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師修拉通過魔法代替妻子懷孕”的事情被沒名字的院長宣揚得滿城風雨之後,“*師修拉生下來的兒子有一雙白鯊家族特有的暗綠色眼睛”的事情很快成為了奧斯庫特人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新話題。


    很顯然,奧斯庫特的人們對於*師修拉仿佛從石頭裏蹦出來一樣無跡可尋的身世好奇已久,所以在修拉帶著暗綠色眼睛的長子朱利安迴到奧斯庫特的時候,大家一致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無辜的白鯊大公。


    莫名其妙成為修拉“疑似生父”的白鯊大公足足睡了一個月甲板,才成功地讓自己的夫人相信自己從各種角度上都不可能有機會外遇生下這麽一個私生子。


    當然,這不妨礙奧斯庫特人民內心波濤洶湧的倫理劇。


    修拉不知道卡特琳娜到底從這些流言中猜到了多少真相,但是他知道,隻要自己不承認,卡特琳娜就不敢確定事實是什麽。畢竟她並不知道特薩的父親是誰、會不會也是白鯊家族的人,另一方麵,朱利安和修拉長得實在是很相似,盡管正確地說,他們都肖似修拉的生母瑪莎莉皇後。


    當朱利安五歲的時候,他第一次應召帶著朱利安去見了卡特琳娜。


    過於漫長的歲月終究磨平了卡特琳娜的痛苦和悔恨,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修拉和朱利安很長時間,最後也隻是親自陪朱利安玩了一個下午,神色平靜,並沒有多說什麽。


    她在最後終於向著修拉開口,好幾次欲言又止之後,也隻是問了一句他這孩子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修拉迴答說是為了紀念特薩的母親茱莉亞,卡特琳娜沒再說什麽,就笑著讓人帶他們離開皇宮。


    卡特琳娜給她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取的名字叫威廉,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席恩以外,大概沒有人知道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不是沒有人私下去查過,但是席恩做得很幹淨,所有能查到的線索最後不是徹底斷了,就是分叉成了好幾個撲朔迷離的結果,再也無跡可尋。卡特琳娜的丈夫凱斯親王和修拉熟悉之後,閑聊的時候說起過這個孩子好幾次,凱斯喜歡小孩子,甚至問過修拉要不要當威廉的老師,但是修拉一直都拒絕,甚至一次都沒有見過那個孩子。


    他和卡特琳娜的父親威廉四世,對卡特琳娜而言始終是一個慈愛而值得紀念的父親,就如同對他而言始終是個無法原諒的人。


    ——現在想起來,那或許就是他們姐弟最初背道而馳的地方。


    距離那場戰爭的結束已經過去了十年,那什和唐納從地獄迴來約見老朋友們。


    本來打算早早出門的特薩在出門之前收到了一個郵寄來的包裹,她滿心期待著寄件人是特維爾而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那一欄寫著“愛斯蒂·費南多”,不同於平時的是,這一次的包裹下麵還特地注明了“給外甥朱利安的禮物”。


    特薩表情抽搐地看著修拉:“雖然我知道這裏麵一般確實是什麽罕見的禮物,但是我一點都不想拆開包裹。”


    修拉真誠地勸說她:“按照我的經驗,假如你現在不拆,以後拆開隻會更加難受。”


    話是這麽說,特薩依然缺乏拆禮物的勇氣,於是阿爾弗雷德英勇地拆開了那個幾乎有半個它那麽大的包裹——


    露出了已經開始散發腐臭的鮮血淋漓的不明物體。


    特薩立刻向後跳了一步,一邊打開窗戶通風一邊抱怨道:“我就知道一定是這樣的!愛斯蒂從來沒有把東西料理好了再寄給我過!”


    “是成年的黑色獨角獸之王的頭!”誰都不知道阿爾弗雷德到底是怎麽認出這一團令人作嘔的不明物體的,總之阿爾弗雷德雀躍了起來,“你看!黑色獨角獸之王的角!”


    “咳咳。”修拉定睛從那一團東西裏麵認出了那根漆黑的角,然後客觀地表達了意見,“忽略掉連在角上那顆已經*了的頭的話……黑色獨角獸之王的角確實是非常罕見和貴重的、適合用來製作魔法杖的材料……呃,雖然朱利安距離能使用這個等級的魔法杖的年紀還差得很遠,不過製作魔法杖需要的時間也並不短。”


    特薩齜牙咧嘴地擠出笑容:“說得也是,*師修拉您一定比我更加擅長製作魔法杖,所以我非常信任地將一切交給你了!”


    因為愛斯蒂的禮物,特薩和修拉晚到了一會兒,結果發現已經當了父母的倒是都愉快地溜出來享受不用照顧小孩的時光,反而是至今單身的尤利塞斯任勞任怨地抱著一個一歲多大的小孩。


    唐納十六歲和二十六歲看起來沒多大差別,看到特薩到了,努力揮著手把嘴裏一塊蛋糕向下吞咽。


    “好久不見!”遊曆迴來的德伯特也興高采烈衝著他們揮手,“嘿,特薩,修拉!看,自從我們離開白銀之城之後,還沒一起見過麵呢!”


