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方二嬸家迴來,方安和和方妙正好也背著竹簍到家,三人一起把草給摘幹淨,然後放在陰涼的地方。


    現在家裏有九十六隻兔子,其中有六隻小的,六隻小的因為行動不便一直就沒放到籠子裏,其餘的九十隻大的分別裝在十個籠子裏,本來養兔子的話,公兔和母兔最佳比例是一比七或者一比八,抓迴來的兔子裏公兔子要多些,林芸希讓鄭獵戶直接給處理了,做成了肉幹準備給方歲寒送去。


    照顧了幾天,方安和已經摸透了兔子喜歡吃哪種草,每天就是要多走很遠的路也要讓兔子們吃的開心,幾天下來,竟然比林芸希還要上心。


    “妙兒,你知道咱家那荒地的位置嗎?”弄完水和草,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麽,林芸希決定去看看分給她的那塊地。


    “知道,三嫂你要去看嗎?”方妙問道。


    林芸希點頭,先看看那地,然後再決定要種點什麽。


    聽說要上山,方妙和方安和又拎上籃子和竹簍,一臉的躍躍欲試,“正好,摘點蘑菇也野菜。”剛才上山因為背的東西有點多就沒摘蘑菇,真是可惜。


    雨後的空氣異常的清新,天藍的好像毫無瑕疵的藍色翡翠,多看幾眼感覺心理特別的舒暢,越向山上走去,草木的清新的味道就越發的清晰,邊走林芸希邊大口唿吸了幾口,這裏的生活水平跟前世差的太遠,但是空氣和環境真是好了不知百倍,看著那綠色葉子上麵滾動著水珠和水珠上折射出來的美麗光線,林芸希想也許自己更適合這裏的生活,平淡而又寧靜。


    因為路不太好走,所以繞了一段,走了約莫十分鍾左右,三人爬上一個小山頭,方妙在一片茂盛的野草前停下,迴頭對林芸希說道:“三嫂,就是這,自從我爹沒了以後,大哥和二哥嫌這裏的石頭多莊稼沒法長,就一直擱置了,所以這裏的地就荒了。”


    雖然野草沒過膝蓋,但依然能依稀看出曾經開墾的痕跡,因為泥土翻動過而且地裏的野草要比別的地方的草要高大茂盛些。林芸希彎身從地上抓了一把土攤在手裏心,土壤呈黑褐色,比較疏鬆,如果地裏沒有那些大大小小成塊的石頭,種莊稼倒也不會太差。


    這個小山頭是離村裏最近的,如果道路順暢的話,從家裏到這正常也就五分鍾左右,真是近的很。山頭不大不小,整個約莫有五六十畝的樣子,除了山頭這兩畝多以外都是荒的,村裏人寧願多走幾步也要去遠處的緩坡處開山地,為的就是種和收的時候少遭點罪,畢竟一鋤頭刨出來一個石頭可真是夠嗆。


    “哎呀,這裏還長著婆婆丁呢,嘿嘿,正好摘迴去做炒菜。”到了地,方妙就開始到處尋摸,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的如願了。


    把身邊的嫩一些的婆婆丁拔下來放到籃子裏,方妙發現了一棵開著紫花的低矮的灌木,有幾個稍微粗壯的枝子上還掛著小小的紅色果實,雖然長的隻比膝蓋高些,但是枝椏可伸展不少,扒拉了半天都沒找到頭。


    “三嫂,你看這蒺藜竟然還結了果子,我是第一次看到呢,這東西能吃嗎?”方妙衝林芸希招手道,同時小心翼翼的把那堪比兩個米粒大的果實摘下來放在手心,雖然小的可憐,但是紅紅的,還挺喜慶。


    聞言,林芸希走了過來,看了眼她手心裏的東西,果實呈橢圓狀微,表皮微微凹陷,蹙了下眉毛,雖然比前世見到的要小些,但這東西的確是枸杞沒錯,林芸希伸手將那果實捏起來放在嘴裏,嚼了兩下又咽下去,道:“這不是什麽蒺藜,這東西叫枸杞,是種藥材,雖然看著不起眼但是全身都是寶呢,行啊,妙兒,運氣不錯,找野菜還能找出寶貝來。”說著,她指指那枝條,“雖然這東西和蒺藜比較像,都有刺,但是蒺藜是黃花,枸杞是紫花,非常好分辨。”


