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嬤嬤看她呆若木雞,忙伸手摸摸她腦袋,喃喃自語道:“還好,倒是不燙,主子,可是腦袋還暈呢?”


    馮憐容點點頭:“是有些兒暈。”


    她四處看一眼,發現這屋裏擺設,無一與坤寧宮相同,幾下辨認也發現了,這兒原是凝香宮的傾雲閣,是她前世所住的地方,比起坤寧宮,自然是十分寒酸,莫說那些金珠玉樹,便是稍許貴重的東西,也一樣沒有。


    她歎了口氣,原來不是貴人,而是良媛。


    不過那也是低位份的存在了,與貴人相差無幾,更何況,選秀之後,多了好些妃嬪,都有晉封的。


    寧妃……


    馮憐容想著,麵色一下子僵了,那是蘇琴嗎?


    原來是天紀二年了,這會兒她給趙佑棠生了一個兒子,方嫣正是最恨她的時候。


    馮憐容心頭酸澀。


    一時也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鍾嬤嬤道:“主子若是還在不舒服,明兒請安便別去了,娘娘不過是殺雞儆猴,哪裏真把主子擺在眼裏。”她冷笑一聲,“不過是鬥不過蘇琴,拿別人出氣罷了。”


    說起來,這皇後是當得窩囊,自打選秀之後,聽說皇上就沒去過坤寧宮,不是在寧妃娘娘那兒,便是在陳昭儀那兒,前者雲淡風輕不屑一顧,後者是綿裏藏針,沒一個好對付的。


    可憐自家主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馮憐容這會兒也想起來了,方嫣便是因蘇琴有迴請安遲了,把氣撒在她頭上,命她出去淋雨受罰,她後來便病得了好幾日。


    當年那些日子,如今想起來,真不知是何種滋味,一個天一個地呢。


    “我明兒還是要去的,嬤嬤記得叫醒我。”不過馮憐容現在隻想弄清楚是怎麽迴事,自然要出去看看。


    鍾嬤嬤見她如此,便點點頭:“去便去罷,隻站遠一些,別又被那壞心眼的逮住了。”


    她也確實氣憤。


    這些年她是看著馮憐容怎麽苦過來的,本來憑她這相貌得了臨幸,以後也不是難事兒,可恨總有人作梗,不是阮若琳,便是方嫣,自家主子又不爭氣,漸漸皇上就忘了她,一直到登基,又有新人入宮,更是沒個期望。


    這樣悲慘,方嫣竟然還拿她作筏子,鍾嬤嬤就有些口不擇言。


    馮憐容道:“嬤嬤別擔心,我隻是去請個安能有什麽。若是不去,真追究起來,也不是好事兒。”


    鍾嬤嬤想想也是,便道:“還是吃些飯罷。”一邊讓銀桂端來飯菜。


    寶蘭珠蘭上來伺候她用飯。


    這些丫頭都還年輕呢,包括鍾嬤嬤也是十幾年前的樣子,馮憐容瞧著,又很親切,笑意盈盈,隻是這飯菜吃在嘴裏味道很不好,畢竟這些年她早習慣了王禦廚的手藝,再來又有心事,便沒有吃多少。


    晚上也早早歇著了,她躺在床上,盯著淺青色的蚊帳發呆。


    傾雲閣對她來說,還真是冷清,雖然原本是早就慣了的,可沒有孩子,沒有趙佑棠,這宮裏寂寥的更什麽似的,到得夜深,像是空無一人,她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日,鍾嬤嬤喚了她起來。


    馮憐容還是似夢非夢,見到鍾嬤嬤的樣貌,仍是分不清這到底是怎麽迴事,隻伸手讓珠蘭穿衣服。


    鍾嬤嬤在旁邊看著,心疼道:“主子真是瘦,還是得多吃點兒呢,便是不得寵,人還是要活下去的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若是旁的,自是要堅強不息,可寵愛,真是與青山有關?


    女人年紀越大,該是越無望罷?


    想來前世,她也是這般想的,越來越是消沉,飯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耳邊不時聽著他如何寵愛旁人,那是錐心的疼痛,他也與她有過肌膚之親,也曾纏綿過,可他那麽絕情,後來再也沒有見她。


    馮憐容看著鏡中自己,堵的心口直痛。


    別說那會兒她沒有得寵便是這等難受,更何況還得寵過?


    她當真要去瞧一瞧?


