那場大會結束之後,高萬壽卻並不顯得滿足愉快,甚至充滿焦慮憤怒。莫不是那場大會發生了些不為人知之事?


    “安哥?你臉色不好,需要休息嗎?”


    安璞玉稚嫩的聲音響起,而一邊的趙狐則快手快腳的遞上一杯新茶。


    過了年的安璞玉剛滿六歲,而安如意卻已經開始替兒子籌劃未來,雖然安家釀酒是祖傳手藝,安璞玉也喜歡這門技藝。然而,如同所有望兒成龍望女成鳳的母親一樣,安如意並不希望兒子未來的道路被釘死在那小作坊之中。


    所以這次問道大會,除了將趙狐安全送交到清羽大師手上之外,安璞玉則作為沈安的劍童一同出來見見世麵。


    “我沒事,就是在想問道大會的事。”沈安衝兩人微笑道:“倒是你們兩個,通過傳送法陣後有覺得不舒服嗎?”


    安璞玉搖搖頭,表示自己毫無問題。倒是趙狐終於忍不住,做了個反胃的表情道:“確實……好想吐……”


    “第一次坐傳送法陣,不習慣正常。”沈安笑道:“我帶你們出去透透風吧。”


    沈安同朱非真幾人別過後,便帶著趙狐與安璞玉離開,這是兩個孩子第一次來到宋家宮陽城,一切都同蘇家仙靈境完全不同。趙狐好奇地東張西望著,之前的難受神情一掃而光。


    “這裏好熱鬧呀。”安璞玉瞪大眼睛四處瞧著:“如果在這裏開家酒館,生意一定很好。”


    沈安忍不住笑起來,他將跟不上自己腳步的安璞玉抱起道:“半城繁華煙雲貴,羅綺衣冠不知醉。”


    “這是什麽意思?”趙狐拽著沈安的衣袖抬頭問道。


    “琴仙宋家,視酒為低賤之物。也隻有庸庸無為的凡夫俗子才會飲用。”沈安笑著解釋道:“你看到那些衣著華貴之人了嗎?他們通通都不喝酒。想在這裏做生意,可真是想叉了。”


    “不喝酒人生多沒意思啊?”趙狐嫌棄道:“難怪蘇長老退了宋家婚約,要我我也退。”


    “我倒覺得,可能是宋家小姐看不上舅舅。”沈安哭笑不得,就蘇無憂幾年前在青樓裏的“名望”,有哪家正經姑娘敢委身於他。


    然而沈安很快想到不對,他敲了敲趙狐的腦袋道:“你怎麽知道喝酒有意思?你偷喝過了?”


    “我就是……嚐嚐嘛……”趙狐吐了吐舌頭道:“安姨同意的。”


    “喝酒誤事,真想喝酒,等你再大點再說吧。”


    “知道了知道了”趙狐拉著自己的兩條小辮子捂住耳朵,隨即轉移話題道:“’半城繁華煙雲貴’?為什麽是半城呢?”


    因為宋家隻有半座城拿得出手。


    沈安在腹誹道,然而他並不打算直接告訴趙狐答案。


    “你看這裏和仙靈境有哪裏不一樣?”沈安微笑問道。


    “哪裏不一樣?”趙狐眨眨眼,四處觀望道:“家家戶戶的房子都好高好大。”


    “還有什麽呢?”


    “還有?大家穿得都很漂亮。”


    安璞玉突然插口道:“這裏一個乞丐都沒有。”


    這孩子心思好細膩,一點都不像六歲的孩子。沈安微微吃驚,繼續解釋道:“沒錯,這裏沒有乞丐,甚至連一個衣著不整之人都找不出來。因為貧窮寒苦之人,被趕到下城區生活了。”


    “怎麽這樣!”趙狐皺眉道:“是因為問道大會嗎?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是十年一度的盛會,總要把最好看的一麵展現出來。”


    不,沈安心想,是因為宋家喜歡“幹淨”。


    ——沒有什麽,比把垃圾丟到看不見的地方,更加“眼不見心為淨”的了。


    “安哥,我想看看下城區。”安璞玉突然說道。


    沈安眼瞼低垂看著懷中的孩子,這個孩子總能讓自己覺得意外——他居然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隻是,他們想要看下城區的理由可能並不一樣。


    前世“鬼瘟”在馬家爆發之後,平息了一段時間,之後妖族入侵,連鬼域也來分一杯羹。


    鬼將軍不知道從何處獲得散布“鬼瘟”的方法,感染宮陽城的凡人。宋家棄車保帥,將下城區整個拋棄,鬼將軍便用“鬼瘟”將那些流民變為傀儡,與沈安所率領的妖族士兵對戰。


    沈安知道,鬼將軍真正的目的,是將隻有凡人才會感染的“鬼瘟”擴散蔓延,毀掉整個凡境。


    於是沈安做了一件事情——


    ——他用紅蓮之火,將整個宋家下城區,燒得一幹二淨。


    自己後悔嗎?沈安懶得去想。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再來一次,自己依舊會做出相同的選擇——當然,如果沒有那個“賤人係統”懸在腦袋上的話。


    沈安比任何人都清楚一點——慈不掌兵。


    然而……


    迴過神來的沈安輕輕刮了刮安璞玉的鼻子,對著懷中的男孩輕輕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到了下城區的時候,趙狐突然明白“半城繁華煙雲貴”的意思了。


    做這詩的人,分明實在嘲諷琴仙宋家吧?


    看著兩邊小巷破落陳舊的瓦屋,趙狐絲毫不覺得這裏的人比自己在分水境居住的小草屋好多少。


    習慣了上城的琳琅滿目與瓊樓玉宇之後,下城的擁擠殘敗更顯出陰鬱灰暗。就連人都顯得陰森可怖,小巷縫裏,兇神惡煞的男人們,盯著沈安幾人,陰狠的眼神似是禿鷲掂量垂死的獵物,能不能成為腹中的美餐一般。


    “緊跟著我,沒事的。”察覺到趙狐的驚慌,沈安將她摟近身側。


    三人往前走著,前方突然傳來喧鬧之聲,跟過去一看,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抓住一個小男孩的手,不住叫罵。那個小男孩衣衫破爛,黝黑瘦弱,然而神情卻滿是不甘憤恨。


    “你他娘的還敢瞪我!”橫肉男啪啪扇了那孩子兩耳光怒罵道:“小兔崽子偷東西偷到你蔡爺頭上了!媽的!老子砍了你的手指頭!看你怎麽再偷爺的東西!”


    那橫肉男蠻橫霸道,周圍卻無人敢言一句,趙狐雖知偷竊不對,但是看著那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孩子被橫肉男如此對待,血氣上湧,忍不住上前想給男孩出頭。


    然而安璞玉卻叫住她:“狐狸姐姐,別攔著。”他神情淡然,如同早看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一般:“你現在過去,就算保住他,等我們走了,說不定那個壞人臉會加倍報複他的。”


    “那怎麽辦?就讓他們隨便砍人手指嗎?”她轉向沈安著急道:“安哥,你想想辦法。”


    沈安若有所思地盯著安璞玉,這個孩子……他的想法一點都不像一個六歲孩童該有的。


    “我臉上有什麽嗎?”感應到沈安的視線,安璞玉對上沈安的眼睛,滿臉無辜地看著他。


    “不,沒什麽。”沈安輕笑,“我隻是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


    隨即,沈安轉頭衝著橫肉男大聲笑道:“這位蔡爺,要我說,你不應該廢掉他的手指,應該把他整個手都砍掉才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仁者無敵係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綠葉素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綠葉素榮並收藏重生之仁者無敵係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