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方家的時候天色將將暗下來,離開了不過十幾日,方家的院子卻有了很大的變化,以東西廂房為主明顯被分成了兩部分,兩窩雞、兩個豬圈、兩個水缸,更甚之的是又新建了個茅廁,所以原本就不寬敞的院落變得更加的擁擠,分的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清楚呢。


    正好趕上他們剛吃完晚飯,剛踏進院子,就看見大哥家的二丫頭子香跟弟弟子山正在二哥家的子香在院中央吵架,二比一,現在明顯是人多的那方占了下風。


    “方子蘭,你再敢推我姐試試,我真會揍你哦。”雖然相差一歲但是已經比他姐高出半個頭的子山把子香護在身後,示威似的對子蘭的舉起了拳頭。


    方子蘭抱著比她還高半截的掃把一臉的不屑,“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誰知道在幹嘛?我不過是想讓她給我讓路,你敢打我試試,我去告訴我娘你倆欺負我。”雖然還是小小的一個,但方子蘭已經眉眼間已經有了劉氏那潑辣勁,麵對比她高壯的方子山根本一點都不害怕。


    所歸說方子安還是不敢動手的,他二嬸可不是個好惹的,上次有人揪方子蘭的頭發把她給弄哭了,他二嬸就直接殺到人家門口罵了整整半個時辰,最後那家人押著小子出來賠禮道歉才算完結,方子安雖然小但是對這事是嗤之以鼻的,小孩子在一起玩耍抓一下又能怎麽了,你家丫頭要是比別人家的金貴就別放出來,話雖這麽說,他卻知道二嬸是不能招惹的,挨罵倒是小事,他總感覺丟人。


    不能揍人,說話還是擋不住的,讓他姐去喂雞,方子安把抱著手臂挺著單薄的小胸脯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底下這個黃毛丫頭,嘴裏嘖嘖道:“你還真把你自己當寶貝疙瘩了,現在還不是要掃地喂雞,不過你這個大的小個可別掉進雞圈讓雞給叨花了臉,哈哈,真要那樣可真是好玩了,花臉貓,大花臉!”


    方子安一邊嘲笑,一邊做著鬼臉,直把方子蘭給氣的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都怪那個該死的方安和跑了,否則自己也不用做這些,小孩子心裏藏不住話,聽見挑釁就毫不猶豫的反擊迴道:“得意什麽?你還不是不能出去玩了,天天上山去割草挺好玩吧,我娘說馬上就把方安和那個小啞巴給叫迴來,到時候我什麽就不用做了,專門看你累的那個死狗樣。”果然跟她娘說的一樣,大娘家的沒有一個好東西,全都想著欺負自己。


    “哈?也就是那個傻子肯幫你們幹活,我……”方子安不甘示弱還想反駁迴去,沒想到眼前突然多了個人,抬眼一看嚇了一跳,這不是他那個被趕走的三嬸嗎,她怎麽來了?


    大人做事與孩子是無關的,所以林芸希對方家的幾個小的倒沒什麽偏見,不過聽他們說方安和說的實在難聽,忍不住就站了出來,彎身看著滿臉驚慌的方子安道:“子安,安和雖然隻比你大兩歲,但是你得叫安和一聲小叔,你若是罵他傻子,你豈不就是傻子的侄子,難道就好聽?”


    一邊的方子香看到方子安說壞話被逮住了,立刻丟掉了掃帚往裏跑,速度之快絕對想象不出來隻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眼看弟弟被抓包,方子香趕緊替他辯解道:“三嬸,子安是說笑的……”


    說笑的就喊別人傻子,還真當別人都是傻的不成?不過林芸希也爭辯什麽,隻是把身邊的方安和給拉過來,“安和,你雖然比這些孩子大不了幾歲,但畢竟比他們長一輩,所以平時得擺出個樣子來,要是再有人敢對你這麽不客氣,直接就教訓了,不服的讓他去找娘說理去,我就不信了,咱們方家的孩子就這麽不守規矩。”


