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把這一出忘了?上官雲清的性子她了解,若真的有傷,他豈會因蕭逸在場遮遮掩掩?想當初自己初遇他時,上官雲清被毛驢踏傷,她將他剝得幹幹淨淨,替他處理傷口消殺,上官雲清也沒有反駁一句。但今日這話由上官雲清說出來,偏偏就有了蕭逸那種死纏爛打的味道,好像她是個色女,非要將上官雲清剝光了看個仔細一般。


    心中倐地一緊,蕭逸?她怎會覺得雲清像蕭逸?


    “這是個秘密!”見沐之秋垂頭不語,上官雲清將她的手嗬護在胸前,按壓在心髒上,讓她清晰地感觸到他的心跳,狡黠地衝她擠了擠眼睛,道:“你且聽我的,我便告訴你!”


    沐之秋一愣,雲清也會開玩笑了嗎?


    沐之秋一直覺得平易近人要的不止是溫和,還要有人氣。上官雲清什麽都好,就是因為太好了,好得太完美,所以就讓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仙氣。隻有仙氣沒有人氣的雲清很美,但卻少了一份真實,讓她總覺得雲清距離她很遠很遠。


    眼下,雲清終於會開玩笑了,這樣很好,應該很好,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此時的這個玩笑卻讓沐之秋沒來由的心慌。


    今日重逢,氣氛怎地如此別扭,如此詭異?


    咬了咬下唇,沐之秋頗不自在地笑道:“怎麽搞得這麽神秘?我這個人性子急,耐不住你掖著藏著,你便大大方方地說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沐之秋下意識地想抽迴手,無奈上官雲清握得甚緊,她沒有抽出來,隻好可憐巴巴地看著上官雲清。


    “雲清要對秋兒說什麽?”


    蕭逸正好從船艙裏出來,機警的他立刻就敏感地察覺到船上的氣氛透著古怪。看上去和他走進船艙前沒什麽兩樣,但很顯然,秋兒身上多了份僵硬,貌似,她的眼底還有些不情願,看見他走出船艙,秋兒似乎還鬆了口氣。


    上官雲清在強迫他的小女人,這廝居然膽大到強迫秋兒?氣血上湧,蕭逸已縱身撲過來。


    與此同時,上官雲清俯下頭溫柔地貼住了沐之秋的耳朵,他的聲音輕輕地響起,帶著如沐春風的魅惑:“之秋!你且閉上眼睛!”


    沐之秋微微有些晃神,非但沒有閉上眼睛,反而將眼睛睜得愈發大了。


    今日第一眼,她就發現上官雲清清瘦了許多,周身盡顯疲憊,但他的眼睛裏卻帶著幹淨的快樂。這種幹淨是上官雲清獨有的,就像一塊純淨的水晶,永遠那麽靜悄悄地綻放著屬於他的光華。以往的上官雲清,聲音裏仿佛有種魔力,總能讓她變得心平氣和。可是今日,沐之秋卻總覺得上官雲清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他看起來太開心太滿足,開心到她的唇角都會因他情不自禁地彎起來,滿足到今日的上官雲清有種魅惑人心的強大。


    盡管上官雲清為人溫和,但這樣的開心和滿足卻不常見。在沐之秋眼裏,上官雲清就像一壺婉約綿長的極品好茶,如涓涓細流般沁人心脾,任何大起大落的情緒都不可能在他身上見到。但此時的上官雲清心滿意足得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莫名其妙就讓人感覺到了他的鋒芒。


    顯然,感覺到這種強悍的不止沐之秋一人,飛身而來的蕭逸也感受到了,他的腳下一頓,右手已不自覺地按住了腰間的寒光軟劍。


    隻要上官雲清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下一秒,他的寒光軟劍便會刺穿雲清的喉嚨。他在壓抑自己,在等待,等待秋兒的一個暗示,一次默許。


    沐之秋心慌的感覺愈發強盛,才斜眼瞟向蕭逸,上官雲清的手指已輕輕落在她的眼皮上,“乖!聽話!閉上眼睛!”


    如同受到蠱惑般,沐之秋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這種溫柔得近似於哄騙的誘惑,隻有蕭逸才會用,她仿佛突然置身於蕭逸的懷抱,蕭逸正貼在她耳畔甜言蜜語,就像無數次蕭逸誘惑她一般,隻要蕭逸想,就能讓她乖乖地服從,默契得近似於虔誠。


    “張開嘴!”上官雲清的聲音依然貼著耳根響起,溫熱的唿吸噴濺在她臉上。


    怎地如此相似?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明明一個冷冽如冰,一個溫暖如陽,怎地會擁有同樣強大的魅惑人心的能力?


    太強悍了,沐之秋根本沒有拒絕的力量,下意識地張開嘴巴,一枚圓圓的東西落進了嘴裏。


    酸酸甜甜的,是果子的味道,微微透著涼意,卻帶著上官雲清身上特有的藥香,又像是蕭逸身上的冷香,平白叫人升起一股滿足來。


    “呀!”睜開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上官雲清,沐之秋臉上都是吃驚,“是櫻桃麽?怎麽會有櫻桃?”


