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氣,有些寒冷。尤其傍晚時分,冷風陣陣,白天的冬日暖陽散去,隻剩下陣陣冷風,以及漸漸匯聚的烏雲。


    黑夜、烏雲匯聚在一起,大有烏雲蓋頂的趨勢,讓人的心中,生出一股壓抑感。


    王奇卻在這時候出宮。


    天氣冷了,王奇喜歡在長安城內外轉一轉。因為這時候,能看到城內外的許多真實場景,譬如是否還有流浪的乞兒,是否還有大批居無定所的百姓流浪,是否還有難以果腹的百姓,以及長安的治安如何……


    這些都是王奇在意的。


    王奇在北城轉了一圈下來,因為抵近天黑,人來人往很是匆匆。畢竟許多人都趁著天黑之前迴家,想早些迴到家中歇息。


    王奇一路走一路看,在城內倒是沒有遇到什麽乞兒。畢竟長安城內,到處都有事情做,加上地方上到處都是荒地,能給百姓充足的土地耕種。


    王奇帶著夏侯虎一起,時間不長,就走出長安城,在城外轉悠。


    他想去看看軍營士子的情況。


    如今考試結束,這些士子是什麽情況,王奇有些好奇的。同時,也可以向營地內的士子,了解大體的情況。譬如這一次科考,有什麽不足的地方,有什麽沒有做好的。


    因為這些士子參與了,才有這樣的一個認知。


    沒有參與,就沒有這個體會。


    夏侯虎跟在王奇的身旁,甕聲甕氣道:“陛下,您要了解軍營內士子的情況,隻需要安排人調研一番,把人帶過來就是,何必親自來呢?”


    王奇道:“暫時沒事兒,多看看也好的,走吧。”


    夏侯虎點了點頭。


    他如今是禁軍大統領,同時也是王奇身邊的親衛,隨時護衛王奇的安全。


    兩人到了營地外,翻身下馬,把戰馬係在外麵,夏侯虎前往打了個招唿,便直接進入。如今的軍營內,來來往往的士子很多。


    許多人都是談笑風生,再無昔日的緊張氛圍。


    一個個都在議論著。


    說著這一次科考的事情,也說著明天放榜的可能,以及榜下捉婿一事。


    萬一被人看上了。


    這就是機會。


    對許多的寒門士子來說,他們沒有更多的出身,沒有更多的身份,攀上高枝,便等於走了一條捷徑,能夠少走許多的彎路。


    王奇聽著士子的議論,也有些笑容。他仿佛迴到穿越前昔年高考後的場景,和同學之間聊著天,說著考試的事情,憧憬著未來。


    王奇轉了一圈下來,見一個個士子很輕鬆,他也是隨機詢問了一些問題。通過王奇的詢問,他了解到這一次許多士子對考卷的一些看法。


    這一次的考卷內容,一些軍略上,以及民生上的事情,對許多士子來說,不曾接觸過,完全是胡亂答卷。


    這一點,王奇沒覺得出題錯誤。因為要遴選的人,就是真正的人才。如果軍略、民生等,都無法了解,不能對答如流,那麽選入朝中,未來施政一方,那就是禍害百姓。


    除此外,也有人說沒有吟詩作賦,沒有這樣展露才華的地方。


    王奇心中是搖頭的。


    吟詩作賦?


    這能幫助治理百姓,能使得百姓過上好日子嗎?


