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似乎沒想到蕭震天會這麽說,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皇上?你?”


    “有時間在這裏糾纏,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給你主子報仇!”沐之秋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便是我不做屍體解剖,你主子萬一體內帶著冤屈我們不能替他伸張,他也必定死不瞑目!”


    說這話沐之秋心裏已經很煩了,這皇帝老兒怎麽迴事?還有蕭逸和其他人?既然將她請來驗屍,卻被一莫名其妙的老太監阻止,若是在現世裏,有哪家醫院做感控敢這麽對她,她會直接扭頭就走人。


    哪知她的話才說完,老太監竟抽了口涼氣,驚唿起來:“啊?”


    心知此事詭異,也不再多言,索性自己伸手就要去抱蕭夜的屍體。


    老太監這才反應過來,忙推開她,將蕭夜從棺材中抱出來,放在了旁邊的軟榻上。


    沐之秋上前揭開蒙在蕭夜臉上的白布,登時嚇了一大跳。難怪聽到她說大皇子會死不瞑目老太監那麽吃驚,還真讓她說準了,蕭夜不就是死不瞑目嗎?


    不知道蕭夜是種什麽樣的死法,他的麵部極度扭曲著,若不仔細觀察,根本就看不出來他生前的模樣,他的眼睛睜得溜圓,嘴巴大張著,讓沐之秋立刻想到他是在極度恐懼中死去的。可是,除了麵部表情扭曲,死不瞑目之外,大皇子沒有中毒的症狀。若不是才死去不久,這般嚴重營養不良皮包骨頭的模樣乍一眼看上去還真有點像木乃伊。


    見她已將白布單揭開,蕭震天等人便圍了上來,那老太監便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隻是一雙眼睛仍死死盯著榻上的屍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像是生怕眼睛一眨,沐之秋就會把他的主子給換掉似的。


    “不是中毒,但卻遭受了極度的驚嚇!”


    眾人點頭,先前他們來的時候已經看過了,這一點誰也不會懷疑。但除此之外,誰也沒有看出其他問題。


    看了看身邊的蕭逸,沐之秋蹙眉道:“我要將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那樣才能發現問題。”這話顯然是在征求蕭逸的意見。


    當初在“死亡村”那假村長暴死後,沐之秋也做過這樣的事情,既然要做屍檢,她就要看全身,光看一張臉是看不出來問題的,她又不是狄仁傑。


    蕭良亦知道她的習慣,當下竟脫口道:“之秋,不可!”


    蕭逸皺皺眉,八弟的話是不是太快了?也太多了?連他都還沒有說話,什麽時候倒輪到八弟搶先開口了?秋兒可是他未來的妻,是八弟的三嫂。


    這次帶著秋兒從海上返迴,不到一日,蕭逸便敏感地察覺到了蕭良的變化。八弟對他雖還和以前一樣恭敬,但不知為何,他卻敏感地察覺到他們兄弟之間多了一份微妙的疏離。


    以前八弟和九弟雖也因蕭逸的冷清對他有些懼怕,但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卻絲毫不含蓄地皆是崇拜和欽佩。此番迴來,蕭逸總覺得八弟變了。


    八弟和九弟素來和秋兒親厚,秋兒待他倆也比旁人更熟稔一些。這世上,最珍貴的,除了愛情,剩下的便是親情。蕭逸和蕭良、蕭楠之間的兄弟之情不僅僅建立在崇拜和欽佩之上,這兩個弟弟是他護在手心裏長大的,他們長大以後,也在竭盡所能地扶持他攀上那個巔峰之座。他實在不想他們兄弟之間不睦,哪怕有一絲絲苗頭,他也要將其化解。


    對於蕭逸來說,妻子重要,兄弟也一樣重要。水能破冰,實在不是水的錯,但冰融化了便很難再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所以他不想讓水破冰,最好能讓水也變成冰。


    安慰地拍拍蕭良的肩膀,蕭逸衝蕭良點點頭,甚至還挑了一下唇角。蕭良的唿吸登時一窒,三哥,這是在向他示好嗎?如此親切溫和的三哥,他不是在做夢吧?


    自從今日在城門口迎迴三哥和之秋後,蕭良就在刻意疏遠三哥。按照三哥的脾氣,但凡他表現出一點點疏離,三哥都不會再給他好臉子看,甚至很有可能給他製造壓力,讓他在威壓下不得不低頭重新迴到三哥的陣營裏。


    然而今日,三哥卻著實反常,城門外,他便刻意忽略三哥親近之秋,現下,他又明目張膽地表示自己對之秋的擔心,三哥非但沒惱,還適時地表達了兄長的安慰,這讓蕭良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他隻比三哥小三歲,從小卻都是在三哥的庇護下長大。年長他三歲的三哥就像一座大山,讓他永遠崇拜和仰視。在蕭良的心裏,三哥不僅僅是他的哥哥,他的偶像,甚至,還是他的父親。