    說話的功夫林芸希也看清楚了長在野草中間的枸杞樹,三十多厘米高,分出去十多個枝子,每個枝條上開滿了紫花,其間稀稀落落掛著十多個枸杞,枸杞樹是多年生的植物,一般三年以上才能收成,這棵估計也就四五年的樣子,結果不多。


    “藥材?”方妙沒想到這麽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是藥材,登時興奮了,雙手揮舞著,“三嫂,這東西值錢嗎?”農家人最怕生病,因為找大夫和吃藥都要花銀子,所以在大多數的人心裏,藥材就等於很多錢。


    這個問題可把林芸希給難住了,前世買一小袋枸杞大概十元左右,但是這物價以及種植的普及程度不同,她還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枸杞到底值多少錢,不過不值錢不值錢關係也不大,因為這一株也就收幾十顆,賣也沒法賣,也就夠自己家喝幾頓的。


    林芸希照實迴道:“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值多少錢,就算不值錢自己吃也是好的。”


    “唉,這東西要是值錢就好了……”方妙小聲嘟囔道:“咱家地裏有不少這個,如果能賣錢該多好啊。”


    哎?有很多?


    林芸希猛的站起身,左右仔細張望,果然又在附近找到幾株被野草掩蓋住的枸杞樹。又向前走了幾步,用木棍掃幾下同樣也發現了蹤影,枸杞樹分布的非常不均勻,有三五步一棵的,也有五六棵擠在一起的,總之這兩畝多的地裏有相當多的數量,而地兩邊卻一棵都沒有,這簡直,簡直就像是人為種的一樣,如果真是人種的,毫無疑問是方家人,因為不可能會有人跑別人家地裏來種藥材。


    看著這一大片枸杞樹,林芸希有種天上掉餡餅正砸在腦門上的眩暈感,拉著方妙的手使勁的搖了幾下,“妙兒!安和!咱們趕緊把草給拔了!”


    “三嫂,來了!”在遠處割草的方安和聽到喊聲,趕緊跑過來,簍子裏已經裝了大半的苜蓿草。


    兩畝多的枸杞樹啊,得產多少枸杞啊,而且現在已經到了結果的時候,以後不用怎麽伺候每年都可以摘枸杞,怎麽也比種田收人要多,沒想到被方家人放棄的地竟然長滿了藥材,而方家為了不損失耕地把這塊荒地讓給了她,這個陰差陽錯的驚喜可真夠大的。


    不過謹慎起見,林芸希還是衝方妙詢問道:“妙兒,地裏為什麽會長枸杞?”如果是刻意種的話,那為啥大房和二房一直沒收拾這地,明顯他們就不知道這裏種的是什麽。


    方妙也挺奇怪的,她從來沒聽說家裏種了這個啊,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眉頭就舒展開了,大聲道:“我想起來了,三哥在迴來方家之前拿迴來一大包的種子,讓我交給大哥和二哥找塊閑置的地種下去,說不用怎麽伺候,自己就能長出來,對對,當時還是我拿迴來的呢,死沉死沉的,胳膊疼了好幾天。”


    方妙繼續迴憶道:“當時大哥和二哥也沒怎麽在意,種子放了好久,後來我怕時間長了不發芽,催著他倆種的,種了以後他們也沒管,我來過幾次,看著這東西不是蔬菜也不是糧食,後來也就沒在意了,沒想到竟然是藥材啊。”


    這可是真是機緣巧合,當初方歲寒拿迴來讓方元武和方慶林種可能就想著以後枸杞樹長大了以後賣枸杞,改善下家裏的境況,結果兩個人都沒放在心上,當沒用的給處理了,然後就便宜了自己,想著二哥當時極力把這地推給自己的情景,林芸希笑了,她也不算撿了便宜,頂多算是物歸原主吧。


    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方歲寒當時種下的因,自己得這個果,兜兜轉轉還是沒有便宜了別人。


    因為高興,邊拔草林芸希一邊給方安和和方妙講這東西的好處,“這枸杞全身可都是寶貝,春天的時候采的枸杞葉,性苦甘涼,可以入藥,夏天采集的花和冬天采集的根都是中藥材,秋天采子,就是枸杞子,可以食用也可以藥用,你說這東西好不好?”