    她意有所指的一番話大房的姐弟倆聽的半懂,不過聞聲趕來的吳氏倒是聽了個真切,跑到他們家來教訓起他家的孩子,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不成,咬著後槽牙笑道:“哎呀,老三家的來了,真是稀客啊,你們兩個是不是惹你三嬸不高興了,該打,仔細你倆的皮。”說著推了一把二丫頭,“還不趕緊去幹活,在這傻站著幹嘛,跟木頭比直溜呢。”


    還真是護短啊,一句話就把剛才的事給抹過去了,她這個大嫂還是那麽厲害,不過人家的孩子管教成什麽樣跟她還真沒多大的關係,林芸希不著痕跡的躲過了吳氏伸過來的手,淡淡的開口道:“大嫂,我看來看看娘,另外倆孩子罵的是安和我說兩句好像有些多管閑事了,不過雖然童言無忌,但是被外人聽了可不這麽想,萬一想歪了,認為孩子的話都是學大人的,到時候背後說你們管教無方可就不好了。”


    沒想到她會當麵這麽毫不留情麵的說出這話,吳氏臉上的笑容一僵,擺手道:“老三家的你想的也太多了,不過是孩子家家的隨口一說,哪裏有那麽多事,不過我肯定會教訓教訓那兩個口無遮攔的替安和出氣,安和你不會往心裏去的,是不是?”


    吳氏從來沒正眼看過方安和,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可憐蟲哪能跟自家的孩子比,唯唯諾諾沒個男孩的爽利樣,問話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不是傻子是什麽,不過她在呂氏麵前可是孝順又聽話的媳婦形象,所以這話都是在自己家私下裏說的,子安聽多了才會脫口而出,雖然說的沒錯,但是老三家的一副假惺惺的護犢子樣,吳氏不得不假裝做出嚴厲的樣子來。


    看著大嫂望過來的意味不明的詢問目光,方安和習慣性的想要低頭,因為通常大嫂在人前問這話如果自己迴答的不如她的意,迴去輕則一頓斥責重則就飯食減半,在她的威脅逼迫下,自己早就習慣了忍讓。


    不過手被三嫂牢牢握著,方安和比以往更加要有底氣,拚命在心裏給自己打氣:絕對不能給三嫂丟臉,三哥不在,自己可是要要成為家裏頂梁柱的人!小孩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裏的怯懦已經消去了大半,操著清朗的聲音道:“大嫂,是得好好教導一下子安,夫子曾教導‘一言興邦,一言喪邦’,所以還是慎言的好。”


    方安和話一出口,吳氏就愣在了當場,心裏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小子幾天不見像變了個人似的,正色的臉沒有半點畏懼,眼睛明亮,瘦的跟麻杆一樣的身體站的筆直筆直的,完全沒有以前那彎腰塌背的受氣包的樣,怒的是他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出去幾天就長了膽子還是老三特意教的?


    麵上不顯露半分,林芸希在心裏給小安和點讚,說的好,就這樣讓她們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


    看她那個天天裝好人的大嫂吃癟,方妙也是非常解氣,笑嘻嘻的接道:“看看安和這老氣橫秋的樣,不過說的還挺對的,哎,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說話都是一套套的。大嫂,大道理我不會說,但是三歲看小七歲看老,子香和子山也快到了年紀了,你還是多費心管教一下吧。”


    說著看也不看吳氏的反應,直接拉著林芸希和方安和去了正屋,一迴來就碰到這事可真夠鬧心的,這院子還跟以前一樣烏煙瘴氣的,真是憋悶的一刻都不想多呆啊。


    吃過晚飯,呂氏正摸索著納鞋底子,方妙一進屋就皺起眉嚷嚷道:“娘,這麽黑了怎麽不點燈?”


    見她們三人進來,呂氏放下手裏的針線扶著牆就要下地,林芸希趕緊上前幾步扶住了她,屋裏光線暗,要是不小心摔倒可了不得。


    瞥到一邊納到一半的鞋底,一看那大小就知道是給她倆哥哥的,不過應該是大哥的吧,以她大嫂那精明性子,能讓二房占到半點便宜才怪,方妙皺著眉開口道:“晚上光線不好就別幹針線活了,還舍不得點燈,仔細手給紮著了。”


    早就習慣了她這個老丫頭的快嘴,呂氏沉默不語。


    在方妙和林芸希的幫助下,油燈終於點上了,但也隻是多了點昏黃的光,範圍不大,隻能看個大概。分家以後呂氏麵容清減不少,神情也有些萎靡,一臉的疲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們過來了,在那邊過、過的怎麽樣?”


