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馬車進入山裏,在山道上飛馳,丁琮全身都死死繃緊,先是出了一身大汗,此刻颼颼的夜風從車廂底部吹過來,衣服被冷汗浸透,混合著車底揚起的灰塵,一股腦貼著身體。早春的天氣乍暖還寒,丁琮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全身酸疼不已。

    不知道已經行了多長時間,畢竟還隻是十來歲的少年,現在已經筋疲力盡,隻是憑著一股子拗勁勉強支撐。漸漸連神智都開始迷糊起來,忽然身體一震,心裏猛一激靈,“糟了!”

    丁琮被飛速行駛的馬車甩到山溝中,還好山溝較淺,但腦袋剛好碰到一塊凸起的石頭,立刻就昏厥過去,幸好石頭露出的一麵光滑圓潤,隻是將他震暈。

    ……

    “噗……”忽然吐出入口的草、泥,丁琮悠悠轉醒,掙紮幾下才微微撐開眼皮,入眼都是猙獰的黑山輪廓,周圍不時傳出陣陣山風嘶吼聲。天空還是深黑顏色,東方倒隱約的現出一道細細的、稍微發亮的線來,看來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

    被山風吹得極冷,丁琮正要努力思維,忽然張大嘴巴,斜上方……淩空出現了兩條黑影,在空中飛舞打鬥,定睛細看,黑影竟然都是人形!兩人在空中激烈的打鬥,忽然又從黑暗中冒出一人,兩道極亮的流光從手中飛出,瞬間向兩人打去。兩人中招,身體連晃,似乎就要從空中掉下來。

    “啊……”一人受傷很重,在漆黑的天空中慘叫,聲音隱隱傳來,另一人也大聲說了一句什麽,丁琮聽到中間有“方……天印……”斷斷續續的字節,隨後一柄慘白的利劍竟從手中淩空飛起,劍身周圍纏繞著閃亮的電蛇,猛然往來人刺到。

    來人飛身閃過,身形一探就往重傷那人衝去,就在此時。發出利劍飛舞之人,竟然放棄進攻,轉身飛逃。突然一團亮光暴起,空中又“轟”一聲響,不知又有什麽東西追至,正中他後背心,一口鮮血吐出。此人也就微微一頓,不顧傷勢又往斜前方逃去,正往丁琮這個方向而來。

    “鬼……啊!”四周都是張牙舞爪的怪枝,怪獸般的黑色山體,模糊的星空下卻有三條黑影舞動打鬥,而且手段都匪夷所思,正像傳說裏的妖魔鬼怪一般。空中不時傳出淒厲的唿叫聲,本來身體就極度虛弱,心神悸動,突然看到一隻受傷的惡鬼往自己這個方向飛來,神智還未完全清醒的丁琮又昏迷過去。

    ……

    撲通!一聲響將丁琮震醒過來,隨後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丁琮睜開雙眼,天還沒亮,顯然還沒過太久的時間。也許是接二連三的怪事已經將丁琮的神經麻木了,這次倒沒有暈過去,不過心髒砰!砰!跳動的聲音卻幾乎都能聽到,此時其他兩隻鬼都已經不見,向自己飛來的惡鬼不知怎麽迴事,竟突然摔落在身前,頭上,胸口都流了鮮血。

    而此刻,這惡鬼竟然低頭散發,努力弓起身,慢慢向丁琮爬過來……丁琮下意識要抓住兩塊石頭,卻瑟瑟發抖的拿不起來,心裏想道:“不要看,閉上眼……”眼睛卻不聽使喚,睜得大大的望著前方,心裏不斷打氣道:“我從不欺負窮人,鬼怪也不會找我的……”

    “小友……過來……。”正在大腦短路的時候,丁琮還是聽到了微弱的聲音,終於見到對方揚起頭來,雖然臉上流了幾道鮮血,但隱約能辨出是一個老者,心裏恐懼稍減。

    “厄……大仙!”月黑風高的夜晚,匪夷所思的打鬥,淒厲嘶吼的聲音,吐出的鮮血……這種情況下,丁琮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對方是傳說中的大仙。這麽叫卻是生怕得罪了對方,心裏卻道:“我可沒有喊你,我是求大仙來保佑我。”

    那人又嗦嗦往前挪動一點,等靠的近了,那人忽然一把抓住丁琮的手腕,丁琮全身一抖,兩眼死死閉上,“完了!”

    過了片刻,丁琮沒有發現異樣,才感到抓住自己的確實是一隻手,同時聽到一句聲音,“根骨……還不錯。”丁琮這才睜開雙眼,卻見對方掏出一本冊子和一枚小物件,光線不亮,瞧不清楚。

    “你……想不想……成為……飛天……遁……地的……”老者身子一歪,一隻臂肘搗在地上,嘭一聲響,另一隻手也拉的丁琮手臂一沉,“……高手!”