    林芸希前世的時候愛看書,因為專業的關係,對中藥材也涉獵一些,枸杞這種已經普及的東西更是熟的不能再熟。


    “三嫂!這東西真有你說的那麽好?那葉子和根竟然也是藥材,天啊,我還以為是野蒺藜,差點給拔了,還好,還好……”方妙後怕的拍拍胸口,這個東西讓前襟沾了不少泥土。


    聽了淩菲的科普,方安和也一改剛才那隨意拔草的動作,更加小心翼翼,那眼神虔誠的就像抱著小兔子時候,眼睛亮晶晶的,特別的專注。


    用袖子抹抹額頭上的汗,淩菲笑的眉眼彎彎,“當然是真的,等到這果子熟了,咱們就摘下來一起去縣城。”枸杞的成熟期比較長,從七月份到十月份陸續成熟,需要分別采幾次才能將所有果實收起來,自家地裏的枸杞是新樹,估計收的比較少,再過一個月左右就能摘了,到時候領著方妙和方安和去趟縣城,家裏填點東西然後再給她倆做身衣服。


    “真的嗎?我倆也去縣城?”方妙高興的差點跳起來,她已經好久沒去過縣城了,上次去還是三哥帶著去的,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呢,不過,不知道三哥現在怎麽樣了,想到三哥,方妙剛才的熱情突然就熄滅了。


    “怎麽了?”見方妙上一妙還笑的春花燦爛,下一秒就哭喪著臉,林芸希奇怪的問道。


    拔草的動作一下子停住,方妙蹂躪了半天手裏的草葉子,低頭小聲道:“三嫂,我想我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麽樣,他在我心裏是最厲害的人,但是……”說著,方妙的眼眶有些泛紅,使勁抽了抽鼻子。


    聽她提到方歲寒,淩菲也愣住了,腦海裏一下子就映出那個晚上糾纏在一起的場景,壓在上麵沉重而又火熱的身體,還有那個算不上親吻的吻,想到那個男人對自己堅定的說他一定會活著迴來,不知道為什麽,手不受控製的細細抖起來。


    那些迴憶清晰的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伴隨著那些迴憶的是那種鈍鈍的痛,那種痛好像好像在方歲寒離開的時候就開始在心裏紮根,時時從來沒有停止過,不過一直原來自己都選擇了忽視。


    搬到新家的那一晚上,她夢到了方歲寒,那個男人依舊是那副兇狠的模樣,但眼裏的溫柔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迷茫以及憤怒在他如水的眼神慢慢淡去,最起碼這個男人他是支持自己的。


    “嫂子、嫂子,你怎麽哭了……”一邊的方妙久久沒聽到她說話,一抬頭就看到她三嫂呆呆的,兩頰掛著兩串晶瑩的眼淚,雖然沒有發出聲音,那表情讓人看著心裏堵的厲害。


    “唉?我哭了?”迴過神來的林芸希慌亂的去擦臉,因為太著急,忘記了手裏都是泥,結果抹了兩三下,臉上多了好幾道黑色的印記。


    “別動了,我給你擦!”看她越擦臉越髒,方妙趕緊過來幫忙,但是她袖子和手掌也沒有一塊是幹淨的,隻能用手背給蹭幾下,泥是掉了不少,但是臉上卻變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著十分滑稽。


    “哈哈,三嫂,你現在看上去真像一隻大花貓!”知道自己剛才提到三哥觸及到了三嫂的傷心事,方妙趕緊轉移話題,指著林芸希的臉笑個不停,還喊方安和一起過來看。


    方安和是個老實孩子,一看三嫂臉都花了,一點都沒有圍觀的意思,一直喊方妙找帕子給擦擦,隻有三個人的山頭立刻變得雞飛狗跳的熱鬧起來。


    “這是誰家的地?”從山上走下來兩個人聽到山頭上的喧鬧聲停下了下山的腳步,一個穿著紫色袍子的年輕人問道。


    “迴少爺,這個山頭因為碎石頭比較多,鮮少有人在這種地,我想想,應該隻有方家在這有地,不過這塊地已經荒廢了好多年了。”隨行的五十開外的一個老者躬身迴道。


    “哦。”問話的年輕人一聽那山不適合種地就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提提袍子的下擺,嫌棄的盯著上麵濺上去的幾個泥點子,“真不知道上山有什麽好玩的,到處都是泥,弄的鞋和衣服都髒的要命,鞋底到底沾了多少泥,走路都費勁!”


