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騎兵拐出一道弧線,迎向四名角馬騎士。馬蹄飛揚,揚起一屁股塵土,贈給掉頭而來的黑熊騎士。


    弧線中間,首座胡恩對戰巨象力士,最強壯的戰士。騎兵們以手掌拍嘴,發出“喲喲,吼吼”的嘯聲,對此戰充滿期待,與信心。


    比蒙巨象力士,號稱最強壯的戰士,胡恩終於有機會,與之一決高下了!強盜們仿佛看到,若幹年後,他們會在胡恩的府邸齊聚,各自舉著水果馬天尼或西柚海風,在俄勒芬的獠牙裝飾之下,迴憶這一段崢嶸歲月。


    僅接觸了一招,胡恩就感到,滿腔怒火已然消退到四肢百骸,釋放著能量。而心中,剩下的,是亢奮,是過往戰鬥帶來的榮譽。


    雷霆山脈的維京狂戰士,冰雪王國的條頓武士,愛琴島嶼的藍靛突襲者,胡恩都曾一一拜訪,感悟武士的蠻橫、隱忍、霸道。巨象力士那一刀,胡恩體會到昔日對手的一切,才幡然醒悟,在戈多荒原幾年間,自己都未曾與比蒙武士交過手。


    這一次碰撞,斷刀再次不支,被震出遍布刀身的裂紋。胡恩舍棄了武器,跳出戰圈。


    敵人戰意灼灼,胡恩覺得,有必要記住對方的名字,遂問道:“你是誰?”


    羅蘭度沒有乘勝追擊,武器碰擊時的異樣聲音,讓他有不好的預感。把冷豔鋸湊到眼前一看,上麵崩了老大一個缺口,如同老模特咧開缺門牙的嘴,在涼笑。


    歐比斯拉奇!黑心的人類!我戳你的鼻!


    這把冷豔鋸可是用一塊魔晶買迴來的!說什麽出自矮人大師之手!在真品麵前,立見原形畢露!次貨!


    聽到對方提問,羅蘭度鼻子一翹,道:“某乃冰川勇者,傲視戈多荒原的赤兔騎士,羅蘭度·羅納爾多!”


    胡恩點點頭,抽出一直背著的大刀,道:“請記住這把刀的名字,‘蠻牛之敵’!今天,我要用來砍象!”


    這是一柄風格異於尋常的刀。刀身奇闊,如同河馬人的大嘴;刀頭奇重,如猛獁人的鼻頭。與其說是一把刀,不如說更像一柄斧頭。


    重刀霸道!其出自維京人,卻少有用武之地,維京狂戰士的武器都是戰斧,用刀隻在一個情況,解牛!雷霆山脈融化的雪水,在山腳下淤積出一片沼澤,滋養出牧草茂盛的牛角尖牧場。牛角尖牧場生活著蠻牛,傳說眾多蠻牛中有一頭特殊的,能夠一瞪眼就殺死一頭猛獁。


    “蠻牛之敵”是狂戰士挑戰蠻牛用的,刀麵光滑如冰,據說是用來反射蠻牛的目光。持上這把刀,就意味著接受死亡的挑戰。


    胡恩這把刀,就是出自維京的解牛刀,請矮人鐵匠專門鑄造的,風格相似,卻更鋒利!


    刀身潔白如雪,光芒透徹如冰。刀名“蠻牛之敵”,包含著維京之子的野心。


    胡恩一式橫刀起手,帶起塵土高揚,人刀如同神話中移山愚公那般驕傲,目中無山,更無巨象力士。巨象武士武器缺損了,胡恩這一刀,要冷豔鋸分崩離析,要長鼻巨象土崩瓦解!


