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幾日。且說英蓮這邊,自從跟著馮淵來到東郊別院,日子過得甚是舒坦。


    如今她離了拐子,再不用挨打受罵。院子裏又有兩個老媽子,專門伺候她飲食起居。隻因身上過敏症狀未消,到了第三日也未得迴去馮府,隻聽馮淵的在這裏靜養,每日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在別院裏閑逛,真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先頭她還擔心馮淵納妾的事兒來著,然這幾日她有意無意從兩個嬤嬤那裏打聽,竟發覺馮家的背景與原著裏根本是兩樣的,這會子早已顧慮全消了。


    原來,那馮淵並不像書裏所寫的那樣父母早亡,隻守著薄產度日。馮淵的母親還尚在人世呢,便是父親,也是去年三月份裏才沒的,如今的馮淵還在孝中,自然是不得娶妻納妾的。再則,馮淵是個孝子,縱是納妾也定要先見過馮母的,現下她還未進馮府,操心這個實在沒有必要。


    馮淵將她養在這裏,每日都必來看她,卻是格外知禮,從不留宿,頗有君子之風。英蓮跟他接觸幾次之後,發現他竟是處處慣著自己,也就不怕他了。


    於是乎,英蓮漸漸把那拐子忘了,每日在院中樂得逍遙。然正所謂月滿則虧,便是這樣的日子也仍有一件事美中不足,讓她頭疼得厲害。


    這日中午,別院裏的李嬤嬤熬好了藥端進英蓮房裏,卻瞅不見人影,便知她又躲出去了。原來,英蓮自住進這裏,便是湯藥不斷,一日三次,吃藥跟吃飯一個頻率,她實在受不住,故每次一到吃藥時候便找各種借口開溜。


    送藥的兩個嬤嬤對此早已習慣。這幾日天熱,英蓮又很愛後院那棵百年老榕樹,李嬤嬤便盤算著她定是躲在那裏納涼去了,徑直端了藥碗給她送去。


    果真,進了後院,順著青石路走了沒幾步,便看見英蓮正歪在榕樹下那張長條石椅上閉目養神。


    李嬤嬤怕藥涼了影響效用,故腳下更放快了些,上前喚道:“九姑娘,這會子你可沒處躲了,快起來喝藥吧。”


    英蓮聞聲睜了眼,看見來人,又瞅見她手裏那碗黑唿唿的藥汁,淡淡的柳葉眉立即皺成一團,粉唇微微嘟起,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嬤嬤,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您看我臉上這症候都好得差不多了,今日這藥能不能就別喝了啊?”


    李嬤嬤可不敢應她,隻道:“姑娘就別難為我了。少爺每日來,第一句便是問姑娘可曾吃了藥。姑娘如若不吃,叫我怎麽跟少爺交代呢?再說了,良藥都苦口,姑娘忍著喝了,再過兩日,美貌如初,豈不更讓少爺歡喜麽?”


    英蓮垂著頭,沒有應她。不過是過敏,按照她以前的經驗,就算放著不管,快則六七天,慢則半個月,自然也就好了,如今喝了這藥,她反而覺得好得慢了。


    殊不知,這藥是馮淵特意囑咐王大夫開的,除了治臉上的症狀,裏麵更是添了很多名貴的藥材,幫她彌補元氣調理身子的。隻因此前英蓮在拐子那處,長年挨打受虐,體內竟鬱結了好幾處內傷,不僅氣血紊亂,體質也是極差。那日王大夫給她診完脈,私下將這些通通告訴了馮淵,正是這個緣故,那日他送走王大夫迴來才臉色極差。


    李嬤嬤見她滿臉委屈,不禁啞然失笑。這幾日她見英蓮年紀雖小性子卻穩重,待人處事皆是沉著有禮,故心裏暗暗將她當個大人看,可現下見她這般怕吃藥,方覺依舊是個孩子。於是哄她道:“姑娘,你就喝了吧。若是嫌苦,待會我再去廚房給你多取幾塊冰糖來,可好?”


    算了吧,十塊冰糖也不頂什麽。


    英蓮搖了搖頭,還是伸手將那藥碗接了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唿吸喝了。


    “看,這不就好了。姑娘下迴可別再躲了!”李嬤嬤笑吟吟看她喝完,又道,“姑娘晚上可有什麽想吃的,說出來我好給姑娘做。”


    “前日做的甜湯就很好。”英蓮一張臉無比糾結,苦的齜牙咧嘴,道,“嬤嬤,我今日要吃雙份的。”


    李嬤嬤笑著應了。


    不料,卻聽身後傳來一個宏亮男聲,道:“什麽甜湯這麽好喝?李嬤嬤,趕明兒得空了,也做一碗與我嚐嚐啊。”


    二人迴頭一看,隻見馮淵已出了迴廊,正向這邊走來。


    李嬤嬤忙笑著見了禮,道:“少爺說笑了。若是少爺不嫌棄,不如今日晚飯我多做一碗,少爺留下來嚐過再走。”


    “不了。”馮淵走近了,擺手道,“下午還有些要緊事,不能久留。”


    英蓮忙將手裏的藥碗放在一旁,也起身見了禮:“少爺既忙,怎麽還到這裏來了?”