    老者點頭不語,心裏長歎了一口氣,明明是少爺說趁剛下完雨踏青的,結果剛走不遠就踩了幾個水坑,弄的鞋裏全是水,發了頓火走到一半就迴來了,這能怪的了什麽,不過在少爺發火的時候,絕對不能多說話,否則這氣肯定會灑在自己頭上。


    半跪著替少爺用小樹枝將鞋底的泥都刮幹淨,老者勸道:“少爺,這也快到晌午了,再也不會去老爺和夫人就要擔心了,咱們先下山吧。”


    用了兩塊手帕才把臉擦幹淨,不過那種又幹又繃的感覺真是難收,眼見著日頭轉到正中,三人收拾收拾準備迴家吃飯。


    抱著草剛下來坡就看到小道上站著兩個男人,因為不像是村裏人,林芸希就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看穿戴和舉止應該是一主一仆,不知道怎麽跑到山上來了,雖然一個胖的走路都費勁,另一個年紀挺大不像什麽壞人,但這荒郊野嶺的遇到陌生人,秉承著小心無大過的原則,林芸希還是低聲喊方妙和安和快點走。


    她一說話,本來還低聲喋喋不休的少爺被聲音吸引著抬起頭看過去,隻一眼,就立刻呆愣在原地,眼睛直直的盯著林芸希的臉,美人,美人啊,真正的美人。


    白皙的好像吹彈可破玉脂的皮膚,兩道娥眉淡若青煙,仿佛含著春水一般的眼睛,俏生生挺立的鼻子和那殷紅小巧的嘴唇,比畫中的仙子還要美幾分,雖然穿著粗陋的衣裳,但一點都沒有損失這人一點美貌。


    見到這陌生的女子,周瀚元感覺自己之前在醉鄉樓看到的那些頭牌個個都成了庸脂俗粉,都不配給這女子提鞋。


    剛拐上小道,前進的道路就被攔住了,林芸希抬頭一看,那一個人能頂他們三個人粗的富家公子正站在道中央,這路本來就不寬,被他給堵了個結結實實。


    路突然被攔住,林芸希停下腳步戒備的看著他,見美人直直的看著自己,周瀚元感覺剛才那煩躁感一掃而光,向前一步,做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在這荒郊野外竟然能遇上這麽美麗的人兒,簡直就是天賜良緣,敢問是哪家小姐?”話裏透著輕佻,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的盯著林芸希看個不停。


    長的肥頭大耳還恬不知恥的攔路搭話,這就是電視裏演的經典的好色之徒了,不過看這人衣著像是個富家子弟,怎麽出現在這裏?竭力忽視那惡心的目光,林芸希向旁邊退了一步,什麽都沒說,隻是冷冷的看著來人,這登徒子不知道是什麽來曆,還是靜觀其變。


    啊,美人冷著臉也那麽好看啊,在林芸希的冰冷的目光下,周瀚元更是興奮起來,張著雙手,解釋道:“小姐放心,我並不是什麽別有用心之人,雖然沒見過你,看樣子你是村裏人吧,我是周文家的小兒子周瀚元,咱們可都是一個村子的,敢問小姐芳名?”


    自報完家門,周瀚元有自信這個女子一定會對自己放鬆警惕,也許會另眼相看也不一定,因為他家有百畝良田算是小有財富,怎麽說也是個大地主,他爹周文在這十裏八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雖然自己在村裏鮮有露麵,但報出他爹的名號肯定有用。不知有多少人都想把自己家閨女嫁到周家,因為嫁到周家成了少奶奶,等於一輩子衣食無憂甚至錦衣玉食,所以對那些飯都吃不飽的人來說,做夢都想要那樣的生活吧。


    周文?周瀚元?林芸希在腦子裏搜尋了一遍,表示自己不認識,她嫁到方家村時日尚短,不過聽他的意思,這人的爹好像在村子裏挺有名的。


    深知這個時代的女人不能和別的男人有太多的接觸,尤其是在這很少有人經過的野外,要是傳出什麽不好的謠言,那可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楚。林芸希沒理他,拉了一把方妙,淌著旁邊小腿高的水坑直接繞了過去,路邊的草木又高又濕,從那經過,身上基本就濕了一層。雖然濕衣服粘在身上不舒服,不過能躲過那個惡心的人,一點都沒猶豫。