    胡恩率先撲了上去,迅猛得如同黑鬆林衝出的豹子頭,靈活得如同水水泊翻騰的浪裏白條!迅猛的人,靈活的刀,“蠻牛之敵”在空中劈出一道豎直的弧光,如同弦月。


    羅蘭度重重哼了一聲,鼻音在長鼻子中隆隆迴響,臉上的不屑又重了幾分。


    冷豔鋸唿嘯,橫掃瀧江,同樣是一道圓弧,如同衝破天海一線而來的海嘯。


    一黑一白,兩道圓弧,空中劃了完美的十字。


    不禁讓人想起歐文劈箭矢的兩刀,刀光落,箭尖畏縮!


    羅蘭度使出的,正是綠黨劍聖的絕招,“圓弧十字砍”。將兩刀的力量,通過完美圓弧匯聚在一點,匯聚兩刀與一點,並向外激凸的招式。羅蘭度隻有一把刀,卻巧妙地借助了對手的刀,完成了這一招。


    武器碰撞,輕微叮聲,羅鼻哥得意,此招的掌握已經有幾分火候了。


    強行與更鋒利的刀碰擊,冷豔鋸的刀尖再次消失一部分。雖然武器是次品,但羅蘭度的攻擊卻貨真價實,猛獁力士雙臂千百斤的力氣,將胡恩頓在原地。


    “不愧是巨象力士!”胡恩震撼於對方貫入刀中的力量,努力緊繃雙臂,消化猛獁力士的饋贈,“但你的刀法更使我驚訝!”


    “灑家是猛獁人!”羅蘭度又是一刀橫掃,砍向對方腰間。


    胡恩倒豎大刀,擋住猛獁劍士的故技重施,雪亮的刀口咬住了黑刀。未等切斷對方的贗品矮人武器,胡恩一個旋身,撞進猛獁人的懷裏,“蠻牛之敵”帶出的光芒如境波流轉,突然一個曲折,反切向猛獁腰間。


    羅蘭度猛地後撤,仍躲閃不及,腰間的兔子,耳朵頓時短了一截。


    “你這是什麽刀法?”猛獁人豎立著冷豔鋸,一雙小眼露出了光芒。


    猛獁人也是使刀的。象牙磨製的彎刀,是猛獁人在冰天雪地討生活,應對高山魔獸的利器。下山後,沃爾夫狼騎兵彎刀刁鑽多變的攻擊,彼爾黑熊騎士大開大合勢不可擋的重斧,香多拉領主開山裂石的拳腳,一次次給在冰淩與飄雪間磨練武技的猛獁劍士帶來震撼。彎刀、大塊頭、力大無窮,羅蘭度知道這些人是戰神派來的良好導師,荒原的一段旅程,猛獁劍士受益匪淺,同時,也在武技道路上躊躇不決,不知自己在諸多兵器中如何取舍。


    是螳螂劍聖的刀,劈開了猛獁劍士眼前迷霧!


    螳螂劍聖修煉的是“意念”,劍法講究的是“氣勢”。靜時,穩築百尺高台;動時,迅猛如雷霆萬鈞。綠黨劍聖匯聚了全大陸最精妙劍法,深深吸引了猛獁劍士。


    羅蘭度是那種喜歡誇下海口,又十分執著的人。一句“這種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的劍技,對猛獁來說,就是信手拈來”,惹得綠黨僧侶搖頭不語,也贏得劍聖親自授技的機會。


    隻用了三天,鼻頭卷著短箭感悟的猛獁劍士,就可以在泰羅卡光塔的針葉尖端削出光滑平整的圓弧。


    “再給我一把刀,香多拉每一片樹葉都將裝點上‘南十字星’!”技藝有成,猛獁劍士翹著鼻子,再次誇下海口。


    現在,羅蘭度在人類劍客身上看到了新的技藝。


    羅蘭度低頭看著兔子的斷耳,眼前再次浮現那一刀。


    刀勢很快,卻不是大力揮舞出來的,其整個的運動,都是人帶動的,卻能在空中拐出兩道弧,一道格開了冷豔鋸,一道削斷了兔子兩隻耳朵。完成這一壯舉的,在那人,在那人的腳步!