    宮裏的孩子,遠不如外人眼睛裏那麽光鮮,內裏受了多少委屈隻有自己知道。


    人都說兩歲的孩子沒有記憶,但蕭良卻有。


    那時候蕭良還隻是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肥嘟嘟的孩子,大哥乃是前皇後嫡長子,身份尊貴無比,在宮中橫行霸道慣了,從來都不將他們這些弟妹放在眼睛裏。那一年春天,宮裏的娘娘宮女們都在禦花園裏放風箏,幼小的蕭良看見了一隻鳳鳴九天的風箏落在荷花池邊,便晃悠悠地去撿,他哪裏知道那是前皇後親手做給大哥的。就在他的手即將觸摸到那隻風箏時,大哥身邊的一個貼身宮女跑過來一把搶走了風箏,風箏線繞在了蕭良的小短腿上,一下子就將他掛進了荷花池。當時那宮女嚇傻了,除了哭什麽都不會,是三哥路過,跳進荷花池將蕭良硬生生地舉了上來。那時的三哥不過才五歲,自己都還是個孩子,耗盡全身力氣救了他之後再也沒有力氣遊上來,直接沉入了池底。


    後來三哥被人救了上來,卻病了好幾個月,皇祖母怕三哥夭折,硬將三哥帶迴康寧宮細心調養,每月隻允許三哥去探視雲妃娘娘兩次。正因如此,後來宮內發生大事,雲妃娘娘被人毒殺,三哥才未來得及阻止。那件事情成了三哥心底永遠的痛,但是三哥卻從來不說。隻是,自那之後,三哥原本就冷清的性子變得更加冷清,也更加不愛說話,也是從那以後,蕭良再也沒有見過三哥笑。


    兩歲的蕭良從那時候起就發誓,這一輩子都要效忠於三哥,因為,三哥配得上他的效忠。


    這麽多年,蕭良以為自己忘記了那件事,甚至記不清那個誓言。但崇拜三哥、欽佩三哥卻像是早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仿佛他生下來就是為了輔佐三哥的。


    這麽多年,三哥教會了蕭良什麽叫忍辱負重,什麽叫運籌帷幄,什麽叫高風亮節,什麽叫韜光養晦。他在三哥的示範下不但學會了保護自己,還學會了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學會了如何在保護自己的同時去打擊對手,讓自己的羽翼漸漸豐滿,變得麵麵俱到八麵玲瓏。


    三哥就是這麽強大的一個人,蕭良一直覺得,即便兩歲時三哥沒有救過他,他也會像九弟一樣毫無理由地喜歡三哥,崇拜三哥,因為三哥比宮裏的哪個兄弟姐妹都要真實。可是,如今為什麽就變了?為什麽?


    他們兄弟原本是牢不可破的一塊巨石,難道就因為滴水穿石,就要硬生生地將巨石劈成兩塊嗎?


    蕭良突然就對三哥產生出了說不出的愧疚,連一向任性霸道的九弟如今都能專心致誌地輔佐三哥,幫助之秋,他怎麽就隻會盤算自己的小心思?如此齷齪的靈魂,當真令他自己都感到不齒。


    “三哥?我……”


    “好兄弟!我明白!”蕭逸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頗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放心吧!有我在,會沒事的!”


    蕭良更覺無地自容,三哥真的變了啊!那樣咄咄逼人、冷酷無情的三哥竟會說出如此令人動容的話。他真的很想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給三哥看看,讓三哥知道,他還是那個蕭良,那個從小就離不開三哥的小跟屁蟲。


    看出蕭良情緒的轉變,蕭逸心頭一暖,眸中以流露出幾分欣慰。


    將目光投向忙碌的沐之秋,蕭逸平靜地問:“秋兒?你有幾分把握?”


    沐之秋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大皇子的臉,聲音平淡道:“沒有把握!”


    一直冷眼旁觀的蕭震天抖了抖眉毛,今晚的氣氛十分詭異,先不說霞帔宮的情況,便是逸兒和良兒之間也有點奇怪,這沐之秋的反應更是出乎他的意料,這樣的迴答,根本就不是沐之秋會說出來的話。


    沐之秋是什麽樣的人蕭震天還是知道的,這個其貌不揚的沐大小姐最是人不可貌相的那種典型。光看她那張臉,實在沒人敢相信她有多麽聰慧,但要是對上她的眼睛,任誰都會莫名其妙被她蠱惑,因為她太強大太自信了。


    她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做出來的每一件事都成竹在胸,答案永遠都會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正因如此,今夜,他才會命逸兒請她過來,蕭震天就是認定了她能解開夜兒的死亡之謎。但她一上來就說了這麽一句,若是別人,他早就龍顏大怒命人將這個狂妄自大的女子拖出去砍了。問題是這話偏偏是沐之秋說的,倒叫他有些猶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心一橫,蕭震天道:“朕乃天子,龍威在此坐鎮,秋兒便按照自己的方式放心大膽地驗吧!”


    有魄力,沐之秋不由地對蕭震天豎了豎大拇指。


    蕭震天哭笑不得,這個沐之秋,她這是什麽動作?雖說他能看出來她這是在誇讚他,但這般誇讚他,是不是太孩子氣了?他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哦!


    蕭楠卻是早就憋不住了,他今夜有先見之明,外袍內穿著的就是三嫂上迴專門給他做的一套隔離衣,眼見著今夜有了用武之地,還是和三嫂一起合作,當下脫去外袍擠開三哥站在沐之秋身邊,道:“三嫂!我來幫你!”


    “好!”沐之秋點頭。


    蕭楠跟她學了不少日子了,雖說她當麵教授他的東西並不多,但因著蕭楠對斷案極有興趣,她便結合狄仁傑斷案傳奇和許多現代偵破學中的典型案例,又將解剖知識貫穿進去。這一年多下來,蕭楠竟也小有成就,已在六扇門中有了些名氣,被人稱為“皇家第一神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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