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城,枯葉凋零,繁花盡折,風揚起沙塵,蕭瑟淒涼。


    傅斯年指尖細細摩挲著手中的黑絨盒子,眸子晦澀。


    車子在抵達第三醫院的時候,就遇到了小範圍的堵車,這醫院是幾年前市區規劃,剛搬到軟件園附近郊區的,因為距離市區太遠,人並不算多,忽然外麵停了這麽多車……


    十方心底暗叫壞了事,八成是餘漫兮的事情被捅出去了,難怪這一路上傅斯年的臉色如此不對勁。


    “大少,走後門,還是……”


    前麵都是記者,隻怕後門也有人,“要不走地下車庫吧?”


    傅斯年將黑絨盒子收起來,“不用,走正門。”


    “這個……”


    那些記者全部扛著長槍短炮的,這絕壁是要把他生吞了啊。


    他現在出現,不是往槍口上撞。


    正麵剛?


    要不要這麽生猛?


    傅斯年不說話,十方隻能聽他的,隻是車子很多,他行駛得非常慢,順便又暗戳戳的給傅沉發了信息。


    此刻餘漫兮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初步處理過,就是幾處外傷,傷及頭部,後背也被出踹得都是淤青,還得進行徹底全麵的身體檢查。


    傅沉收到信息,隻是看了眼,並沒迴信息。


    十方詫異。


    我的三爺啊,這特麽外麵要出事了,您怎麽不迴信息啊,都不出來阻止一下嗎?


    “在這裏停車吧。”傅斯年忽然開口。


    “啊?好。”十方立刻踩下油門。


    傅斯年剛下車,他就立馬追出去。


    而此刻堵在門口的一群記者,已經有人看到了他。


    “傅大少來了!”


    有人驚唿一聲,醫院門口本就騷動不安,此刻更是徹底暴動起來,因為有目擊人說,傅斯年送餘漫兮到醫院後,就快速離開。


    所以有傳言,到了醫院後,傅斯年得知餘漫兮被人糟蹋,扔下她跑了。


    在一定程度上坐實了餘漫兮被人性侵的傳言。


    此刻看他迴來,那群記者自然都瘋了。


    瞧著他從車內下來,所有人扛著攝影機的媒體記者,全部都在瘋狂的往前擠。


    傅斯年沒有任何保鏢隨扈,就這麽隻身一個人,環顧所有人,麵容冷似冰……


    “我的媽,真來啦,我還以為他跑了……”


    “我還想著傅斯年肯定丟下小餘主持了,居然真的迴來了?”


    “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小餘主持到底有沒有被人那個啊。”


    ……


    他仍舊穿著質地柔軟的家居服,外麵裹著一件長款薄外套,秋風瑟瑟,將他衣角吹得微微鼓起。


    “傅少爺,請問餘小姐是真的遭人綁架,她被人……”


    這人話都沒說完,傅斯年忽然看向她。


    神色冷肅到了極點,氣場更是分外駭人,簡單對視,就好像能將人的血液徹底凍結。


    他往前一步,那人嚇得往後一躲,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冰麵上,周圍的人都好像能聽到冰棱碎裂的茲拉聲。


    傅斯年畢竟是傅家長孫,那周身的氣度自然非一般人能及,臉上帶著駭人至極的煞氣,目光鎖死剛才說話的女記者,沉著臉……


    “你剛才說什麽?”


    他聲線低沉,之前出門太急,也沒戴眼鏡,比起大家往常見他的時候,更添了幾分狂野與戾氣,以前隻覺得傅家長孫沉穩內斂,成熟穩重,誰曾見過他這般模樣。


    方才還蜂擁而上的人,紛紛讓出了一條路。


    “我……”那個女記者也沒想到傅斯年就這麽過來了,臉色發白。


    “你剛才問了什麽?你說她如何了?”


    “傅少爺,這麽多人在,您總不會是想打人吧。”有個男攝像開口。


    他此刻這般模樣,不是想打人,分明就是想吃人啊。


    “你的女朋友被人如此造謠,你還能冷靜得下來?”傅斯年反問。


    那人語塞,神色無措。


    “她確實出了點小意外,隻是受了點輕傷,送到醫院救治而已,為什麽遇到這種事,你們首先關心的不是她的傷情,而是她是否被綁,是否被人性侵?”


    “你們是覺得她受的傷害不夠多?”


    “還是說,在你們看來,挖出一個女性被人性侵,就能讓你們有成就感?”


    傅斯年語速放得很慢,一字一頓,質問著麵前這些人。


    “現在網絡流言四起,都說她不潔,人是我親自救的,到底出沒出事,我比你們更清楚!”


    “我不知道背後造謠的人,是何居心,就這麽想要毀了她。”


    “在場女記者不少,我就想問,說一個女人被欺辱,挖掘她的隱私,就如此讓你們興奮?”


    “你們此刻過來圍著我,是想要什麽說法,希望我說什麽?你們此刻堵在這裏,到底想要挖什麽料?”


    ……


    傅斯年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冷眼看著對麵這群人。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會說,如果沒有被性侵,有什麽證據?”


    “你們希望我拿出什麽,等她醒過來,告訴她,外麵的人說你不貞,需要你做個檢查,還要把所有檢查報告公之於眾?”


    “可能我們拿出所謂的證據,也會有人質疑報告造假。”


    “她遇到這種事已經被嚇得不輕,這種時候,你們還想將她傷口一點點扒開,在上麵撒點鹽,難道說,徹底毀了她,你們才甘心?”


