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望川也算是半個練家子,一拳下去,又快又狠。


    孫公達連躲閃的時間都沒有,硬生生挨了這下,左半邊臉霎時失去知覺,腦袋震蕩兩下,有那麽一瞬間,大腦發昏。


    雙目一黑,險些摔倒。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打,伸手揩了下嘴角的血漬。


    心底的怒火像是猛獸般,他瞪著嚴望川,奈何身高不如他……


    端看這氣勢就被狠狠壓了一頭。


    “宋風晚做了什麽,她心底不清楚嗎?”孫公達視線落在宋風晚身上。


    嚴望川挑眉,擋住他的視線,“你說說看,她到底做什麽了?”


    其實喬艾芸和嚴望川都是精明人,孫家兄妹出事,孫公達此刻不在醫院或者警局,居然跑來這裏,顯然宋風晚和這件事脫不了幹係。


    “還能做什麽,我們家小芮現在還躺在醫院裏,你們說因為什麽?年紀不大,心腸如此歹毒,前所未見!”


    “孫芮?”喬艾芸擰眉,孫芮看不上宋風晚,平時眼高於頂,兩人一直沒怎麽接觸,怎麽會有交集。


    “你可以問問你寶貝女兒,我女兒出事之前,他們是不是待在一起?她又做了什麽好事,連證人我都找來了!”


    孫公達往後伸手,把幾欲逃走的馮毅給抓了迴去。


    “馮毅?”喬艾芸認識他。


    “阿姨好。”馮毅忽然被推到眾人視線中,緊張到說話都帶著顫音。


    媽的,自己今天怎麽這麽倒黴!


    “出什麽事了?”嚴老夫人在嚴少臣的攙扶下從樓上下來。


    孫公達想著嚴家和喬家並未真正聯姻,喬艾芸護短,嚴望川愛屋及烏,這嚴老夫人倒是可以鬆動鬆動……


    若是揭穿宋風晚做的好事,嚴家自詡家風嚴謹清白,怕是容不下她們母女。


    沒了嚴家這個靠山,捏死她們還不是輕而易舉。


    “嚴老夫人,有件事想請你做主定奪。”


    “有什麽事進來說,站在門口像什麽話。”老太太在下樓的時候,已經聽到他們對話,神色如常的坐到沙發上。


    嚴望川是不想讓孫公達進屋的,恨不能在他臉上再補兩拳。


    **


    幾人進屋,馮毅走在最後,這特麽一屋子的大佬,他嚇得肝膽俱裂,手指發抖,門都沒關上,露著一條縫。


    老太太穿著深藍色的印花棉衣,繡著大朵木槿花,戴著金邊老花鏡,儀態萬方。


    “嚴老夫人,我這次過來是……”


    “等會兒。”老太太手指摩挲著拐杖,“晚晚這臉是被你打的?”


    孫公達蹙眉沒作聲。


    “是非如何我不清楚,但是你衝進來,就打孩子,說不過去吧。”老太太挑眉。


    喬艾芸看著宋風晚被抓紅的半邊臉,氣得身子發抖,恨不能上去給他幾巴掌,這剛動了下,老太太就發話了,“艾芸啊,幫我倒杯茶,有點渴。”


    她咬了咬牙,還是進了廚房。


    “嚴老夫人,事情您不清楚,這宋風晚……”孫公達想解釋。


    “即便晚晚做錯事,她母親也會教訓她,也輪不到孫先生衝過來打她耳光,不合規矩,是吧,孫先生?”老太太是典型的南方女性,溫柔,這骨子裏卻很硬。


    語氣溫婉,卻透著不容置喙的果決。


    “您說得對。”孫公達咬牙。


    “先給晚晚道歉吧,我再聽你說。”


    孫公達咬緊腮幫,讓他給這個臭丫頭道歉?


    “一碼歸一碼,咱們得一件事一件事慢慢來是吧,我年紀大了,你如果一下子和我說許多事我理不清楚,所以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吧。”老太太說得理所當然。


    嚴少臣安靜站在邊上。


    嚴望川未成年前,嚴家是她一手撐起來的,精明的要死,孫公達在她麵前還是太嫩。


    “如果孫先生不道歉,這般沒誠意,你也別指望我能給你做主,我會以為你已失去理智,說話也有失公允。”


    孫公達沒想到嚴老夫人一上來就抓著這件事不放,他咬了咬牙。


    “宋風晚,我剛才太急,才對你動手,希望你別放在心上。”孫公達慪火。


    縱使心底不痛快也沒辦法,他還指望嚴老夫人做主,自然得放低姿態。


    宋風晚伸手摸了下臉,沒作聲。


    方才有點刺痛,此刻隻剩下火辣辣的疼。


    孫公達咬牙,那嚴望川打他那一下是不是也該道歉,“老太太,那我被……”


    “好了,你說說看,晚晚到底幹嘛了。”老太太岔開他的話。


    孫公達幾個字堵在嗓子眼,氣得嘔血。


    “我這……”他道歉了,怎麽嚴望川打他那下就跳過了?


