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想去都覺得十分古怪,最後大聲歎了一口氣,對著牆壁猛捶:“俄錯咧,俄真滴錯咧,額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嫁過來,如果俄不嫁過來俄滴夫君也不會死,如果俄滴夫君不死,俄也不會淪落到這麽一個傷心的地方。”說罷就拊掌大笑起來,笑了一會,又覺得自己如此自娛自樂未免太像個瘋子,還是繼續安靜坐著地好。

    一刻,兩刻,三刻……從未覺著時間過得會如此緩慢,想著睡吧,頭腦卻又異常清明,眼睛眯上又瞪起,瞪起又眯上,直到死般寂靜地鐵鏽門,被輕輕打開了一條縫。

    黑暗中,當眼睛不太好使時,耳朵就會變得異常靈敏。

    尋常那老獄卒來送飯,總會伴隨有腳步聲,現在卻隻有開門聲,而不聞腳步聲,可見來人會武功,輕功還非常好,那會是誰?

    我幾乎可以聽到自己撲通撲通地心跳聲,“誰?是誰在那?老伯,是你嗎?”

    話音剛落,忽有一陣異香撲鼻而來,我嗅了兩下,心中靈光一現,以最快的速度在衣裳上撕下一片布料,沾了些水便用力捂住口鼻。

    現在我已認定,來人並非是來救我,而是不知被誰派來的殺手!

    頭越來越沉,想著結束難逃時,門外忽又有了動靜,刀劍相碰,風聲霍霍,門被徹底推開,五個人影閃陸續身進來。

    我長期身處黑暗中,眼睛已漸漸能夠視物,這五人均身著黑衣,頭麵也被黑布蒙住,四人中兩人持劍,兩人持刀圍攻另一人,那人雙手空空,隻以肉拳相搏。這原本就不算大的牢房頓時小的仿佛連身都轉不過了。

    我努力往角落裏縮,眼睛卻緊盯住他們,想要分辨出這幾人哪個是敵,哪個是友。

    鐵鏈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一下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持劍的兩人調轉劍頭直指向我,我已緊貼著牆壁,無法再向後讓,眼見就要被桶出幾個窟窿。隻見一道白光閃了閃,兩人竟直接從身後被人捅破喉嚨,血仿佛開閘的洪水迸發出來,灑了我滿臉滿身,唇上的甜腥味令我忍不住彎腰幹嘔起來。

    持刀的兩人見狀想溜,那人快速灌注全部真氣打出兩掌,這兩掌著實不輕,隻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被生生打飛,狠狠撞在牆上後掉落在地,隻剩下半口殘喘之氣,再無還手之力。

    那人手腕一轉一揮,地上兩柄劍突然飛起,插進橫躺著的兩人胸膛之中,嗚咽一聲,瞬時就沒了氣。

    不到五分鍾,四個活人就成四個死人,我用眼梢瞟著

    地上的屍首,心情著實難以平複,這樣的情景,不管看多少次也不會習慣。隨手扔了碎布,蓋住其中一人圓瞪的眼珠,用手指在身上猛劃十字,幹咳了幾聲鎮定心神之後,我小心的問道:“翼,是你嗎?”

    那人沉默不語,在我幾乎以為自己猜錯時,熟悉又涼薄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怎麽不猜是小七。”

    我直言道:“他下手沒你狠辣。”

    他“哼”了一聲,倒也聽不出是喜是怒。

    靜了一會,我問:“你可是要救我出去?”

    “不然你以為我出來散步。”

    “那你為何站著動也不動?”

    “因為我在想,你希望誰來救你,是我,或是大師兄,還是你的小七。”

    我扶著牆站起來:“這有關係嗎?還是你不擠兌我就覺著渾身不自在!”我試著想要站穩,卻發現幾日不是坐就是躺,腳下隻覺得綿軟,身子晃來晃去,手腳上的鐐銬隨著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他箭步上前,扶住我抱入懷中,我十分抗拒地用手掌推他,“別碰我,太髒了。”在這鬼地方窩了那麽多天,身上的酸臭味簡直可以飄出十裏地去,他不嫌惡,我卻忍不住要嫌惡自己。

    聞人翼沒有做聲,隻是臂膀堅定的不肯挪開。

    他輕聲問道:“沒事吧?”

    “沒……”“事”字竟哽咽住,喉嚨發疼地說不出口。那麽多天我一直以微笑示人,就算獨自一人時也未落下一滴淚來,如今卻因為他這一句話,使我築起在心房外的堅固壁壘轟然倒塌,眼眶頓時發熱,我把頭埋進他胸膛中,眼淚肆無忌憚地往外湧著,浸濕了他胸口的衣裳,我不願他看見我哭,不願把脆弱的一麵展現在他人麵前。

    誰不願過的輕鬆過得自在過得無憂又無慮,可我卻攤上了那麽一個身份,那麽一個身體,一切地委屈不甘與憤恨都被我深深埋在心底,我不是真的不在乎,真的無所謂,隻是不想讓旁人擔心,更不能讓一些人看我笑話,現在,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在聞人翼麵前,終於可以卸下這一切好好大哭一場,實在是痛快淋漓。

    他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隻是任由我哭,用手輕拍著我的背心,笨拙卻令人感到無比溫暖。

    哭了有一會,另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還伴隨著輕輕地笑聲:“真沒想到男孩子也那麽會哭。”

    我豁然抬起頭,驚喜道:“學長?”