    王奇需要的,是治理地方的能臣,是能統帥大軍的將領。至於其他的人,王奇根本不需要,所以王奇通盤了解一番下來,倒是頗為滿意。


    這一次出題沒有什麽問題,甚至許多士子,對朝廷在城外設立營盤,供許多士子休息,更是大讚,都是對王奇感恩戴德,感激王奇的付出。


    王奇轉了一圈下來,便準備返迴。


    因為這一次科考上的問題,暫時沒有暴露出什麽問題。


    一方麵,周子山布置縝密;另一方麵,實際上這一次的考試安排,本就比較簡單,也是第一次,所以一切倒是順利。


    王奇帶著夏侯虎往外走,當王奇走到營地門口,他遠遠看去時,卻是忽然間,一下發現了兩個人走過。他晃了眼相貌,其中一人似乎是端木白。


    旋即,端木白轉身背對著王奇,和另一人繼續往外走。


    王奇看到端木白的背影,仔細一打量,他確認是端木白,因為到王奇這境界,他已經是過目不忘,而且看了一眼就能記住,不可能出什麽錯謬。


    王奇便跟了上去。


    他對於端木白的好感不錯,因為端木白的才學很出眾。


    至少在王奇看來,端木白必定榜上有名。


    王奇跟在端木白的後麵,他不曾急著追上去,卻見端木白和另一人出了軍營,而是往出城的方向走,又往城外走了一段距離,越走越偏,然後竟是進入一片小樹林內。


    如今天色昏暗,小樹林內的光線不算很好。


    王奇悄然跟在後麵。


    他倒是好奇,天色都黑了下來,黑雲壓城一般的感覺,甚至林中冷風陣陣。端木白和另外的人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端木白和巴子豐往樹林中走,他越是往前走,越是皺起眉頭,沉聲道:“巴子豐,你把我喊出來,有什麽事情?這地方越來越偏僻了。”


    巴子豐道:“都說了,有貴人要見你。端木白,這是你的機會,自己把握好。”


    端木白哼了聲,沒有多說什麽。


    他原本在營帳中看書,是不想搭理巴子豐的。不過巴子豐說,巴子豐認識的貴人,對於這一次的科考結果有些信息來源,而且對以後端木白發展有幫助。


    端木白才願意來聽一聽。


    隻是想知道,他的名字罷了。至於搭上貴人的線,端木白沒什麽心思。你從別人的手中得了好處,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隻是越走越是偏僻,端木白心中生了疑慮。


    巴子豐道:“端木白,馬上就到。廢話少說,等見到了貴人,你自己識相一點,好好說話。否則,惹怒了貴人,你可吃罪不起。”


    端木白道:“我又不求人,有什麽好好說話的。對我來說,隻是因為你說他知道考試的結果,所以我來見一見人。除此外,沒有其他的想法。我端木白做事情,方方正正,沒有投機取巧,沒有偷雞摸狗,不怕得罪人。”


    “你……”


    巴子豐哼了聲,不再多言。


    他眼中掠過一抹冷色。


    這次的考試,巴子豐考得很差,就他自己的感官來說,這次不可能有什麽進步,不可能得到什麽。他隻能迴到原籍,沒有機會留在長安。


    突然有人找到他,給了他機會,他自然是願意留下的。


    即便付出代價,他也願意。


    對巴子豐這樣的寒門來說,他甚至不奢求什麽留在長安做官,能外放到地方上做官,甚至縣令都不說了,能進入縣衙做事,即便是六曹佐吏,他都覺得自己是翻身。


    巴子豐帶著端木白往前走,不多時就停下來。


    這是樹林中。


    周遭黑黢黢的,光線有些昏暗。


    端木白跟著停下,他目光落在前方,隻見距離他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略顯肥胖的中年人,隻是因為周遭黑漆漆的,看不怎麽清楚情況。


    王奇跟在後方,他悄然躲在後麵,也看著這一幕。


    他更是有些好奇。


    端木白道:“閣下是誰,找我來有什麽事?”


    中年人說道:“端木白,你是河內郡人,家中還有一個幼弟,且你父母已經亡故,你們相依為命,對吧?”


    “是!”


    端木白迴答一聲。


    他眼中瞳孔一縮,因為眼下的話語,讓他心聲不妙的預感。


    端木白道:“你什麽意思?”


    中年人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為了自己的幼弟考慮,為了未來一家人能過上好生活,這一次你隱秘自己的行蹤,直接返迴河內郡。同時,不得宣傳你參考的事情。當然,我給你五百兩銀子作為補償,讓你迴到河內,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端木白道:“我不需要銀子。”


    中年人道:“不,你需要。”


    端木白道:“我不需要。”


    王奇聽著這一對話,心思快速的轉動,很快明白了過來。端木白這樣的人,家境貧寒,什麽都沒有。他唯一有的是什麽,就是一身的才學。


    來人直接讓端木白離開,是要頂替端木白。


    如果王奇不曾看過端木白的試卷,自然不知道對方的來意。可王奇看到過,所以他很清楚端木白必然榜上有名。


    按照時間,如今所有的考卷,已經批卷完畢,榜單應該出了。隻是目前,暫時還沒有呈送入宮。恰是如此,也就給了人運作的時間。


    對方知道端木白的情況,要讓端木白自己隱秘行蹤離開,以便於頂替。


    王奇心中明白,卻暫時不曾出去。


    他仍是靜靜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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