    “說事吧,我看你也憋很久了。”老太太語氣仍舊是理所當然的。


    嚴少臣看孫公達憋屈的樣子,低頭憋著笑。


    ……


    孫公達深吸一口氣,“宋風晚,我且問你,小芮出事的時候,你是不是見過她。”


    “嗯。”宋風晚沒否認。


    “當時小芮和小振兩人和朋友小聚,恰好遇到了宋風晚……”


    “小聚?還挺巧的,雲城那麽多酒店,居然就偶遇了。”老太太低聲笑著。


    孫公達咳嗽兩聲,“小芮邀請她進去玩玩,可她卻故意陷害小芮,指使別人給她下藥,搞得他們兄妹做了那等事……”


    他提起這個事,火氣還一個勁兒往上竄。


    “都這樣了,還不放過她,居然還叫來記者拍照,現在小芮的照片傳得到處都是,名聲盡毀。”


    “就連警察都招來了,完全就是想弄死她。”


    “我不得不佩服,宋小姐你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心機,即便是聿修曾經對不起你,你也不該拿小芮撒氣吧。”


    “現在她已經聲名狼藉,我們孫家更是成了全國人民的笑話,這就是你想看到的!”


    孫公達說話鏗鏘,聲音提高,像是要將宋風晚釘在恥辱柱上。


    老太太、嚴望川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從始至終都顯得非常淡定,喬艾芸正在廚房泡茶,聽到這話,指尖顫抖,險些被開水燙到。


    嚴少臣看著孫公達,瞳孔微微放大。


    他還是第一次見人睜眼說瞎話。


    “今天你們家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馬上就把這件事公示出去,到時候怕是嚴家都會被牽累。”


    老太太眯著眼,手指不停摩挲著拐杖,“孫先生說這話可是有所依據?”


    “我有證人,這還能有假?”孫公達輕哼,“我是顧忌你們嚴家的麵子。”


    “伯母,您喝茶。”喬艾芸已經端了熱茶出來,彎腰遞茶,才直視對麵的人,“孫先生,既然你帶著證人過來,幹嘛不把事情直接通報出去或者交給警察,直接來我們家,是希望我們怎麽做。”


    “我要宋風晚公開道歉。”


    孫公達不傻,宋風晚不滿十八周歲,這件事捅到警察那裏,警方出於未成年保護法,信息壓根不會對外公示。


    此刻還有嚴家護著,若是不撤掉這個保護傘,他動不了宋風晚。


    “公開道歉?”喬艾芸輕笑,看向宋風晚,“晚晚,孫先生說得可是真的?”


    宋風晚冷笑。


    “我以前覺得孫芮已經夠無恥了,沒想到他們家還有更無恥的人,睜眼說瞎話,您真是應了那句話,老而不死是為賊!”


    “宋風晚!你這臭丫頭,你敢罵我?”孫公達氣炸,剛要衝過去,就被一側的嚴望川擋住了去路。


    “我罵的就是你!”宋風晚本就不是什麽善茬,平白被人打了一下,又被潑了髒水,哪裏受得了。


    “晚晚。”喬艾芸咳嗽兩聲。


    “我年紀小,沒見過那麽多人和事,但是你們孫家這般,行事齷齪,我是第一次見,也是開了眼。”


    “孫芮變成今天這樣,你這個當父親的不好好反思,還跑來甩鍋給我?”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落得今天這般下場,也是咎由自取,讓我道歉,你有本事把證據拿來!”


    宋風晚可不好欺負,直接就懟了迴去。


    一字一句,狠狠戳在孫公達的心窩裏,尤其是說孫芮活該,簡直就是在狠狠剜著他的心。


    “混賬東西,你再說一句!”孫公達恨不能衝上去抓花她的臉。


    “嚴叔,你別攔著他,讓他來好了,你若是再碰我一下,我馬上就報警,這都快過年了,您一把年紀,總不想這時候到警局裏蹲幾天吧!”


    宋風晚迎上去,毫不畏懼。


    她身清影正,不怕他汙蔑。


    “好啊,好——”孫公達輕笑,“真是厲害,難怪小芮玩不過你,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敢情之前的乖巧都是裝的!”


    “泥人還有三血性,更何況我是個活生生的人,憑什麽由著你汙蔑,允許你給我潑髒水,還不讓我辯駁幾句?”


    宋風晚輕笑,“以前我還覺得孫先生為人不錯,現在看來……”


    “不過爾爾!”


    她笑容輕蔑,氣得孫公達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漲紅了臉,渾身血液都在沸騰叫囂,恨不能上去抓花她的臉。


    “你若想動手,我就站在這裏,您盡管來,我絕不躲一下,就怕您今晚也難出這個門!”


    宋風晚語氣十分乖張。


    孫公達錯愕,“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裏是我家,就如同嚴叔說的,您耍橫撒野找錯地方了,難不成在我的家裏,還能讓你揉捏?”