    “厄,飛天遁地?”丁琮額頭冒出冷汗,像你這樣……遁地?

    “相見……就是緣分,這本秘籍……送給你,這枚……戒指……也收好。”

    緣分,多麽美妙神奇的詞語,此時卻怎麽看都有些詭異——黑色夜幕下,一個渾身是血的老者,拉住一個驚慌失措、身子總往後躲的少年,口稱相見即使緣,相信沒幾個人喜歡這樣的緣分。

    哆哆嗦嗦接過對方遞來的冊子和戒指,丁琮期期艾艾說道:“大……仙,我,我不識字!”老者沒有吱聲,兩人雙手相接處,一股微弱的氣流進入丁琮的身體,片刻就退了出來,震驚說道:“你!……竟然是……‘陰陽絕脈’!”

    噗!又一口鮮血吐出,傷勢又加重一份,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緩了一緩,老者忽然睜大雙眼,厲聲說道:“今日所見,還有我給你的這兩樣東西,不能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必定惡鬼纏身!修煉……要……”卻是一句話沒有說完就沒了聲音,丁琮食指往老者鼻孔一探,忽然收迴來——已經沒氣了!

    脫開還在抓著自己的右手,丁琮呆坐了片刻,隨手就要將那小冊子和戒指扔掉,忽然想起死前老者的眼神和厲聲語氣,丁琮又小心收迴來,趕緊塞到懷中,膽戰心驚的陪著一具屍體,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總算稍微安心。

    “大仙,小子已經將您返天,以後就不要再找小子了……”

    此時丁琮又累又餓,但依然從附近找來不少枯枝、樹葉,用隨身攜帶的火石點燃,要將老者屍體火化。這裏人們去世,家屬傳統都將之焚燒,稱為宿命返天,完成一個生命輪迴。一邊焚燒老者屍體,丁琮一邊口中不停祈禱。

    忽然心中一動,丁琮抖手將冊子和戒指扔到火中,“大仙,我將寶物原物奉還,您老收著,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跪地祈禱一陣,丁琮又抬起頭,……忽然兩眼發直,那冊子和戒指穩穩呆在火中,絲毫無損!

    從火裏撥拉出來,用手輕輕試探一下,書冊竟然隻是微微發熱,連燙手的程度都不到。丁琮往還未曾燒完的屍體一看,就覺一股冷風從腳麵打著旋吹來……一時間,丁琮心裏發顫,趕忙往四下瞅了瞅。

    立刻收起來,跪地祈禱:“大仙莫怪,既然您老不要,我幫您收起來好了……”許下今後每年祭奠、供奉……等等一通諾言,趕緊將屍體處理完,馬上離開,遠遠跑到一片樹林中找些野果充饑。

    樹林不時傳出鳥鳴,丁琮往腰間一摸,還好,沒丟!隨後取出一隻彈弓,彈弓下部的樺木弓架溜光滑亮,不知道被丁琮把玩了多少年,向打獵的鐵叔討來的青狼筋依然韌性十足,隨手撿了一些碎石,半晌就打下七八隻鳥來,烤熟又吃了一頓。

    隨後的兩天,丁琮以野果、飛鳥小獸充饑,一邊尋找出路,此時才發現自己連小路都找不到了,茫茫一片大山,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好。

    又到了夜晚,丁琮躺在高處一塊山石上,望著星空,滿天的星辰每天都不一樣,以前李葉兒就經常陪著丁琮看天空的星星,望得久了,就感覺那無盡的星空似乎能把自己整個身體吸進去一般。躺在石頭上的少年盡管生活清苦,但平日也很樂觀,不過此時卻也有點後悔,當時為什麽不直接衝進去,衝進去結果又是什麽樣呢?

    丁琮從未想過有人會綁架小葉兒,現在小葉兒不知到哪裏去了,“哎,小葉兒,你到哪裏去了,星星大老爺你亮一亮,給我指個方向吧……”自語了兩句,身體融在星空和蒼莽的大地上,也不知這少年在想些什麽。

    又折騰兩天,丁琮確定自己迷路了。從小到大,離開清池城最遠也不過百裏之地,經過馬車一夜的飛馳,後來又亂跑一通,丁琮不知現在身處何方,周圍全是低矮的山峰相連,一連幾天,隻是轉了一個大圈,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撞到。就在丁琮情緒極其低落的時候,終於看到希望,遠處一幫商隊正逶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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