    方妙和小安和一走,家裏少了倆勞力立刻就亂了起來,本來呂氏身體不好一直都是休養著的,老大媳婦也口口聲聲的讓自己好好歇著,但是每次看到子香因為喂雞喂晚了或者地沒掃幹淨挨罵罰站的,她心裏總有些難受,所以慢慢的也就接手做了一些事,本來做些輕便的事倒也不會太累,但不知怎麽的手裏的活計越來越多,最近就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分家以後的飯食也較之前差了很多,每次子山小聲嘟囔吃不飽的時候,老大媳婦總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吃、吃、吃,就知道吃,糧食還沒下來家裏哪有多餘的米,想要吃的就去找你三嬸,人家現在可是白得了個大宅子呢,二三兩銀子蓋個磚牆,多牛氣啊,二三兩夠買幾百斤的白米呢,要不你給他當兒子去吧……”


    雖然沒有當著自己的麵罵,但呂氏心裏也是不痛快的,這幾日老二媳婦也天天在她耳邊念叨老三媳婦怎麽怎麽花錢,本來呂氏對分家的事情心裏就有個疙瘩,加上祖宅賠給了別人,這些亂七八糟的都隻能算到老三媳婦身上,心裏有了怨氣,自然給不了什麽好臉。


    林芸希又不傻,自然也覺察到婆婆的冷淡,在心裏歎了口氣,把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說道:“娘,前陣子因為忙就一直沒來看你,最近身體怎麽樣?”


    “我能怎麽樣,暫時還死不了,勞煩你惦記了。”瞥到桌上尋常見不到的東西,呂氏心裏更不是個滋味,覺得老三家的幫娘家騙了方家的宅院,才能有了這些閑錢,與那個大宅子相比,這點東西實在有點像大發要飯花子,思及此處,口氣就帶了點氣。


    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可真是不太好,林芸希低著頭默默聽著,沒有再說什麽,呂氏跟她大嫂和二嫂不同,畢竟是方歲寒的親生母親,就算拿自己撒氣自己也是半句話不能多說,反正分了家也不住在一起,多說幾句自己也不會掉一塊肉。


    她娘突然對三嫂這麽冷淡,方妙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是她那倆好嫂子肯定吹耳邊風來,她三嫂一個兒媳婦不能多說什麽,她這個當閨女的可沒有那麽多規矩,當下便嘲諷的說到:“娘,這又是誰給你灌了迷糊藥了?我三嫂可是真心實意的來看你,怎麽就惹你不高興了,你也睜開眼睛好好看看,誰天天算計你這個那個半點都不替你著想,別天天就聽別人瞎說。”


    方妙一向都是這麽說話的,呂氏也知道她是個暴烈性子,但是聽到她處處維護老三媳婦這個外人對兩個長嫂出言不敬,就有些遷怒了,伸出手指著方妙的鼻子怒道:“因為家裏你最小所以向來沒大沒小家裏人都遷就你也就算了,現在一直偏幫外人是怎麽迴事,人家給你兩天好臉色再給你兩口好吃的,就把你拉攏的這麽死心塌地?你大嫂和二嫂再不濟進了家門這麽多年也沒少照顧你,這麽忘恩負義的話你也說的出口,你到底是跟誰學的?”


    言下之意就是林芸希教唆的方妙。


    方妙被她這個識人不清的娘氣的渾身發抖,想要再分辨卻被林芸希給拉住了。


    林芸希身體繃的緊緊的,半天才生硬的開口道:“娘,我怎麽就成了外人,我不是方家明媒正娶進門的媳婦嗎?是我做了什麽辱沒方家門風的事情被你們嫌棄了,還是你們就沒把我相公當成一家人?”


