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太原。


    在太原北城,昔日的州牧府,如今成了趙王府。


    原本的並州,早些年是有並州牧的,大周分崩離析,各地稱王後,並州牧被殺,並州動蕩,就再也沒了州牧。恰是並州動亂,張士奇才能安排人介入並州,拿下一部分並州區域。


    張士奇都暗自慶幸,得虧他早早的,在並州布局,所以能在冀州陷入困境時,他直接舍了冀州,金蟬脫殼,直接發兵裹挾百姓來到並州。


    冀州和王奇對上,尤其王奇連大宗師都能直接斬殺,張士奇無論從哪一個方麵考慮,都不是王奇的對手,所以他隻能選擇壯士斷腕,直接撤離冀州。


    畢竟他所在的並州,比較偏僻,王奇未必來。


    除此外,張士奇也得到匈奴人的支持,背後有匈奴人撐腰。所以張士奇對於抵擋王奇,還是有一定的把握。


    他不求擊敗王奇報仇,隻求能擋住,他能立足並州就足夠了。


    此刻的王府,後宮。


    張士奇正在床榻上,和後宮的嬪妃不斷翻滾享樂。如今的張士奇,便是夜夜笙歌,白晝宣淫。昔日的張士奇,勵精圖治,一派明君姿態。


    如今張士奇被王奇擊敗,沒了昔日的心氣兒,隻管享樂,再也不管其他。


    在張士奇沉浸在後宮享樂時,卻是高元豐入宮。


    高元豐昔日,是趙國吏部尚書。


    如今,他是趙國丞相。


    畢竟田策投降了王奇,連田策的家人都莫名消失,顯然是田策背叛。所以田策的丞相之位,早就被撤掉,換成了高元豐。


    高元豐入宮後在前殿大廳等候,內侍直接去後宮通知。張士奇得了高元豐覲見的消息,根本不曾管,足足拖了半個時辰,才慢悠悠的來了。


    張士奇進入大殿,他抖了抖衣袍,道:“丞相今日來,所為何事?”


    高元豐道:“迴稟大王,臣有三件事。”


    張士奇一聽到後,略微皺眉。


    他如今不喜處理政務。


    昔日,他不曾沉溺後宮,不知道後宮的樂趣,如今沉浸在溫柔鄉,恨不得日日不早朝,隻想沉浸在後宮的歡樂中。


    因為這,太舒服了。


    張士奇道:“丞相,你是本王任命的趙國丞相,我趙國政務,盡皆由你處理。你有什麽事,直接決定了就是,不必事事稟報。”


    高元豐道:“茲事體大,臣不得不稟報。”


    張士奇有些不耐煩的擺手,道:“說吧說吧,到底是什麽事?抓緊點,後宮還有美人兒等著本王臨幸,不能耽擱太多的時間。”


    高元豐麵頰抽了抽。


    他並非貪戀權勢之人,如果貪戀權勢,如果巴不得張士奇下放所有的權利,他就不會事事稟報,而是大權獨攬。高元豐心中,不希望張士奇自暴自棄。


    高元豐有忠心,又不是強行諫言的人。他心中歎息一聲,壓下心中不快,便道:“大王,這第一件事,是涉及到匈奴人的。”


    張士奇一下來了精神,問道:“匈奴人怎麽了?”


    如今的匈奴人,是張士奇的靠山,畢竟張士奇的實力弱,沒有匈奴人撐腰,他要抵擋王奇的威脅,會相當的困難。


    高元豐歎息道:“大王,匈奴人有三千人駐紮在太原城內。這三千人,行徑實在是惡劣不堪,毫無半點人性,毫無半點良知。”


    “每天上午,都有匈奴人自營地中出來,上街尋釁,乃至於肆意毆打百姓。除此外,每天還有匈奴人打家劫舍,劫掠女子。”


    “整個太原城,被匈奴人弄得烏煙瘴氣,一團糟,完全無法治理。這事情,如果不管一管,我們無從治理。”


    高元豐歎息道:“趙國根基,也無法建立起來。”


    張士奇聽到後,眼中掠過一絲的怒意。隻是這一絲的怒意,轉眼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他惹不起匈奴人啊!


    如今的張士奇,就是匈奴人的兒子一樣,要仰仗匈奴人,事事都得看匈奴人的臉色。


    張士奇道:“丞相,涉及到匈奴人的事情,你不必去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反正,都是一些賤民,死了就死了。”


    高元豐眼中瞳孔一縮。


    賤民?


    這個詞竟從張士奇的口中說出,當真是諷刺。昔日的張士奇,處處籠絡人心,一直說著以民為本的話,如今卻張口就是賤民。


    高元豐鄭重道:“大王,如果不管不顧,短時間就罷了,長此下去,太原城就廢了,人心也就徹底散了。即便我們需要匈奴人的幫助,也不該如此卑躬屈膝。該有的原則,不能鬆動。否則太原城的治安,永遠無法匡正,並州的無數百姓一直會遭到欺壓。”


    張士奇有些不耐煩,哼了聲道:“丞相,既如此你去和烏師盧說。他是匈奴的大祭司,是匈奴的大宗師,更是坐鎮太原城的匈奴主帥。你說服了烏師盧,一切就沒有問題。”


    烏師盧,是匈奴的大祭司。


    昔日的烏師盧,隻是一個宗師境的高手,在一年前,才突破到大宗師。他原本就是宗師,在匈奴擔任大祭司一職,地位很高,如今突破到大宗師,權勢更甚。


    之前匈奴大單於帶兵殺入冀州劫掠,匈奴大單於帶著豐碩的戰果迴轉草原。匈奴大祭司烏師盧,留在了太原城鎮守,幫助張士奇抵擋可能來自王奇的進攻。


    高元豐聽到烏師盧的名字,卻是喟然歎息一聲。


    烏師盧其人暴虐,動輒殺人,涉及到治安的問題,高元豐不敢去見烏師盧。否則,真要被烏師盧殺了,到時候張士奇連個屁都不敢放。


    張士奇道:“丞相,烏師盧方麵,暫時別去管。我們如今,隻要好好呆著就是。說吧,還有什麽事情?”