    書文同樣也是一身墨

    黑色夜行衣,挺直著腰身立在聞人翼身邊,我哭的太過投入,以至於根本沒有發現他何時進的地牢。

    我趕快抹去眼淚,吸了吸鼻子,“誰說我哭了!”

    他笑嘻嘻說:“好好,是我看錯了。”

    “學長,你怎麽也來了?”

    “我一直都在,不過是在外頭把風,他進來這麽久,我擔心出了問題才跟著了來瞧瞧,沒想到……哈哈,可是發泄完了?”

    我尷尬地點點頭,抬手向他們展示鐐銬:“我還被鎖著,這可怎麽辦?”

    書文瞧瞧我,又瞧瞧地上的四具屍首,走來走去思考。

    “有了。翼你過來把這人的衣服扒下來,小易,你也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不對,翼,你先把他手腳上的鐐銬扳開,別用砍的,扳開就行,可以吧?”

    聞人翼“嗯”了一聲,摸索著我手上的鐐銬,灌注真氣使力扳開。

    粗約兩公分左右的鐵環,硬生生被一點點扳變了形。

    兩手之後便是兩腳,收功之後他馬上坐下調息,看來也是費了很大的勁。

    我摸摸手腕,再跳了幾跳,被鎖的有些慣了,手腳上一下沒了重物,倒覺著異常輕巧。

    我脫下衣物交予書文,再換上他遞過來的夜行衣,一股濃稠地血腥味,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書文把屍體拖到牆邊,把手腳鐐使力重新銬了上去,又從靴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那屍體臉上劃上幾十道傷痕,弄得一塌糊塗血肉模糊,這樣一來,大約連那人娘也不見得會認得他了。

    “這樣行嗎?”我擔憂問道,古人又不都是傻子,這樣也能騙過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沒想到書文幹脆地迴答說:“當然不行。騙騙一般人可以,但李承琪與你朝夕相處幾個月,自然是騙不過的。”

    我無法理解:“那為何還要如此麻煩?”

    他摸摸我的頭,歎氣道:“隻為給他一個機會。”

    我沉默了片刻,才說:“你希望他能夠把這具屍體當作是我,不再追究我的去向?”

    “就是如此。”

    聞人翼道:“他肯?”

    書文道:“賭一把。”

    處理完其他三具屍身,他們把我帶到城中一處荒宅,本以為隻是單純一座宅子,卻沒想到又是別有洞天,撥弄園中一處巨石機關,地下宅院的入口便在我麵前顯

    現出來。

    八五節

    整整昏睡了一日又一夜,醒來時隻覺著房內充溢著一股濃稠的米香味,側頭看去,書文正坐在桌邊閉目養神,一隻手撐著桌上,扶住額角,原本堅毅的輪廓在微黃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溫柔而安詳,麵前一隻黑漆金托盤中放著一隻碗與幾隻描花小碟。

    我輕輕歎了一聲,就這一點點動靜,就讓書文醒了過來。

    他起身走到床邊坐下,微笑道:“醒了?睡夠了嗎?”

    我的記憶隻停留到大石在我麵前緩緩移開,之後就……大約是睡著了,或是,暈倒了?頭還是沉沉地不太清醒,我撐著床邊想要坐起來,書文伸手托起我,同時把一床褥子墊在我背後,讓我能夠靠的舒服些。

    “疑?你們幫我換過衣服了?”

    “何止換衣服,翼還幫你洗了澡,洗了頭。”

    我臉上頓時一紅,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襟。

    書文嗬嗬笑道:“他說以前幫你洗過澡,所以這次還是讓他幫你洗了。”

    我尷尬的轉著眼珠,岔開話題說:“大概是太累了,我連怎麽睡著的都記不清了。”

    “真的被你嚇到了,我隻是把目光從你身上移開了一小會而已,你居然就那樣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起先我以為你是暈倒了,沒想到你竟然是睡著了。”他比劃著描述當時的情景,說完又捏了捏我的臉,“真是讓人不得不操心的小家夥。”

    我揮了揮拳頭:“什麽小家夥啊,學長,你說話口氣真像個老頭一樣!”

    他歪起嘴笑了笑:“別忘了,嚴格算起來我現在可是快有五十歲嘍!可不就是個老頭了。”玩笑似的話,卻令我臉上的笑容頓時凝結住,他何其敏感,馬上斂起笑容正色道:“我說過你不要覺得對我有愧,你這樣……我反而……”他沒有馬上說下去,轉過頭,才緩緩道:“不舒服。”

    我捉起他一隻手:“學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知道我的個性,這需要時間。”

    他又轉頭過來看我,反握住我的手,柔聲道:“我知道。我隻是不希望一件好事變成壞事,你說對不對?”