    她錚錚指責的話出口,屋裏屋外都安靜了,林芸希說這話的語氣有些不妥,不過提到方歲寒,呂氏就就泄了氣,一臉的垂敗坐在床邊,神色有些哀傷,雖然沒在身邊呆幾年,但那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了給他留個根才欺瞞的才讓老三家的進了門,她也知道那麽做缺德,但當時鬼迷心竅的非要這麽做,結果現在卻鬧的草草的分了家,被村裏人指指點點的,這、這算是報應嗎?


    屋子裏死一般的寂靜,良久,林芸希緩了緩神低聲道:“娘,我今天過來告訴你個好事,就是安和馬上就要去學堂了,到時候恐怕不能常來看你了,你保重身體,今兒天色晚了,我們就先走了。”


    言罷,沒等呂氏迴答,直接跨了門檻出去。


    她出來的突然,推開門差點撞上假裝掃地其實卻在偷聽的大嫂吳氏,吳氏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訕訕的開口道:“哎呀,三弟妹,這麽快就走了,怎麽不陪娘多說會話?”


    深唿一口氣,控製不讓自己一巴掌招唿到她那張臉,一臉平靜的開口道:“時候不早了,就不打擾娘休息了。”


    語畢,也沒跟她客套什麽,大步出了院子。


    屋裏的方妙使勁跺了跺腳不再跟她這個是非不明的娘多說什麽,追了出去,方安和見隻剩下自己,也有些急了,趕緊開口道:“姑、姑母,我會好好聽夫子的話,絕對不辜負三哥和三嫂的期望。”


    呂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老三媳婦這劈頭蓋臉的一句話給砸的更暈了,她竟然舍得銀子供跟她沒有半點關係的安和讀書……


    因為精神有些恍惚,所以就沒怎麽在意方安和跟她說話,無意識的點頭,喃喃道:“好好聽話……”


    聽姑母這麽說,方安和覺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就達到,說了一聲就飛奔出門,三嫂剛才好像很生氣的樣子,他很擔心,因為自己從來沒見過笑嗬嗬的她生過氣。


    本來是一番好意去看看分家後娘親過的怎麽樣,結果卻被誤會成那樣,這無疑於一盆冷水迎麵潑下,任誰都被澆個透心涼,更何況呂氏那話實在是有些傷人。


    迴去的路上林芸希默不作聲的低頭走路,方妙和方安和不安的緊緊跟在後麵,一句話都不敢說,到了家裏,見林芸希向往常一樣去照看兔子、洗衣服才稍稍有些放心。


    方妙最是沉不住氣的,一邊替林芸希掌燈一邊小聲勸道:“三嫂,娘向來就是糊塗的,一直被人蒙騙分不清好賴歹,你不要往心裏去……”


    借著光一一檢查籠子裏的兔子沒什麽異常,又加了些水,轉頭看到倆小的一臉忐忑的看著自己,林芸希這才發現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倆人了,拍拍手笑道:“看你說的,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嘛,我進門沒幾日娘對我了解的少,生出什麽誤會也不是什麽大事,日久見人心,自問問心無愧,我不會在意的。”


    說完,林芸希又叫像個跟屁蟲一樣追在她後麵的方安和去休息。


    聽她這麽說,方妙才徹底放下心來。


    弄完兔子那攤,進了屋,林芸希又叫方妙幫著把那新買的布給裁了,她還好些,成親的時候衣服多做了兩身,方安和和方妙倆人翻來覆去就那幾件衣服,有些地方補丁摞著補丁,雖然村裏人都這樣,誰也不會因為這個瞧不起誰,但是洗的都發硬了,看著都不舒服何況穿著,所以首當其衝的把她倆的給做好了。


    “三嫂,這藏青色的布是要做啥?”倆人幹活就是快,眨眼間就按照樣子裁好了布,方妙無意中看到了底下壓著的布。


    “這是要給你三哥做的,你、知道他的尺寸嗎?”雖然倆人一起待過幾天,但幾乎沒有什麽親密的動作,當然那時候她也沒想過給他做衣服。


    “知道、知道,三哥成親穿的衣服都是我做的呢,我最清楚不過了。”聽說是給三哥做的,方妙喜笑顏開,腦袋如同小雞啄米一般點個不停,自從三哥走了以後,她很少聽三嫂提到過他,方妙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因為方家騙婚三嫂對三哥有什麽怨恨,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不過,現在做是不是有點早,三哥不是要三年後才能迴來?見她半天都沒動,林芸希一看她的臉就知道方妙在想什麽,拍拍她的手道:“我去托了方二嬸的一個親戚,說是有門路可以給你三哥捎些東西,這事還沒個準,先準備著吧。”