    傅斯年的厲聲斥責,問的對麵那群記者啞口無言。


    他這話說得不假,這件事完全就是個羅生門,無論怎麽做都是不對的,信則信,不信的人你怎麽說都不會信的。


    “或者是,哪天把她逼上絕路,你們的心底才覺得舒服?”


    “今天當著所有記者媒體的麵,我直接把話撂在這兒。”


    “她確實公眾人物,但同時也是個一個受害人,某些無良媒體報道不實消息,甚至肆意汙蔑栽贓,我會全部訴諸法律,你們可以等著迴去收法律傳票。”


    “我不想多說什麽,但是……”


    傅斯年停住一下,“所有欺負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這話已經是一種變相的警告了。


    人群出現了短暫詭異的靜默。


    “最後一點,大家將心比心,我不奢求你們對她有什麽心疼憐憫,或者同情她的遭遇,隻希望你們給她一點空間。”


    “謝謝。”傅斯年說完,大步往醫院裏麵走。


    人群自動自覺地分開一條路。


    十方緊跟著他跑進去。


    臥槽,這大少爺今天未免太帥了點吧,直接懟得那群記者啞口無言啊。


    現在有些媒體是真的不要臉,淨想著如何吸人的血,根本不管當事人的死活。


    真是……


    誰家人誰心疼啊。


    門口的一群記者麵麵相覷,傅斯年的話,已經被原封不動的傳到了網上,大家唏噓感慨之餘,也不再評論或者轉發關於餘漫兮的各種新聞。


    有些新聞媒體或者微博大v已經悄然刪除了關於餘漫兮的消息,這件事在網上發酵得快,熱度退的也快。


    大家隻能感慨……


    傅斯年是真的愛她。


    這種時候能站出來公開維護,太爺們兒。


    **


    此刻餘漫兮已經醒了,因為後背太疼,不能躺著,此刻正半坐在床上,頭上還纏著紗布,宋風晚坐在床邊,幫她倒了杯水,插了吸管讓她攝取水分。


    長時間貼著膠帶,她唇角幹裂出血,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嗓子眼更是幹得冒煙。


    “斯……年呢?”


    “幫你處理住院的事情,很快迴來。”傅沉迴答。


    餘漫兮點頭。


    也就幾分鍾後,傅斯年推門而入,餘漫兮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了那麽多事,她此刻隻知道經過這件事……


    就算為了這個男人豁出性命,她也甘願。


    因為……


    從來沒有人如此關心她。


    “餘姐姐,那你們先聊,我先出去了。”宋風晚也很識趣兒。


    “謝謝喬叔和喬先生,還讓你們跑一趟。”餘漫兮醒過來,見到喬家人有點詫異。


    “好好休息。”喬望北說了一句也跟著出去,傅沉此刻已經收到外麵的消息。


    記者已經全部離開,網上的消息也都盡數被刪除,到後麵段林白用了些手段,網上已經非常幹淨。


    “你們聊,我先出去。”


    整件事告一段落,傅沉便走了出去……


    傅斯年走到床邊,手指還放在口袋裏,摩挲著那個黑絨盒子,忽然有點莫名的緊張。


    “你別站著,我仰著脖子酸。”餘漫兮手上打著吊瓶,是他坐到自己床邊。


    傅斯年點頭,挨著她坐下,“感覺怎麽樣?”


    “疼啊,也是夠倒黴的,沒想到會遇到這種變態。”餘漫兮此刻想起方才的事情,還是心有餘悸。


    “以後上下班我都去接你。”剛交往的時候,傅斯年每天都接送她,隻是兩人作息不同,餘漫兮也心疼他這樣來迴跑,就拒絕了。


    誰也預料不到會出意外。


    而此刻傅斯年的手機震動起來,戴雲青的。


    “我媽的電話,她很擔心你,你和她說兩句吧。”傅斯年接了電話,打開免提,自己則轉身幫她倒了點熱水溫著。


    “喂——斯年啊,小餘怎麽樣啊?沒大礙吧,我人已經到機場了,還有一個多小時才登機,到京城估計要半夜了……”戴雲青語氣略快,顯得非常焦躁。


    “阿姨,我是小餘,我沒事的,您不用特意過來。”


    “小餘啊……沒事,我機票都買了,你人沒事就好……”


    餘漫兮知道自己出事,可能事情已經傳出去了,但是賀家沒有一人過來,怕是唯恐避之不及吧,倒是傅斯年的母親,居然特意從外地趕迴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傅斯年則衝她指了下外麵,示意自己出去給她先置辦一些洗漱用品,此刻已經天已經完全黑透,迴家拿太麻煩。


    餘漫兮點頭。


    傅沉並不在外麵,倒是十方被留下,正蹲在病房外玩手機。


    “你進去待著吧。”傅斯年清楚,怕是傅沉讓他留下守著的。


    “好。”十方推門進去,和餘漫兮打了招唿,尋了個犄角旮旯蹲著,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餘漫兮與戴雲青打完電話,才注意到傅斯年的手機一直在跳動,有個群一直在發各種消息。


    浪裏小白龍:【我去,大侄子真的要求婚嗎?】


    三叔:【你從哪兒知道的?】


    【他買鑽戒的地方,是我家商場啊,經理告訴我的,臥槽,是不是真的啊,他會是我們這群人中結婚最早的吧?他說傅斯年去買鑽戒了,我一開始不愛信來著。】


    【傅三,你這個做叔叔的準備好紅包啊。】


    【臥槽,好想去圍觀求婚啊,有沒有一起的,這特麽不是演戲,是真的要求婚啊!我還在新區監督拆遷,有沒有人給我直播啊,好想看啊……】


    ……


    餘漫兮盯著手機,傅斯年他剛才出去是買鑽戒了……


    她心頭直跳,忽然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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