    “德伯特,唐納,好久不見。”特薩這麽說著,突然想起來當初他媽呢離開白銀之城的時候,修拉隨口安慰的那一句“遲早還會再見麵的”。


    去往蝮蛇之城的時候,她沒想過這一路同行的人最後會有那麽深厚的感情;離開白銀之城的時候,她也沒有想過,再見麵需要過去足足十多年。


    “尤利,你從哪兒抱來的小孩?”特薩坐下來,好奇地問,“你這是不打算結婚了?為了應付家族逼婚的壓力,抱養了一個小孩?”


    尤利塞斯目瞪口呆地看著特薩:“……啊?”


    “特薩。”依然擔任詛咒係主任的蘭斯洛特看起來已經完全習慣了妹妹超出常人的腦補能力,少有地用一種不算愉悅的語調開始吐苦水,“那是安娜和紮維沙的兒子歐文。安娜最近迴去了蒂亞城,所以紮維沙經常把兒子帶到學院來。不過紮維沙那個混蛋一有事要辦就把兒子丟給副主任的尤利塞斯,我簡直覺得黑騎士係從老師到學生整個個兒都在向保姆的方向發展,而且黑騎士係就在我們詛咒係隔壁,結果我們的學生也有不少沒事跑過去逗小孩。”


    蘭斯洛特這麽說著,將期待的目光投向院長修拉,修拉收到了蘭斯洛特的怨念,立刻肅容:“你說得對,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向沒名字的院長提一下大家最近的工作態度問題。”


    尤利塞斯一臉窘迫地看向修拉:“修拉院長……你確定,你……要跟我們討論工作態度的問題?”


    這一迴輪到這位很少務正業的院長露出窘迫的神情,特薩歪了歪頭強行換了話題:“欸,唐納,地獄感覺怎麽樣?死神在上,你見到死神大人了?”


    “難以描述……”唐納露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努力向嘴裏塞了一大塊奶油,“你知道麽,特薩,地獄的食物簡直匱乏!你知道麽!那群惡魔居然是吃岩漿維生的!”


    那什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確信了“那群惡魔”這個稱唿包括了自己和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女兒:“唐納,我們也能夠吃人類的食物……”


    “他們居然泡在硫酸裏麵洗澡!”唐納無視了那什的抗議,繼續控訴,“天哪!死神大人究竟是怎麽設計這群生物的!我女兒一出生就跳到硫酸池裏去了!我差點以為她一出生就夭折了!結果那什居然沒有去撈她,自己在旁邊報怨為什麽他出生的時候沒有硫酸池洗澡!”


    全體沒有見過世麵的人類都在這震撼性的描述下默默地住了嘴,一臉驚悚地抬頭看向那什,那什咳嗽了兩聲,用非常嚴肅的表情扯迴了愈發詭異的話題的走向:“我們還是來聊一聊久違的人類世界吧?”


    ……


    在迴去的路上,隻有尤利塞斯和他們同路迴去學院的宿舍。路過奧斯庫特的中央大街廣場的時候,他們這才發現這裏有不算多的一群人正在私下舉行戰爭結束十年的紀念活動。


    他們看到有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舉著火把,站在中央大街廣場上那高高的紀念碑之前,帶著稚嫩的認真肅穆的表情,一個一個地讀著那些名字。


    特薩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仰起頭來,看向那塊紀念碑。


    “……塞西·沃爾頓,亨利·羅密歐;火熊蘇普林家族,凡妮莎·蘇普林,山姆·伯納爾……”


    當初那次會議上,火熊大公珊莎·蘇普林痛失愛女凡妮莎之後,想要接受求和來換取和平的咆哮聲仿佛再度在耳邊響了起來,那種絕望與痛苦,似乎隔著十餘年的歲月,又迴到了眼前。


    “……馬爾斯·霍布斯,波莉·卡特,凱爾·弗雷德裏克……


    鐵蔓伍德家族,艾文·伍德,艾德裏安·凱南,雪莉·威爾莫特,克裏斯蒂·沃克利…


    巨鹿墨洛溫家族,歐文·墨洛溫……”


    特薩聽到旁邊的尤利塞斯單膝跪了下來,用低沉的聲音輕聲說道:“死神在上,願您賜予死者永久的安寧。”


    “……蝮蛇加洛林家族,凱斯·蒂莫西,露西妮·加布爾雷思,羅文·沃利斯,莎倫·海明,托馬斯·內爾,奧特曼·哈該,詹森·霍齊亞……


    黑龍薩克森家族,勞爾·薩克森,塞西·摩利,夏洛特·富蘭克林,斯圖亞特·貝第,傑伊·韋爾斯,威曼達·麥金托什,絲塔茜·馬裏恩……


    金獅波旁家族,巴頓·波旁,托德·馬修,華納·休利特,喬治·湯米,薩布麗娜·本瑟姆,沃倫·埃爾西,伊格納茲·卡門……”


    這三個家族的死者的名單,對特薩而言如此地漫長。他們中的很多都曾經和她站在一起,有些名字她至今依然記得,有些名字她從未知曉。那些站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戰鬥的人,那些跟在她身後衝鋒的人,那些曾經在她身邊保護過她的人,他們之中有多少最後迴到了故鄉,又有多少,最後隻是剩下一個名字留在這裏呢?


    她再也無從知曉這個答案了。


    在星光之下,特薩同樣單膝跪了下來,單手按在胸口,向著紀念碑的地方深深地垂下了頭,低聲向著死神祈禱:


    “死神在上,願您賜予死者永恆的安寧,願你守護生者不再有戰爭四起的一日,願這鮮血與死亡終究有所價值,願爭戰不再重迴這世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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