    三人好像被人追一般逃下山,一路上方妙憋的臉通紅,等到了家,才把手裏的筐狠狠的摜在地上,氣的直哆嗦,咬牙切齒道:“周瀚元那個混蛋,仗著家裏有幾個臭錢就胡作非為,竟然、竟然敢……”都說周家的小兒子是個好色之徒,今天看了果然就是這樣,沒想到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真是色膽包天。


    “哎,哎,別想了,你這麽小的年紀老發火會老的快哦。”林芸希實在想不明白那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隻有野草和泥土的山上,不過這次也給她提了個醒,以後再出去要小心些。


    雖然氣的不行,但是方妙也知道自己不能把那個王八蛋怎麽樣,這事要是宣揚出去對自己和三嫂的聲譽都不好,隻能咽下這個口,恨恨的抱柴禾準備燒火,把自己心裏的氣全都撒在幹柴上,使勁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


    對於她這種孩子氣的行為,林芸希隻是笑笑,並沒有多說什麽,心裏則是歎了口氣,家裏沒有男人真是沒有底氣啊,今天若是有方歲寒跟著,那個周豬頭肯定不敢攔路搭訕吧,唉……


    前世活的將近三十年加上穿過來以後過的將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林芸希第一次感覺到男人的必要性,但是這種現狀暫時沒法改變。


    “老三家的、方妙、安和,有人在家嗎?”林芸希剛把米給淘好,就聽見有人在門口喊,聽聲音應該是二嫂劉氏,不禁皺起了眉頭,她來這裏幹嘛,當初分家的時候那老死不相往來的眼神她可一直沒忘,不過她這個二嫂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沒什麽好事。


    因為位置偏僻,劉氏已經好久沒來祖宅這邊,一直以來的印象就是一片殘垣斷壁,所以看到那高大氣派的青磚牆和幹淨寬敞的院子愣了一下神,五尺多寬青磚鋪就的小路從門口通到正房,將偌大的院子分成兩部分,右邊靠近大門的地方有整潔的水井,左邊的有新搭建的棚子,棚子旁邊擺著幾盆盛開的花,空氣中好像飄散著若有若無的香氣,跟自己想看的那又贓又亂散發著兔子屎臭味的院子截然不同。


    這院子收拾好以後看著可比方家那個擁擠的院子要強很多,能頂方家兩個大,以後起了東西廂房,養雞鴨和種菜都有富餘,不過再好這裏也姓林,劉氏心裏不禁有些後悔就那麽輕易把祖宅讓給林家。


    “二嫂,真是好多日子沒見,今兒過來有什麽事?”對待這個一直以來對自己惡言相向的嫂子,林芸希雖然厭惡但是還是保持了表麵上的平和,隻希望她趕緊說完來的目的,趕緊走人。


    自從偷銀子的事情被當眾揭發,自己又險些被族老驅逐出方家,劉氏做賊心虛不敢靠近林芸希,很是老實了好多天,不過事後大哥和大嫂都一直堅持說沒有拿銀子,她倆都是被老三家的給詐了,劉氏跟方元武對這事一直半信半疑,一方麵,若是大房的人沒拿銀子怎麽會知道老三家的有那麽一大筆銀子,大嫂攛掇自己去偷銀子就是想讓她頂缸,另一方麵,劉氏跟方元武也有些相信大房並沒有拿那銀子,雖然大房在村裏一直裝作老好人和孝順,但是作為最想分家的人,如果真要拿了那銀子肯定會找理由搬離老院子,而不是現在天天麵對自己擺出那副臭臉子。


    劉氏誰都不相信又看誰都像是害她的人的,見了這院子更覺得林芸希幫著娘家人奪她們方家的家產,那點心虛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所以說話的口氣就衝了,“老三家的,你什麽意思,怎麽,我還不能來這裏了?”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二嫂。”林芸希真想把人直接趕出去,再把門關上,讓她滾蛋,先是遇到登徒子然後她這個熱衷於挑事和罵街的二嫂又上門,發現枸杞的高興的心情徹底沒了。