    “真啊?那太好了!”方妙抱著布一下子跳起來,臉上泛著喜悅的光,嘴裏念叨著:“那我也可以給三哥寫信了,哈哈,太好了,我要趕緊學寫字,然後給他寫信,三哥一定想不到我竟然會寫字了,嘿嘿。”


    見她又蹦又跳美的鼻涕泡都要冒出來,林芸希笑著搖搖頭,真是個孩子啊。


    這晚上方妙過的很憋屈,為什麽憋屈呢,因為心裏高興的要死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覺,但是又怕吵到三嫂睡覺,所以隻能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這份激動又無法發泄的心情在第二天就得到了釋放,表現在她追著方安和學寫字,而且被方安和各種說教都不還嘴。


    她這麽老實聽話,不明就裏的方安和心裏可犯了嘀咕,他妙兒姐這是怎麽了?


    昨晚的不愉快很快就被三人忘在腦後,繼續了繁忙安靜的生活。


    方安和要進學堂這可是件大事,除了燒火,林芸希勒令他在家複習之前學到的東西,給兔子割草喂食的事情落到了林芸希和方妙身上,這兩天有幾隻母兔子小腹突出腹圍增大,林芸希探摸兔子的腹部發覺有花生粒大小有彈性的肉球,這才發覺這幾隻兔子已經懷孕了。


    林芸希趕緊把這幾隻懷孕的母兔子單獨放在一個籠子裏,又鋪了層軟軟的墊草,這五隻兔子可是她們家第一批下崽的,好與壞關係到她們家養殖業日後的發展,理論知識杠杠的林芸希也有些緊張,以防萬一,最近她和方妙都是一人割草一人看兔子。


    割草的任務落到一個人身上就看出來繁重了,一隻兔子一天要吃草四五兩,她家現在百十來隻就得吃幾十斤,這還是稍微曬幹後的斤秤,林芸希這樣的得上山兩趟才能夠它們一天吃的,草倒是不缺,就是路不太好走,尤其是上次上山經曆了那件事後,林芸希都是小心翼翼的,不過現在山上倒是有不少人,去看地或者上山采摘野菜和野果的,靠山吃山,舍不得花錢買東西的農家人對山裏不用花錢的東西可是熱衷的很。


    雖然累點,不過托頻繁上山的福,林芸希倒是把她家後麵的坡地和各個大小山頭的地勢跟土地情況摸了個通透,畢竟她還心心念著種菜賺錢呢。


    家裏的院子大又有足夠的空間種菜,林芸希是個享受生活的,所以白天的時候上山割草,晚上以及其他閑暇的時間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翻了塊地。林芸希幹活慢但偏細,一塊地整理了三個晚上,方妙給兔子喂完食,看她拿著鋤頭把一個個土塊給敲的細碎,然後又撒上草木灰耙了兩遍,簡直太佩服她三嫂這細心勁,農家人對地伺候的精細也沒到這程度,種菜而已,隨意撒一把菜籽就能吃了,至於這麽整治嘛,明明每天晚上累的連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不過她三嫂看著那麽靈透的人,做起針線活竟然意外的笨拙,跟自己學了好多天針腳才勉強能齊了,對縫衣服做鞋子更是一竅不通,就好像從來沒學過一樣,不過沒學過是不太可能,以林家嫂子對她那寵溺程度,估計在家裏什麽活都不用做吧。


    向來隻買現成的各種各樣衣服穿的林芸希,對做衣服也是很頭疼,簡直比學外語什麽的都難,真是可惜了原主那手藝了,不過她跟著方妙做了兩套衣服下來,現在縫直線能勉強合格了,這個進步讓她大受打擊的自尊心稍微好過些。