    小布袋已經被上官雲清打開,露出裏麵一顆顆渾圓的櫻桃,在陽光下散發著瑪瑙般誘人的光芒。


    “我來的時候摔了兩跤,有不少摔破了,染髒了小布袋。不過幸好,這些都保存完好!”上官雲清笑得很滿足。


    這樣的笑容配在上官雲清的臉上,美得讓沐之秋睜不開眼睛。她一直覺得用美來形容男子顯得娘氣,所以不管對哪個男人,她都不喜歡用美這個字眼兒來形容。


    可是,這世上真的有兩個男人美得讓她找不到更恰當的詞匯來形容,那就是蕭逸和上官雲清。


    他二人就像是冰與水的化身,一個外表冷漠,內心狂熱,另一個看上去溫柔可親,你卻很難走進他的心。


    這是兩種極其矛盾的極端,所以永遠不能達成共識。但追本溯源,卻又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因為水冷卻就能變成冰,而冰融化亦能變成水。


    蕭逸的美是一種誘惑,就像世上最香醇的毒酒,明知道喝了會穿腸肚爛,沐之秋還是忍不住想喝下去,那個男人就是個妖孽,是專門降臨人間來禍害純情少女的妖孽。


    與蕭逸相比,上官雲清的美則帶著一股拯救蒼生的聖潔,就像九天下凡的天使,除了虔誠地仰視他、崇拜他,任何多餘的想法都是對他的褻瀆。


    “雲清?你?”


    “上官先生仙人之姿,何時也學會用這種下流的手段來騙小女孩兒了?”


    “嗬嗬!”上官雲清笑了,笑得雲淡風輕,“靖王爺此言差矣!雲清記得一年前就對靖王爺說過,之秋不是小女孩兒了,而我,使用的手段也並不下流。”


    這般還不下流?都將磨爪明目張膽地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來了。若不是怕誤傷了秋兒,蕭逸早就將上官雲清扔進大海裏喂魚去了。


    跟這種人說話簡直就是浪費口舌。直接無視上官雲清的存在,蕭逸伸手便要再次去捉沐之秋的手臂,“秋兒若是喜歡吃水果,為夫上岸就命人去采,想吃什麽就采什麽,可好?”


    唔?沐之秋唇角一彎。寒冬臘月,她都不知道上官雲清這些櫻桃是從哪裏弄來的,蕭逸倒是要到哪裏去弄水果來?他以為新鮮水果就跟地窖裏儲存的白菜土豆一般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麽?蕭逸有時候可愛得就跟呆頭鵝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被上官雲清的快樂感染了,沐之秋竟斜睨蕭逸一眼,“我要是想吃龍肉,你弄得來嗎?”雖是嘲笑的話,卻怎麽也難掩眉眼間的嬌憨和風流。


    她說得很自然,像是給她喂食櫻桃的人真的就是蕭逸。


    許是察覺出這話有點撒嬌的味道,沐之秋麵上一紅,忙垂下頭去掩飾,眼角的餘光卻管也管不住地依舊往蕭逸身上黏。


    沒錯,上官雲清的櫻桃不知怎地就觸動了她的心,讓她似乎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冷落了蕭逸,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看著蕭逸的目光溫柔得能淌出水來。


    蕭逸被她擠兌,非但不惱,心中還甜蜜異常。激動下,隻管癡癡地看她,手伸到一半竟忘了要做什麽,順勢拐到頭上傻乎乎地抓撓了兩下。


    從來冷清淡定慣了的靖王爺做出這種憨頭憨腦的動作甚是滑稽,沐之秋噗嗤一聲輕笑出來,忙掩飾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沐之秋和蕭逸之間的眉目傳情實在是熱戀中的男女最正常的表現,沐之秋以前沒談過戀愛,心裏怎麽想的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來,她自是察覺不到自己這般深情款款會不會給其他人帶來困擾,蕭逸卻是察覺到了也不在乎。


    本來麽,他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兩情相悅,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豈能怕別人說三道四就冷落了秋兒?別說眉目傳情,他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倆人都膩歪在一起才好。


    上官雲清卻覺得胸口一悶,他如此煞費心機,這般討好於她,竟是在替蕭逸做嫁衣麽?蕭逸自稱為夫她非但不惱,反而與他調笑,如此眉目傳情,這便是她默許了嗎?不過短短十幾日,她的心就真的被蕭逸俘獲了?


    都說英雄救美是擄獲芳心最好的手段,自古美女愛英雄,果然,這是不變的真理。


    上官雲清以前總覺得之秋是不一樣的,不會像那些女子一般膚淺,不會用美女配英雄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


    眼下看來,竟是他錯了。原來不是天下的女子膚淺,而是他太自命清高了。


    上官雲清從來沒有什麽時候像現在這般痛恨自己不會武功,當年,師父在傳授他醫術時亦是想教授他武功,但他寧可讀些時事雜論,也不願舞刀弄槍,他固執地以為隻要不學武功,就不會有手染鮮血的機會。現在他才明白,隻有成為強者,才有權利和能力去追求自己的所愛。


    他便要這樣錯過她了嗎?讓他如何甘心?


    “之秋?”唇角的笑容依然純淨溫和,眸底卻隱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這些櫻桃還是前年剛進‘死亡村’時,我們倆親手種下的,如今在溫室內結了好些果子。我便專程采了來讓你第一個品嚐。你可喜歡?”


    最後四個字,上官雲清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仿佛都用盡了全身力氣。他眸中的溫和隨著下一個字的說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化解不開的癡迷與愛戀。


    麵對這種情況,如果沐之秋還不知道上官雲清的用意,那她就真的太遲鈍了。


    隨著上官雲清緋色的薄唇一張一翕,她臉上的笑容僵住,漸漸被不可思議的吃驚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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