    往灶膛裏塞了一把柴禾,方妙猛的掀開西屋和廚房之間的簾子,一點也不客氣的反駁道:“二嫂,三嫂當然沒那個意思,這院子和房子現在可是姓林,三嫂嫁到方家就是方家的人,我們三個現在是寄人籬下呢,不敢以主人自居,自然就談不上什麽歡迎不歡迎的呢,至於我們為什麽會有家不能迴,這原因二嫂你不是最清楚了嗎?”做了那麽不要臉的事還敢這麽大刺刺的上門,還用那種理直氣壯的口氣,她可是從來沒見過比她這個二嫂臉皮還厚的,她是小輩本來不應該這麽說話,實在是氣不過了,她們這才過幾天的消停日子,這根攪屎棍又上門,所以一點都沒有保留的把剛才從周瀚元那受的氣全都撒出去了。


    罵的好!淩菲在心裏給方妙點了三十二個讚,心裏那口悶氣解了,但是麵子上的工作還是要做的,所以笑著把簾子又扯下來,正色道:“二嫂,妙兒歲數小說話衝,你這個做嫂子的千萬別往心裏去,我大哥大嫂是不介意我們住在這裏的,他們要是知道你來也會很歡迎。妙兒,好好燒火。”


    劉氏再傻也聽出了她倆的意思,這不是方家,別在這放肆,本來還想發作但想到自己來的目的,暫時還不能跟老三家的鬧僵,隻能打落了牙齒吞到肚子裏,向門口瞪了兩眼對林芸希道:“方妙這性子不改改以後嫁出去肯定會鬧出什麽事來,到時候可就不好看了,當然她現在跟了你我也不好多說,我今天來是想把安和領迴去呆兩天,娘這幾天想他想的緊,飯吃不香覺也睡不好。”


    這話聽著實在有些假,雖然沒在方家呆多少天,但淩菲也能看出來呂氏對安和非常一般,隻是停留在收留弟弟的骨肉別讓他餓死然後養大成人的階段,並沒有向對子安和子浩那些孫子那麽上心,否則也不會坐視大房和二房使喚安和幹那些重活而沒什麽表示,說什麽想的飯也吃不下的程度太誇張了,兩家雖然離的遠,但是最起碼在一個村裏,要是想看來一眼,至於弄的像什麽天涯海角嘛。最重要的是婆婆被分到大房那邊,聽說雖然住在一起但是飯食已經分開了,呂氏就是想安和也應該是自己來或者讓大嫂吳氏來,二嫂這肯定是別有用心。


    在她看來,方安和在方家就是幹活,根本沒有享受到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那些撒嬌、玩鬧和識字,劉氏來找安和肯定就是找個聽話的勞力,既然把安和從方家那個火坑弄出來,淩菲自然不會輕易讓他迴去。


    “二嫂還是你想的周到,這事是我疏忽了,這樣吧,我晚上領安和去娘那裏,我也挺多天沒見著娘了……”她正好也迴去看看,要說對呂氏有多擔心倒不至於,隻是不想讓大嫂和二嫂給她帶“分家以後對長輩不聞不問”這帽子。


    一聽這話,劉氏就不樂意了,臉拉的老長,“老三家的,你看我都來了總不能空跑一趟吧,我先把安和領迴去,你就別來迴折騰了,聽說你現在養了不少兔子,肯定少不了費心,娘知道你又忙又累,都是一家人不會多想的。”


    分家以後地和家裏的木柴和水要各自弄,還有雞鴨之類的活物都分開養了,一起養的時候有方妙和方安和照顧著,她和大嫂吳氏很少操心這些,現在她倆走了立刻就覺得缺手了,大房那邊剛開始也亂,後來不知道大嫂用了法子,呂氏現在也分擔了一些活,加上老大家的三丫頭也能幫上手,雖然還不利索但是大嫂現在省心不少。


    她這邊則是亂糟糟的一片,當家的是個下不了力的,每天一下地幹活就臉黑的跟鍋底一樣,地裏的活大半都是她幹的,每天累個半死,沒有時間上山撿柴禾割草,迴家以後拖著直不起來的身體再伺候那些雞豬,簡直忙的團團轉,但沒有辦法,大兒子要讀書,二丫才比鍋台高一點根本幹不了什麽活,家裏家外全靠她一個人操持,幾天就受不了,這時候她才想起來安和和方妙的好處來,已經分家她不能再指使倆人幹活了,隻能想了個名目先把安和騙迴去,然後自己再跟娘哭訴一下,讓她答應讓安和幫幫自己,娘開口的話,老三家的肯定說不出什麽。


    猜到她目的林芸希才不會上當,也不點透她的心思,隻是笑著說道:“我也不想讓二嫂白跑一趟,但是下午安和真是有事去不了方家,等晚上我一定領他迴去。”


    見她這麽油鹽不進,劉氏有些急眼了,使勁拍了下桌子,杯子被震得撒的出大半的水,險些傾倒,劉氏粗糙的眉毛豎起來,大聲道:“有什麽事非得今天下午辦?”


