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竟是到了晚間,林如海也沒能睜開眼來。


    賈璉撐不住,在林如海跟前不知跪了幾迴,頭都快磕破了,英蓮和黛玉卻連多看一眼也不願,最後還是馮淵過去將他從地上拉將起來,拖到外間去了。


    賈璉心中又驚又懼,一張臉狼狽不堪,隻拉著馮淵哭訴道:“妹夫,我這迴不知輕重,犯下大錯,當真是無臉再活在世上了!隻你千萬要信我,我是真不知道姑父的情形,若我知道,便是打死我也不能說要帶林妹妹迴去的!”


    這個馮淵卻是知道,隻麵上沉重,勸他道:“璉二哥,我自是知道你是無心的。隻這會子天色已晚,你再等下去也是無用。倒是……”


    說到此處,他卻是頓了一頓,隻將目光往裏間瞟了一眼,才道:“前兩日嶽丈身子剛好了些,墨玉和黛玉兩個甚是歡喜。可眼下嶽丈成了這個樣子,璉二哥,你也知道,她兩個到底是姑娘,一時半會怕還在怨你。不如你先迴去,先行休息,這邊有我守著,等嶽丈醒了,我立刻派人通知你一聲,到時你再來將原委細說。嶽丈大人通情達理,想來也是不會怪你的!”


    他的話句句在理,賈璉自是也不好違的,隻偷偷拿眼往裏麵覷了幾眼,顧慮黛玉姐妹二人,隻好沮喪應了,隻說自己在房中等著馮淵的消息,大有徹夜不眠之意。


    馮淵點頭依了他,之後便派了人送他迴房去。


    約莫一刻鍾的功夫,負責送賈璉迴房的小廝迴來,如實向馮淵迴道:“大爺,我已照您的囑咐,親眼看著璉二爺進房了。院子裏的人也吩咐過了,若是他一有動靜,便會立刻報到您這裏。”


    馮淵聽了,甚是滿意,誇了幾句便打發他下去,隨後匆匆進了裏屋。


    黛玉守了一天,也哭了一天,眼睛都幹了,此刻已是筋疲力竭,兩隻柔荑緊緊握住林如海一隻手掌,臉色蒼白如紙,似有昏厥之象。


    彼時,馮淵摒退左右,屋裏隻餘自己並英蓮、黛玉,另外囑咐了思煙、幻雪守在門口,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黛玉不解,側著頭虛弱道:“姐夫,你這是作甚?”


    不料話音未落,床上卻是傳來了幾聲咳嗽聲,英蓮與黛玉又驚又喜,垂頭去看時林如海竟是坐起身來,麵上隱隱有笑意。


    黛玉撐不住,猛地撲進父親懷中,哇哇大哭起來:“爹爹,你可算醒了!”


    那頭林如海自是將她摟緊,口中安慰不斷,饒是如此,也是花了好一會工夫才叫黛玉平靜下來。


    然她是個聰明的,自然也猜出其中有詐,隻頂著一雙紅腫的核桃眼,抽泣問道:“爹爹,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您方才分明是醒著的吧,為何卻裝昏迷,害女兒擔心?!”


    林如海因笑道:“傻孩子,我早料到賈璉是個有心計的,遲早會來找我一遭,隻沒想到這麽快。事發突然,我一心想留住你,隻得將計就計,在他跟前演出苦肉戲!”


    黛玉心下恍然,卻仍舊十分懊惱:“那您也不能欺騙女兒,叫我這般擔心,差點不曾嚇死?”


    此時,英蓮也轉過頭望向馮淵道:“既如此,爺又是如何知道的?”


    馮淵笑笑:“原是我的不是。前幾日與翁丈閑暇聊天時,曾談及這璉二哥的癖性。因得知翁丈心中顧慮,便隨口說出了這將計就計一招。隻不想,璉二哥太沉不住氣,竟這麽快便派上用場!”


    姐妹恍然,又在林如海跟前偎依了好一陣子。


    少時,英蓮因見外頭夜色深沉,又恐黛玉今日傷心太過,傷了身子,忙勸她迴去休息,黛玉先時不肯,然林如海從旁附和,少不得是依了。


    一炷香後,待黛玉被丫鬟護送出了門,林如海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向馮淵、英蓮道:“今日一事,多虧淵兒妙計,才製住了那賈璉!”


    馮淵忙道:“翁丈過獎。隻這番那賈璉吃了這啞巴虧,怕再不敢提要帶妹妹迴京一事了。”


    英蓮因抿唇憤憤道:“要我說,這也是他活該!想當初他初帶妹妹迴府時,日日都想往爹爹跟前竄,生怕不知爹爹病情幾何,旁人都以為那是他的孝心,殊不知他眼睛裏跟個餓狼似的,幽幽直往外冒綠光呢!”


    林如海因道:“他那點貪心我何嚐不知?便是派去他房裏的小廝丫鬟,與他們廝混熟了,也聽到許多風聲。如今,他在林府隻享了清閑,卻未撈到油水,如何能甘心的?”


    馮淵揚眉笑道:“有了今日這番教訓,他便是再不甘心,也不得不依的。遺憾的是,眼下正值年關,應是個極喜慶的好時候,但為了瞞他一瞞,翁丈少不得又要臥床數月了。”


    “可不是。”林如海聞言,麵上也浮起愧色,“隻這下,你們在我林府的頭一個新年也過不安生了!”