    在方妙的幫助下,倆人用鋤頭在平整的菜地上挖起一道道的小溝,然後取了她前幾日買的幾樣常見的菜籽沿著壟溝灑下去,然後又撒了些摻了些兔糞的草木灰。


    正要從井裏打水澆地的時候,家裏來客人了,是方二嬸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嬸子,因為身上都是土還一股子糞味,林芸希也太接近她倆,把人迎進來歉意的笑笑,“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咱們農家人沒有那麽多講究!”方二嬸非常豪爽的擺擺手,“這是你孫嬸子,她家母雞孵蛋,這些年都是村裏人都從她家買,你上次不是要小雞崽嗎,我家的我留下了,你要的數量多,我就直接把人給你領來了。”


    孫嬸子把裝小雞崽的簸箕放到地上讓林芸希挑選,拘謹的說道:“你家養雞也是為了下蛋吧,聽二嫂子說你想要五隻公雞四十五隻母雞,這些都是我挑出來的,你在檢查下?”


    都是一個村的她不可能拿公雞充當母雞賣給人家,但三郎家的買的數量實在有些多,看一下也放心些。


    五十隻小雞崽擠在簸箕裏實在有些可憐,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看著精神頭都挺好的,林芸希趕緊拎來個快要掉了底的草筐把它們騰進來,喊方妙去拿三百個錢,衝孫嬸子笑道:“嬸子經驗比我足,我自然是相信嬸子的眼力的。還麻煩你跑一趟,咱們進屋呆會。”


    “不用了,你這忙著我家裏也還有一大攤子事……”


    能看的出來孫嬸子是個不善言辭的人,說話不怎麽利索,神情還挺緊張的,林芸希也就沒再勸,好客是好事,但不能強人所難。


    孫嬸子是第一次來這裏,這家磚牆的事在村裏傳的人盡皆知,從進了大門開始就好奇的打量了個遍,這高大牆的確跟村裏那些低矮的黃土牆不同,看著就威風,讓人有些緊張,因為兔子棚有木門,在這裏看不清楚,所以她就往院東邊看過去,目光停在那塊新菜地就不動了。


    方二嬸顯然也注意到了,圍著那幾畦子光突突的菜地愕然的問道:“三郎媳婦,這地是你弄的?可真是精致啊。”


    林芸希點頭應道:“院子大,不種點菜可惜了,我是第一次弄,所以就琢磨著來。”


    “挺好,挺好,一看就知道你沒少費心思,都種了點啥?”邊問方二嬸邊圍著菜地轉了一圈。


    “白菜、菠菜、茄子、韭菜和芥菜。”


    方二嬸聽著直點頭,“嗯,挺好,你們三個人吃足夠了,我那有倭瓜籽,明天給你抓一把來,就種地邊或者牆邊就成,那東西不用伺候。”


    “成。”對於這種能豐富飯桌的事情,林芸希很樂意。


    方妙拿來了錢,三個人又拉了兩句家常,方二嬸就急火火的走了,她得迴去做飯。


    小雞崽有了,問題也來了,她家沒有雞圈,因為家裏有了兔子,林芸希是絕對不能把雞散養的,本來兔子和雞就容易得病,細菌病毒什麽的可不能交叉感染,不過也不用太著急,因為現在小雞還小,可以放到筐子裏養些日子。


    與兔子相比,這些小雞崽可是好養活多了,每頓飯剩下的米粒給它們吃就可以,這讓最近幾日折騰著割草的林芸希大為鬆了口氣。


    不過有省心的地方就有操心的地方,大多數小雞崽都能憑著本能啄食吃,有幾隻就不懂,林芸希和方妙隻能一隻隻的捏開嘴喂,好在幾次折騰下來都學會了。


    第二日,方二嬸果然捧了兩把倭瓜籽上門了,林芸希一看原來是南瓜籽,這可是好東西,做菜做餡熬粥都成,味道還不錯,她非常喜歡。


    昨天有孫嬸子跟著她沒好問,今天又詢問了林芸希去縣城找她姑父的事,聽聞事情還挺曲折不緊一陣唏噓,長歎一聲道:“你也別太較真,好事多磨,能捎信最好,不能也得好好過日子不是?”