    我用力點了點頭,望著他深褐色的眼瞳,漸漸迷離起來。

    房中一點聲音也沒有,仿佛萬物也靜謐的等待著。

    他的嘴唇慢慢靠近過來,唿吸也隨之變得急促,我瞪大眼睛愣在那裏,完全不知所措。

    “其實,你可

    以把眼睛閉上。”他輕輕笑著,掩飾掉些微彼此間的尷尬。

    “好,好……”我傻傻地應聲,是要接吻吧,那是閉著眼睛的好。我馬上把眼睛閉起來,臉上已是火燒火燎,有關這方麵,我終究還是經驗不足。

    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溫溫的鼻尖最先觸了上來。

    就在這時,門被“咣”的打開,來人用力之大,幾乎把門板震碎。

    我被驚的身子一震,牙齒撞上書文的下巴,又接連著咬到自己的舌頭,當下便疼得嗷嗷直叫。

    書文拉開我捂住嘴巴的手,擔憂道:“沒事吧?”

    我直哼哼,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能搖頭不迭。

    “活該。”聞人翼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傳入我耳中。我側頭瞪他,卻見他眼睛瞪的比我還大還兇,秀致的麵孔上陰霾一片,頭發披散著還不斷滴著水,整個人好似被團團烏雲圍繞著,隨時都可能會閃電霹雷。

    我又看了看書文,他麵上的微笑顯然也有些掛不住了。

    緩了一陣,我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我問這句話時並沒有埋怨或是質問的意思在裏麵,但聞人翼似乎在理解上與我有些偏差,氣勢洶洶答道:“怎麽,我打擾到你與大師兄開心了?”他轉身過去,“那我走了。”雖是這樣說,腳下卻不見有往外走的趨勢。

    原本還有些心虛,但被他這樣一說,不禁也惱了起來。

    “走就走,我又沒求你留下!”

    聞人翼霍然轉身,眼神灼灼的盯住我,眼見就要吵起架來,好在有書文出來打圓場,他板起麵孔道:“怎麽可以這樣和翼說話,他之前一直都陪著你,一天一夜也沒有闔眼。”

    我抿起唇扯了扯嘴角,“我不是那個意思。”頓了頓,才側著頭看向別處,輕聲道:“對不起啦。”說完看了看書文的臉色,他眼下也有著淡淡青黑色的眼圈,“你也陪著我,對不對?”他淡淡一笑,並未迴答,隻說:“翼,過來這邊坐。”說著他便站了起來,讓開位置。聞人翼走過來,順便把桌上的托盤端了過來放在我麵前,也在床邊坐了下來。書文則搬了張凳子來坐。

    我往飯碗裏瞅了一眼,嗅了嗅,“好香——”但我更想吃點有味道的東西,“可是我想吃雞腿。”

    聞人翼瞪著我,冷冰冰道:“不行。”

    我咬牙切齒:“可我就是想吃雞腿!”

    書文哄孩子似

    的拍拍我的頭,柔聲道:“你身子太虛,不適合吃油膩的東西。先忍幾天,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讓廚子給你做好吃的。”

    我看看書文,又看看聞人翼,才皺起眉頭說:“好吧。”

    端起碗舀了一大勺吃進嘴裏,再配上一點清淡的小菜,雖說是簡簡單單的吃食,但比獄中味道古怪的飯菜實在好太多,忍不住就大歎了一口氣。

    書文問道:“怎麽了?”

    我邊吃變笑,嘴裏含含糊糊道:“生活太美好了,以至於要感歎一番。”

    書文失笑道:“美好?我們可是才把你從死牢裏救出來啊——”

    “正因為有了對比,才知道原來生活有多美好,就算隻是一口白粥,都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聞人翼哼道:“你還真是容易滿足。”

    快速的解決完一碗,本想再要一碗,卻被聞人翼打了迴去,說我目前身子虛,吃多了隻會造成身體的負擔,要緩一緩才可以再吃。心情極度鬱悶,這麽酷的人,卻總愛對人管頭管腳,管家婆似的,鄙視他。

    吃飽睡足,才要講正經事。

    我問道:“你們是如何找到我的。”

    書文道:“這些日子我與翼其實一直就躲藏在皇宮中,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李承琪那次去看你,我們就一路跟著他,在途中竟然發現還有另一批人也在跟蹤他。因為不知道是敵還是友,所以就沒有打草驚蛇。”

    “另外一批就是那些要殺我的人?”

    “嗯,大概是江湖上專門從事暗殺買賣的組織。”

    “我都已經被抓起來了,還會有誰要殺我?”

    “傻瓜,自然早已不想你活下去的人,比如說,丞相大人與皇後。”

    “可是聖旨都已經下了,不用他們下手,我也是要死的。何必如此麻煩。”

    “抓了你之後,李承琪根本就沒告訴任何人關押你的地點,如果丞相事先知道,又何須派人跟蹤他?李承琪之所以把你藏起來,就是不想你遇到危險,他自己更是不想殺你。也正是如此,丞相才更要殺你,以絕後患。”

    聞人翼涼涼道:“又是一個對你癡心一片的人。算上小七,你簡直就要忙不過來了。”

    我白他一眼:“是啊,我忙不過來了。”轉頭看向書文,問道:“學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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