    孫公達深吸一口氣。


    好像第一次認識宋風晚,以前見過幾次,乖巧安靜,像個漂亮的花瓶,還有人私下吐槽:


    這宋風晚不過是宋家精心養護的花瓶,嫁給傅聿修以後肯定也是三從四德,就是太乖,看著沒有任何棱角,孫瓊華對她都沒過多放在心上。


    孫瓊華好強,自然想掌控所有事,宋風晚這種媳婦兒又乖又聽話,在這點上很符合她的要求。


    本以為是個小白兔小甜椒,殊不知是個朝天椒。


    辣得嗆人。


    難怪孫芮在她身上栽跟頭。


    “看樣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我既然敢過來,自然是做足了準備!”孫公達伸手,將馮毅拽到了客廳中間。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馮毅,你說說,小振為何被人下藥,這東西到底是哪裏來的,是誰指使你給他下藥。”


    嚴少臣吸了口氣,這個男人他認識,就是下藥的人。


    這孫家當真夠無恥,這是準備讓宋風晚抗下所有罪責,趁機給孫芮洗白?


    手段夠狠的。


    他女兒已經聲名狼藉,還要拖一個人下水陪葬。


    “我那個……”馮毅這一天下來,受了很多刺激,方才又被宋風晚的氣勢給威懾到,嘴唇發顫。


    “說啊,之前在包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孫公達恨不能此刻就把宋風晚給碎屍萬段。


    其實宋風晚看到馮毅,心底就咯噔了一下。


    她已經料到孫公達來幹嘛。


    可是她又想起,傅沉很早就和她打聽馮毅的事,那時候孫芮尚未出事,以傅沉的實力,肯定能比孫家早一步找到馮毅。


    聯想到傅沉說得刺激之事。


    宋風晚手指收緊。


    他指的刺激之事,該不會是這個吧?


    傅沉,你真是混蛋!


    既然傅沉能料到會出事,必然不會置之不理,沒來的沉下心。


    “馮毅,你說唄,到底怎麽了?”宋風晚毫不畏怯。


    “死到臨頭還嘴硬。”孫公達冷笑,“待會兒你可別哭著求我,這件事已經不是你公開道歉就能解決的了。”


    宋風晚一笑,“你歲數不小了,除了對晚輩動手,就是放狠話,有意思嗎?”


    “……”孫公達氣結。


    這丫頭果然有氣死人的本事。


    “其實……”嚴少臣剛想開口,老太太忽然抬起拐杖攔住了他。


    “馮毅,你愣著幹嘛,說話啊!”孫公達急了。


    馮毅忽然閃身躲在了嚴望川後麵,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惹得嚴望川不快,差點抬腳踹他。


    “……真的不關我的事,是他非要把我帶來,讓我汙蔑宋風晚的,整件事都是孫芮幹的,她讓我給宋風晚下藥,說要讓她身敗名裂。”


    “馮毅!”孫公達瞳孔微縮,怎麽都沒想到,會被一個小鬼擺一道,“你說話給我注意點。”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知道孫芮為什麽討厭她,是她硬把宋風晚拽進去的,當時這位先生也進來了。”馮毅指了指嚴少臣。


    “那杯飲料本來應該給宋風晚的,差點被他喝了,最後兜兜轉轉,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被孫振給喝了。”


    “我隻是聽她話下了藥,別的我都不清楚,是他威脅我,讓我攀咬宋風晚的!”馮毅指著孫公達。


    孫公達這次算是結結實實栽了。


    嚴少臣是真的懵逼了。


    這特麽人是孫公達親自帶來的,事先串好口供不是最基本的?


    還有這種操作?


    這孫家也算豪門大戶,馮毅敢這麽反咬,他可不信一個敢下藥的人,會有什麽正義可言,或者說突然悔過自新。


    孫公達氣得七竅生煙,伸手就要去拉扯馮毅。


    “你給我滾來,混蛋,你特麽胡說八道什麽!”


    “啪——”老太太忽然起身,猛的將拐杖甩過去。


    孫公達躲閃不及,愣是被拿梨花木的拐杖生生打了一下,拐杖打在他頭上,額角瞬間滲血。


    “這人是你帶來的,到底是他胡說,還是你信口開河,紅口白牙汙蔑一個孩子?連小孩都不放過,你還是個人嗎?”


    “畜生,自己教育不好孩子,還想找別人背鍋!”


    孫公達這輩子都沒栽過這種跟頭,抬手就要去打馮毅。


    敢扯到馮毅的衣服,嚴望川按住他的手,抬手對著他另外半邊臉,幹淨利落的一拳。


    狠戾兇殘。


    “孫先生,我說了吧,今天這是不說清楚,我可不會客氣!”


    “有什麽好客氣的,大晚上跑來撒野,還試圖汙蔑晚晚,簡直放肆!”老太太氣結,“我還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如果是孫家先找到馮毅,可能事情就不是這樣了……


    所以還是得佩服三爺的機智。


    給三爺點個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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