    方二嬸越跟林芸希接觸,越是喜歡這個安靜的人兒,一動不動的時候跟畫裏的人兒似的,但人又不像那些縣城裏的小姐那樣拿冷眼看人,說話辦事讓人舒服的不行,所以倆人雖然隔的年齡很大,她還是樂意跟林芸希一起說話啥的。


    “是這麽個理兒。”林芸希默然迴道。


    “嬸子,我家院子後麵那個小荒山頭要是包下來得多少銀子?”地裏的草拔了以後就著雨水那些枸杞樹倒是支棱了不少,但是種的實在有些密集,她想把那個山坡的地都買下來,然後間的均勻點,有些因為常年得不到營養結果差的她想直接取枝條扡插,合理利用嘛。


    她早就有了這個念頭,但是不知道土地的價格,現在她的財政全是支出,花錢必須得做好預算,本來去方家的時候她想問婆婆呂氏來著,一方麵是商量一方麵是知會一聲,沒想到會碰一鼻子灰。


    “那破地你買幹嘛?”方二嬸非常不理解林芸希這種放棄了大好的水地和中等的山地要了那塊破地,沒想到現在還想要把這個小山頭給包下來,以為她不懂,苦口婆心的勸道:“三郎媳婦,我給你講,那裏雖然便宜,但是那個山坡又陡石頭又多,不適合種莊稼,你買下來就是白瞎,你要是想買地可以到遠點的山地那開荒,怎麽著也比那裏強,我說,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買地了?是不是有人說什麽糊弄你?”


    “沒、沒!”見方二嬸眼睛瞪起來,一副擼胳膊挽袖子要找人幹架的模樣,林芸希趕緊滅火,“我想種點菜賣,水地太貴用來種菜也浪費,山地太遠,沒法照顧,所以就想就近買塊荒地。”


    以為是她那兩個居心叵測的嫂子從中作祟,方二嬸才會發怒,沒想到是林芸希想要種菜,因為事實與她想的相差太遠,硬是讓她反應半天,“就是分家時你得的那個塊地的山頭嗎?那塊估摸著也就十五畝左右,一般山地一畝一兩銀子左右,那塊也就七八兩就能下來,不過,你真想要買那塊地種菜?”


    “嗯,我都計劃個*不離十了。”林芸希堅定的點頭,她想買的地有兩塊,一塊是種著枸杞的那個山頭,那裏她想專門培植枸杞樹,另一塊就是連著那個山頭和自家院子後麵的小土坡,那裏她想平一平做大棚。


    七八兩嗎?比自己想象中稍微便宜點,那連著自己家院子北麵的那小山坡應該也貴不了,估計不到三兩就能下來。


    “你可想好嘍,七八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青菜蘿卜能賣多少錢,什麽時候能把地錢給收迴來啊。”見林芸希一臉的堅定,方二嬸也不好說說什麽,三郎媳婦看著軟綿綿的,其實是個有主意的,這點從分家的時候分的那麽利索就能看出來。


    林芸希盈盈一笑,抿嘴道:“我知道嬸子一直替我著想,你且放心,肯定賠不了就是了。”她還有那麽多人參種子,這地鐵定也賠不了。


    “你啊,跟三郎一樣,都是自己心裏有數的,二嬸歲數大了,是不懂你們在想啥了,要是碰到什麽難處來找我,你娘家離的不近人丁又單薄,遠親不如近鄰嘛,咱們離的也不遠。”


    “需要幫忙的時候,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放心吧,嬸子。”林芸希心道還真有件事需要她家幫忙,不過這事得等到買地的事定下來以後再說。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嘮了,你得上山去給兔子割草了吧,這小東西看著不大吃的可真不少,不過多吃才能長肉,才能賣錢。”說著,方二嬸站起來就往外走。


    林芸希跟著她一起出了門,從兔子棚搬出一個農家常見的醃菜的壇子,“嬸子,這個你搬迴去加十倍的水稀釋後,用水壺澆稻子的葉麵上,能增產,我手裏不多,估計也就能澆個九畝左右的。”


    “這是什麽?嘿,還挺沉哎。”方二嬸接過壇子打開蓋子,一股臭味直衝鼻子,趕緊麻利的給蓋好,“真臭!真臭!”