    林芸希將剛倒給劉氏的那杯水端到自己跟前,這杯子值好幾個銅板呢,可不能打嘍,自己長記性了,下次她再來絕對不給倒水。


    欣賞了半天劉氏如鬥牛一般氣哄哄的臉,林芸希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村裏的私塾最近不是要新收一批新弟子嘛,我想著家裏現在也安穩下來,安和也該跟著先生去認點字,咱家的子安和子浩歲數跟安和相仿,那倆孩子早兩年就開始跟夫子學了,安和更得抓緊了。”


    古代的教育非常不普及,很多人到死也隻會寫自己的名字,更倡導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女子讀書更是少之又少。不是他們不想而是花費非常高,農家人除了家裏殷實點的讓自家孩子去學百十來個字以外,一般人飯都吃不飽哪有閑錢供孩子讀書,子安和子浩能讀書那是托了方歲寒那個傻大憨的福,林芸希早就存了讓安和去私塾的心思,這孩子心靜,能沉下心來,比較適合念書,她更希望方安和能通過讀書拓寬視野、博大胸懷,不能隻知道糊口而不去思考,男孩子可不能給養廢了。


    馬上就是鄉試的時間,大多數應試的學子們都閉門潛心學習,私塾所以才會招收弟子,淩菲從方二嬸那得到這個消息就做了這個決定,其實最近半個月什麽時候都可以去報名,淩菲還想問問安和的想法,結果劉氏這個節骨眼來,她直接把這事說了,正好讓她死了那條心。


    聽到林芸希要送安和去私塾,劉氏一下子呆愣住了,去讀書一年的束修就得將近一兩銀子,除此之外還有筆墨紙硯,這些東西也是貴的要命,家裏供一個讀書人就相當於一家人一年的花費,安和不過是已故親人家的孩子,隻要給口吃的養大就成了,老三家的竟然讓他去讀書,浪費銀子也不是這個浪費法,直言道:“老三家的,你想要安和出人頭地是好事,但是這強扭的瓜不甜,我看他砍個柴和下地幹活倒挺還行,安和根本不是讀書那塊料,我勸你不要浪費銀子了。”更重要的是方安和若是進了學堂,她的如意盤算可就落空了。


    見劉氏這樣輕侮方安和,林芸希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來,似笑非笑的挑挑眉:“二嫂,你這話可就不對了,凡事不能以貌取人,不去試試怎麽才知道能行不能行,讀書識字是好事,如果相公在的話肯定也會同意這事。”


    提到方歲寒,劉氏就有些慫,那道傷疤和向來都麵無表情的臉無一不都散發著戾氣,她是從心裏忌憚那個小叔子,本來以為老三一走,他這個麵團一樣的媳婦肯定會任她揉捏,沒想到竟然是個嘴利的,雖然表麵對自己笑嗬嗬,其實自己找她的事情就從來沒有如願過。


    雖然不甘心,但是又挑不出什麽別的事,隨便扯了幾句別的就灰溜溜的離開。她一走,方妙和安和就進了屋,看來剛才是在偷聽。


    方安和低著頭扯著衣角看不出什麽表情,方妙則是叉著腰看向林芸希,激動的問道:“三嫂,真要送安和去學堂嗎?哎呀,真是太好了,你可能不知道,安和寫字可好了,我看比子安和子浩寫的都好看的多,哼,憑什麽讓子安和子浩讀書不讓安和去,這下好了!”說完她拍拍安和瘦削的肩膀,“安和,進了學堂要乖乖讀書,一定要比那些欺負你的小混蛋好,別讓三哥三嫂失望。”


    方妙嘰裏咕嚕說了半天,方安和始終沒有抬頭,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三嫂,我不想去學堂……”


    方妙激動的說個不停的話戛然而止,屋子裏立刻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偶爾隻能聽得外屋灶膛裏木柴燃燒發出的輕微的劈裏啪啦的聲音,說完那句話的方安和頭低的都快到了地麵,手握成拳頭放在身側,小小身子縮成了一團細細的發抖著,整個人看上去像是受傷的小獸。


    能去學堂是所有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她明明看到安和經常盯著子浩的書發呆,眼睛裏流露出的渴望那麽明顯,怎麽現在又不想讀書了?