    其實,在這兩天的切磋中,人類貴族巴裏已經給過提示。


    長期與不同種族打交道,特蘭又博取眾長,很早就發展出了其獨特的劍法道路。這種以步伐為主的劍法,講究的是“騰挪”,在遊走中尋求進攻機會,在進攻中以騰挪擴大優勢,或者轉變局勢,補刀與躲閃全在腳下完成。


    在人類的劍士列傳中,有這麽一位,借助一根參天土柱,追擊得一頭巨龍灰頭土臉,迫使號稱大陸最強體魄的生物,在肉博不敵之下,釋放了魔法。後人以一句“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將這位劍士列入“十大劍士”。順便提一句,十大劍士中,位列第一的,是萬年前的抗魔英雄阿拉貢。


    羅蘭度唿了一口氣,吹落兔耳朵上一串血珠。這位“會當擊水三千裏,自信人生二百年”的猛獁力士,重新舉起了刀。


    漆黑的刀身,銀亮的刀刃。冷豔鋸上的缺口,如同冰冠山脈的缺口雷霆崖,震懾著人類乘勝追擊的勇氣。


    雙方都使出了最大的力量,刀與刀碰撞,冷豔鋸終於不堪重負,刀身被削為兩截。羅蘭度卻沒受這挫敗影響,憑借身高肢長的優勢,一步撞進了胡恩身前,大手扼殺了大刀的進攻。


    猛獁人巨大的力氣,讓胡恩覺得手臂似乎要被捏碎。倔強的他還是咬緊牙,沒放開手中的刀,另外一隻手更是捏緊拳頭,朝猛獁人的檔掏去。胡恩沒想過要使出下三流的招數,奈何對方實在太高了。


    胡恩腦海裏剛浮現出將會碰到超乎想象的巨大異物時,一道鞭影已經降臨臉上。這一擊,直打得胡恩眼冒金星,兩道鼻血從鼻孔裏鑽出。


    待看清攻擊自己的,居然是猛獁人的鼻子,胡恩不僅讚一句:“打得好!”


    格鬥界中,有一句著名的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應該成為武器!


    胡恩一直覺得比蒙確實挺蠢的,明明有一條尾巴,卻不懂得使用,就連山林裏的猛虎都知道一撲而剪,而比蒙卻隻會橫衝直撞!這位巨象力士,真的讓他刮目相看,不僅鍛煉得出色的劍技,還能夠把鼻子鍛煉得如此有勁。


    隻有真正崇尚格鬥的武士,才會如此注重技巧!


    口中稱讚著,胡恩的腳已經踹到羅蘭度的膝蓋上,另外一隻腳接著離地,似是要借助猛獁的力量,再度攻擊其襠下。


    覺察到敵人動向,羅蘭度猛地一扯,化開了讓當下憂鬱的一腳。口裏叫罵著“我戳你的鼻!”,自己的鼻子卻再度戳到對方臉上。


    羅蘭度也不知道自己鼻子有多大勁,隻是又兩記鼻拳,直打得胡恩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的: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


    羅蘭度看胡恩沒了反應,奪過大刀,卻還不放心,捏著胳膊,抖布袋也似的狠抖了一番。直感覺手裏的胳膊脫了關節,才放心地將其扔到一邊,口中還嘟囔著:“還道有多硬氣,原來隻是結冰的通心菜,經不起敲打!”


    原來,猛獁人的居住地有著一種兩足行走的野獸,外形像是白毛猩猩,體格與猛獁人差不多,喜歡衝撞,或者以摔跤的方式打敗對手。雙方長期爭鬥下來,猛獁人堅持鍛煉鼻子,在與冰吼互掐時,通過攻擊冰吼沒毛的臉部,來取得勝利。


    獲勝的羅蘭度,鼻頭高舉“蠻牛之敵”,陽光在刀刃上衍射出一弧赤紅。


    而他,錘著胸膛,仰天長嘯。


    “坎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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