    林芸希用手給她扇風,嗔笑道:“兔子的糞尿,能不臭嗎,不過你可別嫌棄,這可是好東西,撒到你家稻子上怎麽也能多收點。”


    “兔子的糞尿噴到稻子葉上?能行嗎?”顯然林芸希說的話已經超出了方二嬸能理解的範圍內。


    “書上寫的,能行,放心吧,這東西是肥料,但記著一定多找水稀釋,要是太濃會把稻子給燒死的,跟咱們地裏上肥是一樣的道理。”林芸希迴答的很肯定。


    她太肯定了,兔糞尿中含有尿素、氨態氮及鉀、磷,是非常優質的有機肥,這些都是對農作物好的,不但能提高土地的肥力還能殺蟲滅菌,雖然有些不能被農作物直接利用,但她做了發酵,這東西可以放心大膽的用。


    上次方二嬸家的稻子遭了秧她就想到了這點,可惜的是前幾日忙的厲害,隻做了這點,她也想多做些,但是現在正是水稻形成穗子的時期,這個階段灑上效果最好,所以就拿了出來。


    “我種了這麽多年地,第一次聽說這樣可以增產的呢。”聽完林芸希的解釋,方二嬸一反剛才那恨不得離的遠遠的樣,稀罕的抱住了那壇子,“你這麽說還真挺有理的,我信你,明天就試試。”


    林芸希救了她家稻子後,方二嬸對她一直都很相信,這是從書上看到的呢,在幾代人都上不了學堂的農家人眼裏,書是非常神聖的東西,從心裏認為樹上記載的東西肯定就沒錯。


    “可千萬記著多放些水啊!”林芸希不放心的再三叮囑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抱走了啊!”得了這麽個堪稱神奇的東西,方二嬸來不及說感謝的話,抱著壇子就迴家去了,估計今天晚上她家都得沉浸在一片臭味裏。


    背著竹簍從外麵割草迴來的方妙進院子把草攤晾在陰涼的地方,擦擦額頭的汗,一臉的高興,“三嫂,你把那壇子給二嬸子拿走了?太好了,我以後終於不用再受毒害了。”


    林芸希走過去蹲下身幫她一起晾草,樂不可支的道:“哪裏有那麽誇張,我明明都用布給蒙的嚴實了,你還能聞到臭味,你那是狗鼻子吧,哈哈。”


    “看著惡心啊,家裏唯一的壇子裝了兔子的糞尿,我好幾天飯量都不好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淩菲邊幹活邊給她解釋:“不要嫌兔糞髒臭,這可是好東西中的好東西,經過發酵可以讓小麥和水稻之類的農作物增產、處理好了能喂豬喂雞喂魚,這麽多用處你還嫌嗎?”


    “真的假的啊?”方妙認為這是她三嫂給她寬心的話。


    林芸希手裏的動作一頓,抬起頭看著她,“當然是真的,忙過這陣子我做給你看,兔子的糞每天都好好打掃收集起來,以後還有大用處呢。”她的大棚還得需要這些兔子出力。


    “好,好,我聽你的,你是咱家的老大!”方妙滿口答應下來。


    林芸希:“……”我明明是以理服人啊。


    不說方二嬸鼓動全家往水稻上噴糞水,引來村裏人的各種不解和風言風語,這天林芸希和方妙一同上山割草迴來,讓方安和照看下兔子,就揣著銀子去了裏正家。


    之所以帶著方妙一是她不知道裏正家在哪,二是家裏的事人人有責,所以本來應該練字的方妙讓林芸希拉了壯丁。


    看到方三郎媳婦和方妙,裏正明顯愣怔了一下,不知道她倆找自己有什麽事,還以為是來扯上次分家的事情,沒想到竟然是要買地,而且一張口就是那麽大數目的地,這三郎媳婦可真不是一般人,裏正不由得對林芸希另眼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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