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區的唐納一下子站了起來:“喂喂?!怎麽迴事?!”


    她身邊的那什困擾地托著腦袋:“不知道為什麽,這種場景有一種熟悉且微妙的厭惡感,而且不是衝著那隻混蛋骨龍的……”


    “那什!”唐納還處於激動中,一隻手使勁搖了搖那什的肩膀,另一隻手指著正在骨龍胸口非常忙碌地拆肋骨的那個白色骷髏,“發什麽什麽了?!他為什麽沒被黑炎燒死?!”


    “唔,”那什從發呆迴過神,莫名其妙地看著唐納,“啊?為什麽會被燒死?他不是根本沒被燒到嗎?我記得在裏克振翅膀掃起一大堆灰塵的時候,他就混在灰塵裏趕緊重新搭好了身體,然後跳到裏克尾巴尖兒上,跟著裏克一起飛到空中去了,怎麽會被燒死?”


    唐納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相比於骨龍而言太過於渺小的骷髏靠著兩條大腿骨倒吊在裏克身上,再努力拆掉裏克一根肋骨,總算弄出了一個能讓他從從容容進出的洞,隨即一晃身體,從那個洞口爬進了裏克的胸口,向著那團巨大的死靈之火開始前進。


    特薩餘光捕捉到那個光景的時候,收到的神經衝擊比剛才以為雷伊死了還要大。


    她花了二十秒消化自己的小骷髏似乎在體術方麵相當強大,再花了二十秒領悟到對方想做什麽,然後花了兩秒跳起來咆哮:“白癡!快下來!你一個低階死靈生物承受不住骨龍死靈之火的灼燒!”


    特薩不是唯一一個這麽想的,事實上在場所有人心裏都是一陣哀悼:


    好不容易撿迴來一條命,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骷髏又要自己葬送掉了。


    陰冷的死靈之火帶來的巨大的痛苦感迫使雷伊停下了動作,果然沒這麽容易接近麽?靈魂契約傳來的那個小丫頭的憤怒和擔憂讓他忍不住想挑一挑嘴唇、露出一個笑容來,然而他很快發現,要用一副白骨做出“笑”這個表情的難度,不亞於直接拿刀平砍、砍死麵前的骨龍。


    特薩·茨威格,他默念了一聲自己主人的名字,然後生疏地通過靈魂契約返迴去讓她放心的迴饋。他實在是很想笑,到底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丫頭,明明已經簽完了轉係手續,居然還會在意一個沒什麽用的忠仆的死活,真是天真得有點可愛。


    因為分神,他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再稍微頓了一頓,這才在不斷掙紮顛簸的骨龍身體裏勉強站穩了,慢慢舉起那把一直插在盆骨縫隙裏頭的劍。


    “哈,一隻骨龍,一直神聖巨龍的亡靈骨龍。”雷伊低聲念叨了一句,隨即猛地把那把破劍刺向了那團死靈之火。


    隔著裏克層層疊疊的肋骨,再加上裏克不斷掙紮、上下飛速翻騰的巨大動作,沒人看清了雷伊做了什麽。


    然而大家唯一看清的一件事就是,在雷伊深入到死靈之火附近之後,裏克的掙紮就變得狂暴起來,那巨大的身形拚命地掙紮的時候,掃得整個場地內隻能看見彌漫的塵土,很快,一切都被籠罩在塵土之中,什麽都看不見了。


    沒過一會兒,這種掙紮就停止了。


    那什捏了捏下巴:“啊,我好像又被他坑了——嗯?為什麽是‘又’了?”


    唐納正在焦慮中,沒聽清那什話,轉過頭來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那什略微有點不甘心得咬了咬惡魔那長長的爪子,向著唐納滿是委屈地嘟囔:“那把劍好像不是把破劍,是我的惡魔之刃,任何與死靈相關的法力都能直接吸收的。那個渾身都散發著惡心氣味的混蛋把它從我這裏騙走了!”


    唐納:“……那什,我記得是你主動送給雷伊的。”


    主人居然不幫自己!那什更加委屈地咬爪子:“那也是他欺負我不記得了!惡魔之刃怎麽可能隨便借給別人!”


    唐納:“……那什,別說了,真的很丟臉。”


    漫天的灰塵在骨龍停止掙紮之後就慢慢地散了開來,幾乎在場所有人都神情緊張地盯著那片場地上。骨龍裏克毫無疑問已經徹底死透了,大半的骨架都已經消失,透過揚塵,還能隱約看見所剩無幾的幾塊骨頭還在慢慢灰化,飄散到地麵上。


    可是,雷伊的身影也不見了。


    係統對於勝負的判定,也遲遲沒有響起來。


    這是……係統故障了?


    特薩四下找了一圈,依然沒能找到雷伊,她麵前掛著的數字是0:40872,毫無疑問,骨龍裏克死了,但是雷伊肯定還活著。


    既然活著,他能跑到哪裏去了?