    “無妨。今日去田莊收賬,順路便來看看你。身上可好些了?”馮淵邊問邊拉了她坐下,又道,“以後見我,不必再行那些虛禮。”


    英蓮笑笑,不置可否,隻答前一個問道:“早已沒什麽大礙,就是這些東西退得慢,耗時間罷了。”


    馮淵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確已好了七八分,隻餘些淡淡痕跡,笑道:“是快好了,隻是藥還得吃。”


    英蓮一聽還要吃藥,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去,弱弱道:“少爺,我不過是小病,一點不礙事的,何況我都吃了這些天了,可不可以……”


    “嗯?”隻聽馮淵喉間拉長的這一聲哼哼,已叫對麵的人兒咬著唇低了頭,“你說呢?”


    顯然沒戲!然英蓮偏偏不甘心,再次鼓足勇氣抬眼問他:“那到底還要吃多久啊?”


    馮淵見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實在不忍心打擊她,可偏偏又愛極了她這難得的嬌嗔模樣:“王大夫說了,你體質虛弱,氣血又不好,因此已給你開了一年的補藥。你這藥,怕是有的吃了!”


    “什麽?一年?”英蓮聞言,真的是要哭了。


    馮淵見此情狀,唇角輕勾,眉間間俱是笑意,一旁的李嬤嬤也捂著嘴,笑得下巴直顫。


    “少爺,求您了。若真的要讓我喝一年的苦藥,您不如直接叫人拿把刀殺了我算了!”英蓮昂著頭看他,一雙水眸仿若夏日幽池,清澈蕩漾,格外惹人憐愛。


    “胡鬧!哪有人生病還不吃藥的?”馮淵眉頭微皺,忽從袖中舀出一包東西來,遞給她道,“這個給你。以後每次喝完藥便吃一顆,再不許說剛才那般孩子話了!”


    英蓮見他麵色十分嚴肅,怕真的惹他生氣,不敢再多言,隻默默接過東西,還未打開,便已有一股特別的香甜直鑽入鼻間。


    “好香啊!”英蓮捧著聞了聞,狐疑地看馮淵,“這個……”


    馮淵朝她抬抬下巴,道:“你打開看看便是了。”


    英蓮隻得聽他的話打開,竟是一包金黃璀璨的蜜餞。這倒讓英蓮喜出望外,方才喝了藥到此刻喉嚨裏還是苦的,便迫不及待撿了一顆嚐了嚐,濃鬱的香甜瞬間湮沒了所有,直沁心脾。


    “如何?”馮淵笑笑,說道,“這乃是禦品堂的點心,據說是用西域的果子做的,怕是全金陵城最甜的蜜餞了。”


    “好吃。”英蓮咂咂嘴,終於不再苦著臉,這東西可比冰糖管用多了,“多謝少爺。”


    馮淵總算舒了一口氣,道:“有了它,你便再忍忍吧。我問過王大夫了,那補藥隻喝兩個月便好。你既如此怕苦,後麵的便都做成藥丸,到時用水服下即可。”


    “啊?真的嗎?”英蓮如釋重負,頓時兩眼放光,笑得一臉燦爛,心想這馮淵可真真是個體貼的好男人,恨不得撲上去親一口才好。


    “鋪子裏還有事,我先迴去了。你歇著罷,明日再來看你。”馮淵見她開心,麵上不自覺更溫柔了幾分。


    英蓮應了,和李嬤嬤一起送了他出門。


    彼時馮龍已在門外候著,到了門口,馮淵又向英蓮道:“送到這裏便罷了,你好生在這裏養著。若缺什麽短什麽,可告訴我。我吩咐馮龍買了送來。”


    英蓮忙搖頭:“多謝少爺掛心,九兒這裏一切都好,沒什麽短缺。”


    馮淵對她著實夠好了,她哪裏還能再貪心!


    隻是這話馮淵已問過很多遍,但每一次英蓮都答沒什麽短缺,倒讓他有些憋悶了。他略一皺眉,從頭到腳又打量英蓮一迴,轉身向馮龍道:“迴頭你去找曹管家,讓他撿幾匹好布料給姑娘裁幾件衣裳,再打幾件好看的首飾一並給姑娘送來。”


    “是,小的記住了。”馮龍忙應道。


    英蓮看著眼前這絕世好男人,少不得又舔著臉道了謝。


    馮淵又囑咐了幾句,才攜著馮龍離開。英蓮一直看著他走遠,竟出了神,直到李嬤嬤喊她才迴身往屋裏去,隻這迴也沒再去老榕樹那處,一個人悶悶迴了房。


    老實說,她心裏對這馮淵實在是琢磨不透。雖說他對她很好,可每每想起那日街上的種種,她還是疑惑不已。怎個馮淵不僅沒被打死,反而還有那般好身手?且那日她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揍薛蟠的神情,竟是三分怒氣七分恨意,又是為何?更奇怪的是,他還帶了幫手,而那些人全是書裏沒有的,又要怎麽解釋?


    英蓮坐在桌前,手裏握著那包誘人蜜餞,忽地幽幽自語:“難道說,你跟我一樣,也是穿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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