    馮淵安慰道:“翁丈無須介懷,我們來日方長。”


    不想卻聽林如海哀歎了一聲道:“別的我哪裏會放在心上,隻不知我這身子能拖到幾時罷了?”


    英蓮忙上前道:“爹爹這是怎麽了,好好的說這等喪氣話作甚?現下萬事皆順,隻等那賈璉熬不住,自己請辭便好。等他一走,林府便也得解脫了。反正爹爹現下的身子也須繼續調養,便在房中安心養著便是。”


    然林如海聽罷,不喜反悲,收了麵上從容,卻是極鄭重問英蓮道:“九兒,我知你的神通,有件事自你入府後,便一直掛記在心。如今我開口問你,你必不能瞞我。”


    英蓮疑惑道:“爹爹要問何事?”


    林如海因道:“先時你將黛玉生平假托那金陵孟家姑娘皆述於我,故事中孟父早早故去,我猜那便是我之結局。”


    英蓮聞言,卻是萬般驚駭,忙道:“爹爹胡說什麽?你也說了,那個原是先時我與你說的,如今既有我與相公相助,決心要為林府改命換運,您如何還會如那孟家老父?爹爹切莫胡思亂想,隻一心養好身子便可。等到將來,妹妹有了好夫婿,還要帶著娃兒在您跟前承歡膝下呢!”


    林如海因見她驚慌至此,忙執了她一隻手道:“好孩子,這些我如何不知?如今有你和淵兒在府裏助我,我還有何懼?隻是……”


    馮淵在一旁沉默許久,這時忽道:“翁丈可是別有所求?”


    “確是如此。”林如海因抬眼深深看向他夫妻二人,麵上生出一種極複雜難言的神情,似極苦極澀,又似大徹大悟,幽幽問英蓮道,“九兒,若依舊時故事,為父大限之期究竟將在何時?”


    英蓮忙搖頭不迭,隻覺心中酸澀難忍,眼中淚如雨落,泣道:“爹爹何苦問我這個,是要逼死女兒麽?”


    林如海因道:“九兒不必傷懷。為父活了這把年紀,也算將生死看透,唯一放不下的便隻有一個黛玉。如今,又有你二人扶持,我也算了無牽掛。且有了這一番作為,命數恐早已巔轉,準與不準也是兩說!此刻問你,不過是想心中有數,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也好將前事萬全。這不也是你當初尋我之本意麽?”


    當下,英蓮啞然,竟不知該如何以對,隻默默佇立低泣,不肯言語。


    俄頃,卻是馮淵發話道:“阿瑛,翁丈已說了,他問這個隻是以防不測,並無別個意思。你若不說,倒叫他心裏愈發惦記,反於調養不利。不如此刻便告知翁丈,叫他安心的好!”


    林如海忙點頭道:“正是如此。”


    便是此番情狀,英蓮也是咬唇思量良久,才紅著眼眶徐徐道:“要我告訴爹爹可以,隻爹爹須保證,聽過便忘了。日後要好好將養身子,再不許將這等事情放心上了!”


    那頭林如海自是倚著背枕點頭不迭。


    如此才聽英蓮幽幽道:“若按前事,爹爹大限之期應是後年九月初二。”


    林如海聞言,心中一窒,然麵上卻是作極坦然狀,笑道:“哈哈,便是真的,也還有小兩年的時光,夠了,夠了!”


    “爹爹!”英蓮聽他如此說,自是大慟,忙道,“您忘了才答應我什麽了?”


    林如海怔了一怔,笑道:“九兒莫急,爹爹保證再不說了。”


    又見英蓮麵上委屈,知她心裏還有顧慮,忽捋了兩下髭須,道:“隻九兒若是真擔心爹爹,我這裏倒還是有一樁別的事兒要交代你!”


    英蓮心中狐疑,忙問:“何事?”


    林如海朗聲笑道:“算起來,你與淵兒成親時日也不短了,怎麽還未聞子嗣之息?且將那大限之期拋開,若是你能生個白胖胖的小娃娃給爹爹抱抱,爹爹的病必能好得更快些!”


    “小娃娃?”片刻間隻見英蓮麵上通紅,羞愧難當,隻仰頭望了一眼身邊的馮淵,委屈道,“怎麽辦,爹爹想要抱小娃娃?”


    床上的林如海忍俊不禁,隻抬眸跟著看向馮淵:“賢婿,此事你得多費心才行!”


    卻見床前的馮淵竟是難得窘迫了一迴,抽了兩下唇角,才道:“小婿知道了!”


    不想一垂頭,卻剛好與英蓮那渴求的眼神相觸,心中忽如錘擊,忙將目光躲閃開去,再不敢看她。


    而後,林如海與英蓮又說了好多貼心話,情狀一如親生父女,當真是親密無間,分外溫馨。


    彼時,馮淵靜默一旁,看他二人說笑,不知怎地,心中卻隱隱生出幾絲不安來。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七月份過得昏天黑地,實在顧不上更新了。


    對不住大家,不過八月份一定會努力更新的,本文會努力加速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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