    鍾嬤嬤道:“主子要是不去,也罷了。”


    不過是宮裏可有可無的人,去不去,皇後根本不在乎,說到底,誰又會在乎,隻她們這些奴婢而已。


    馮憐容卻站起來:“走罷。”


    她微微昂起頭,臉色平靜。


    屋外的太陽剛剛升起,光輝落在她臉上,照的她睫毛都微微發亮。


    鍾嬤嬤瞧一眼,忽然發現,這等神情她好似從來不曾見過,不像以前,馮憐容總是垂著頭,不似現在這般自信淡然,她渾身的氣度不太一樣了。


    馮憐容往坤寧宮而去。


    現在的坤寧宮還是方嫣在住著。


    路上遇到孫秀,孫秀笑著道:“你病好了?本來以為你今兒不出來呢。”


    “好了,該請安的還是得請安呀。”馮憐容也笑笑。


    孫秀目光一閃,總覺得馮憐容哪兒不對。


    哦,她沒有稱唿她婕妤娘娘。


    她語氣裏竟然是同等的。


    但孫秀也不以為然,不過差了一個位份,便是自己高一些又如何,總也是不得寵的,要說宮裏便屬那兩個最入得皇上的眼,就是不知陳昭儀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出來,若是男孩,將來可是有好戲看呢。


    她總是能自得其樂。


    不知不覺,就到坤寧宮。


    馮憐容遠遠看見儀門,剛要進去,衣袖卻被孫秀一把拉住,悄聲道:“看,皇上竟來了呢。”


    遠處,趙佑棠果真來了,他尚且年輕,與當年的太子一般無二,馮憐容的唿吸不由得都停住。


    孫秀道:“莫要發呆,快些走罷。”


    可馮憐容的腳卻抬不起來,隻因她不止看到趙佑棠,還看到他身邊的蘇琴,她穿著一襲雪青色銀繡蘭花的裙衫,襯得氣質越發清冷,如高空上的流雲一般。


    趙佑棠側頭瞧著她,嘴角帶著淡淡笑意。


    那是一種極深的欣賞。


    他身後還跟著陳昭儀。


    陳昭儀與蘇琴又不一樣,模樣是個可人兒,笑起來分外甜美,眉眼彎彎,不過她雖然現有身孕,比起蘇琴受得寵愛,還是差一些。


    馮憐容目光從她二人臉上掠過,又重新迴到趙佑棠的身上。


    這一幕,她原先何嚐不曾見過?


    可自己那時落魄,見到他,隻知垂著頭,不敢有一絲的冒犯,到得後來,更是不用提了,她深知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她愛著他,卻沒有去爭取過。


    是啊,一絲一毫都不曾有!


    若是當初,她不是這樣,又會如何呢?


    哪怕隻叫他看見自己最美的時候。


    為何她沒有這等勇氣?


    想起前世重重,再見到他,馮憐容不由得癡了。


    直到趙佑棠立在她麵前,孫秀急得扯她袖子,她才迴過神。


    她微微抬起頭,看向趙佑棠。


    她也尚且年輕,眉目溫婉,身著一襲丁香紅的裙衫,隻身材纖細瘦長,迎風欲倒,卻是一副風流花姿。


    趙佑棠一時竟認不出,又見她雙目璀璨,堪比星辰,其中情誼綿綿,好似他二人乃千古佳侶,她前來尋之,他心頭忽地一動,轉眸間,已想起她原是馮憐容,當年那個分外膽小的貴人。


    “馮良媛?”他目中露出幾分溫柔,“聽說你病著,已是好了?”


    他麵上的冷冰消瓦解。


    馮憐容百感交集,原來他還是記得她的!


    她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晶瑩的淚珠順著麵頰滾落到枕上,滑入繡有大紅牡丹紋的被子裏,趙佑棠坐在床前,滿臉胡茬。


    他已經守著她九日了,可她一點兒也沒有醒轉的征兆。


    嚴正看著極為著急,趙佑棠這樣子已經好幾日了,誰也勸不了,他跪在地上懇求道:“皇上再這樣下去,隻怕等不到娘娘,皇上自個兒就要病了。皇上您得多歇息會兒,多吃點兒東西啊!皇上這樣,不知道多少人擔心,皇上,整個景國還需要皇上啊,皇上如何能病了?”


    趙佑棠淡淡笑了笑:“病了倒好了,不用這樣看著她。”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用那麽清醒。


    不用日日期待她可以醒過來。


    不用怕她死,不用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她。


    不用怕將來孤寂的一生。


    不用怕這些。


    他從來沒有這樣怕過。


    每個黑夜都叫他恐懼,深怕這一天過去,她會沉睡的更深,深的聽不到他在叫她,深的,睡得更是香甜。


    她麵上並無痛苦,分外的平靜,她……


    趙佑棠又往她看去,卻忽然見到她麵上濕漉漉一片。


    “阿容!”他聲音免不了顫抖,“阿容,你哭了?”


    嚴正嚇一跳,隻當趙佑棠是急得瘋了,可站起來一看,他卻不是胡說,馮憐容真的是在哭。


    嚴正欣喜若狂:“皇上,娘娘有救了,奴婢這就去請金太醫!”


    他拔腿就跑。


    趙佑棠搖著馮憐容的肩膀:“阿容,你快醒來!是不是夢裏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朕一定給你出氣,容容?你聽到沒有?”


    可馮憐容隻是哭,並沒有反映。


    趙佑棠搖得一會兒,麵色忽然猙獰起來,伸手掐住她脖子道:“馮憐容,你再不醒來,以後也不要醒來了!朕跟你一起死了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寵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久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久嵐並收藏重生寵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