    這孩子,唉。林芸希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炕邊,摸摸他的頭,輕聲道:“安和,抬起頭把剛才那話再重複一遍,如果你真不想去,三嫂也不會勉強你。不過你可想好了,讀書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我倒不是強求你得什麽功名,隻希望你能識字懂禮。”


    說這話的林芸希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她是從心底疼惜從小就受盡苦難的方安和,雖然是個男孩,但是心思卻很細膩敏感,父親橫死,被母親拋棄,跟著方歲寒來到這個處處排擠的家,方歲寒是個好哥哥但是不經常在家,根本沒法照顧他,寄人籬下的生活讓他整日裏惴惴不安,戰戰兢兢,養成了怯懦的性子。分家以後方妙很快適應了新的生活,但是他卻一直患得患失,瑟瑟縮縮的,擔心眼前不過是一場夢,林芸希感覺是時候讓這孩子敞口心胸了。


    看到林芸希使眼色,方妙閉住了嘴,安靜的退出了西屋,坐在外麵的小凳子上豎著耳朵聽裏麵的動靜。


    方安和是個聽話的孩子,半晌慢慢抬起了滿是淚痕的臉,小孩不知道悄無聲息的哭了多久,流下來的淚水把領子都給打濕了,浸泡在眼淚中的眸子寫滿了複雜和掙紮,輕輕抽動著鼻子,低聲道:“三、三嫂,我、我……”


    捧起哭的一塌糊塗的臉,林芸希用帕子給他擦著不停流著的眼淚,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安和,不管是因為你三哥的囑咐還是出於責任,我真心把你當自己的孩子養,你和妙兒都是,我希望你能長成一個獨當一麵、有情有義的男人,首先你得先克服你心裏的恐懼,把這裏當成你的家,不要擔心什麽睡過頭、吃多少和怕我花錢,說實話你這樣讓我很難受,我從心裏疼你,但是你卻時時刻刻懷疑這一切……”


    一顆大大的淚珠砸到藍色的衣服上,留下一個深深痕跡,直到方安和的手摸到臉上,林芸希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竟然哭了,看著方安和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每次考試得了第一都拿著卷子去給母親看,那時候真心盼望著她能誇自己一次,但是每次那個女人都冷冷的看著自己,嘴裏說的是“為什麽你偏偏是個女孩”,但每次那個男人來送生活費的時候,她總會笑著給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麵帶笑容的教給自己要怎麽向那個人撒嬌,那僅有的溫柔一次又一次的帶給她希望又讓她絕望,因為成績優異,那個男人總算分給自己一些注意力,母親高興的都要發狂,交代自己一定要順從那人所有的要求,那段時間她像所有的母親一樣,每天做飯對自己噓寒問暖,那時候的自己跟現在的安和很像吧,感覺自己每天就像做夢一樣,特別的不真實,在得知自己在報誌願的時候放棄了商務管理而選擇了草業科學,母親發瘋的砸了所有的東西,認為自己破壞了她進入豪門的機會,美夢破碎,殘酷的現實就是把自己趕出了家門。


    但她和母親不同,所以安和沒必要擔心那些沒用的。


    見林芸希笑著流淚,方安和慌亂的去給她抹眼淚,結果越擦越多,急的也哭出了聲,然後倆人抱著狠狠的哭了一通。


    等飯菜都好了,倆人才收住了眼淚,林芸希啞著嗓子問眼睛哭的跟兔子一樣的安和,“以後不要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了,下午跟我一起去見先生嗎?”


    眼睛腫的像桃子一樣的方安和點點頭,看著林芸希望過來的眼睛道:“三嫂,我想去讀書!”


    “抬起頭來,大聲點說!”林芸希輕拍他微縮後的後背,等小孩肩背都繃直了,笑的眉眼彎彎,“我們家安和是最厲害的,趕緊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吧。”


    趕緊長成跟那個男人一樣可靠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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