    感到困惑不解的當然不止特薩一個,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地討論。愛斯蒂的父親,死亡大公已經麵露薄慍,在妻子伊丹的陪同下,向著那位半個身子都是窟窿的、沒有名字的院長走去,似乎是打算興師問罪。


    就在大家各自猜測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一道漆黑的身影突然間從最高的觀眾台上飛掠了下來,在一片驚唿聲之中直接從上方砸開了比賽場地的保護範圍,瞬間跳進了練習場,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係統宣布比賽停止之前,練習室應該還處於封閉狀態,除了愛斯蒂和特薩之外,應該沒有人能夠進入練習室才對,然而這個人居然直接闖進了愛斯蒂的練習室。


    亞倫因為這一段超負荷的移動而麵色發紅,他站在愛斯蒂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手裏緊緊地握著黑騎士的大劍,正好在愛斯蒂的頭上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接住了那把向著愛斯蒂當頭砍下去的惡魔之刃。


    係統故障還在持續,既不宣布勝負,也不解除練習室的準入準出規則。


    為了安撫竊竊私語的觀眾還有震怒的死亡大公安德魯,沒有名字的院長背後一身冷汗地跟安德魯絮絮叨叨地解釋,順帶給自己的學生戴維斯比手勢,讓他趕緊去找另一位院長葛璐德·艾謝特,以及沒有到場的各位主任、副主任過來,一起承受死亡大公的怒火。


    原本就在場的黑魔法係主任崔西已經對著那塊魔法陣研究了一會兒,雖然並沒有弄懂發生了什麽,單出於麵子上的考慮,她還是立刻對亞倫闖入愛斯蒂練習室的事情做出了一個看起來有理有據的解釋:


    練習室是通過魔法力的特征紋來識別對象的,因為愛斯蒂和亞倫兩人是雙胞胎,魔法力在母親體內是共享的,所以他們的法力特征非常相似,導致係統認為那是另一個“愛斯蒂”。


    不管大家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崔西都這麽幹脆地下了定性,並且找了幾乎在場的所有黑魔法係的老師,大家一起滿頭大汗地試圖更正係統,可是十幾分鍾過去了,還是沒能找到問題的所在。


    ——


    裏克的死是直接被惡魔之刃吸幹了死靈之火,反噬來得也比正常情況更加強烈一些,愛斯蒂幾乎是癱倒在地上,背靠著牆壁,臉色白的嚇人。


    亞倫用力揮動大劍,把雷伊逼退了兩步,一邊戒備著一邊蹲下身,把愛斯蒂抱在懷裏:“姐姐……”


    愛斯蒂搖了搖頭,麵如死灰:“亞倫……無所謂了……這一切都結束了……我們……”話沒說完,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察覺到亞倫的緊張,她勉強笑了笑,“沒事的亞倫,死在哪裏……又有什麽區別呢。放下劍吧,更何況……他根本不是想殺我。那把劍……砍不了活人……他是在斷開我和裏克的契約,想停止反噬。”


    亞倫聽完姐姐的話,毫不遲疑地立刻丟掉了劍,雙手抱住愛斯蒂,低聲安慰:“姐姐……沒事的,還有我在……就算我們的願望已經實現不了了,至少我們也會一起死,你永遠不會一個人的。就像我們說過的,不論在何處,也不論生死,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愛斯蒂虛弱到連抬起手摸摸亞倫的頭發的力氣都沒有,隻是低聲地笑。亞倫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臉上的神情堅韌得像個孩子。


    是啊,像個孩子,雷伊在對麵坐了下來,盤起森森白骨的腿,不知道在想什麽。


    等了好一會兒,愛斯蒂才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力氣,她轉過頭,重新掛上標誌性的笑容看向雷伊:“我早該想到了,我給特薩下的陷阱是百分之百略奪她的力量,怎麽可能能夠召喚出一個骷髏,那本來應該連打破空間界限都不夠才對。”


    雷伊的腦袋稍微轉了一個角度,重新看向愛斯蒂,似乎是很認真地在聽。


    靠著亞倫的支撐,愛斯蒂才總算是坐直了一點,頗為艱難地繼續說道:“修拉設計的魔法陣,修拉用過的魔法杖的核心,憑借著這個氣息而來,而且靠自己的力量打破空間界限爬出來……咳咳……能夠修改練習室的準入規則,能夠改變整個複圓儀式的係統使之故障,能夠做到這一切的……除了參與設計了這一切的修拉本人,還能是誰呢”


    雷伊·修拉把惡魔之刃放在自己麵前,沉默了相當一段時間才開了口,聲音流暢,完全不像之前在特薩那邊那麽磕磕絆絆:“如你所說,我是修拉。正確地說,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我嚐試了越界的魔法,被卷入空間亂流兩個月了,要不是突然流入異界的我自己的氣息指引了我爬迴這邊,我恐怕還要花幾個月才能找到迴來的路。”


    愛斯蒂慘笑了一聲,也並不客氣:“既然你覺得你應該感謝我,那麽就幫我一個忙吧。”


    大概是對這個迴答很意外,雷伊沉默了一會兒:“說。”


    愛斯蒂和亞倫對視了一眼,淺淺地笑了起來,然後握住彼此的手,似乎是某種鄭重的承諾一般。這一迴是亞倫開的口:“就在這裏,殺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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