    高元豐道:“第二件事,是齊國派遣李晟為大將,率領六萬餘大軍,朝並州方向殺來。這一次對方的意圖,極可能是要滅掉我們趙國。”


    張士奇眼眸眯了起來,思索一番,說道:“王奇想覆滅本王,哪有這麽容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值此之際,是讓烏師盧出戰的時候。丞相,你走一趟匈奴軍營,請烏師盧領兵,襲擊齊國的大軍。本王的大軍,你也調動起來,前往迎戰。”


    說到這裏,張士奇道:“這一次領兵的人,讓方安世前往。”


    方安世,是趙國鎮北將軍,也是趙國的宗師境將領。昔日顏忠、陳寅虎在的時候,方安世還排不到前麵,顏忠、陳寅虎盡皆戰死,方安世便開始嶄露頭角。


    高元豐道:“臣明白了。”


    張士奇再度道:“第三件事呢?”


    高元豐道:“迴稟大王,今年夏天,並州的天氣一直炎熱無比,幹旱下雨。按照這一情況持續下去,並州今年,收成肯定不好。臣建議,先減免賦稅,免除諸多昔日就存在的苛捐雜稅。如此一來,才能讓百姓有歸屬感,才能紮根並州,實現長久立足。”


    “不行!”


    張士奇直接搖頭拒絕。


    高元豐道:“大王,為什麽不可以呢?”


    張士奇解釋道:“如今的並州,比不得昔日的冀州。冀州物華天寶,物資豐富,賦稅多,產糧多,我們不需要擔心什麽。”


    “可是並州這裏,山地多,土地差,人口少,地方上荒涼,沒有什麽好的地方。這些地方,一旦免除賦稅後,官府還收入什麽?”


    “到時候,官府和軍隊還怎麽維係運轉。打仗要錢,兵餉官俸要錢,諸多的耗費下來,根本就撐不住,所以不能減免。”


    張士奇道:“丞相,如今是你主持政務。這些事情,你應該有所考慮。”


    高元豐皺起眉頭,他勸說道:“大王,我們自冀州來時,掃蕩各地大族,帶迴來了無數的錢財和糧食。我們如今有十足底蘊,不擔心什麽花銷。”


    張士奇眼神一下陰狠起來,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道:“如今的錢財、糧食,用一個就少一個,能隨便用嗎?照你這樣奢侈無度的用下去,還怎麽持續?”


    高元豐定定的看了張士奇一眼。


    很是震驚。


    這是人話嗎?


    這是昔日那聖明君主說出的話嗎?


    高元豐內心,頭一次覺得田策歸順王奇,真是一件好事情。如今的田策,根本不會麵對這些事情,他卻是要麵對這些難事。


    高元豐深吸一口氣,道:“臣請大王三思。”


    張士奇道:“沒什麽好三思的,涉及到錢財,到處都要用,本王後宮一眾嬪妃美人兒,也是開銷很大,哪裏能給那些賤民。丞相,你不必再提此事。你立刻去安排,和匈奴人好好接洽,以便於早日讓匈奴人出兵。”


    “是!”


    高元豐無奈應下。


    張士奇站起身,擺手道:“退下吧。”


    高元豐道:“臣告退!”


    他恭恭敬敬的退下,隻是走出大殿時,天色漸漸趨近於傍晚,夜幕降臨。高元豐站在原地,眺望著天空,圓月升空,已有星光浮現。


    朦朧夜幕下,夜色很美。


    可惜,高元豐的內心卻是一片淒涼,因為張士奇徹底變了。


    “我該怎麽辦?”


    高元豐的內心有猶豫,更有彷徨。他沉默好半響,喃喃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在其位謀其政,自當竭盡全力。”


    他想清楚後,大步往外走。


    他隻需要按照自己的堅持辦事即可,盡人事聽天命。


    高元豐出了皇宮,乘坐馬車往匈奴人的軍營去。匈奴人的軍營,駐紮在城西,占地麵積頗為寬闊,三千匈奴人盡皆在城內。


    三千匈奴人,都是騎兵。


    每日供應的糧草,還得供應三千匹戰馬,消耗很大。尤其這些糧草、器械等的供應,都是趙國一方負責,對趙國來說,也有很大的壓力。


    高元豐抵達營地門口,剛從馬車下來,就聽到一陣淒厲的慘叫聲。高元豐尋聲看去,隻見營地門口,有幾個匈奴士兵,拖拽著幾個女子往營地內去。


    高元豐看到這一幕,頓時就握緊了拳頭,眼中露出憤怒神色。


    匈奴人可恨。


    這群畜生!


    高元豐疾走幾步,想開口製止,可是話到嘴邊,他頓時又咽下去。他這一次來,是為了要讓烏師盧帶人出兵,讓烏師盧前往抵禦齊國大軍的。一旦惹惱了匈奴人,要請匈奴人發兵,根本就辦不到。


    “救命,救命啊!”


    淒厲的慘叫聲,仍在不斷的傳來,一個個被拖拽的女子淒厲哀嚎,最終被拖入營地內。


    慘叫聲,迴蕩在空中。


    同時又有匈奴人桀桀的笑聲,也迴蕩在空中。


    聲聲桀笑,刺耳無比。


    高元豐握緊的拳頭鬆開,旋即又握緊,連續幾次,他急促的情緒,才稍稍平緩。


    該死的匈奴人啊!


    “大王,這是造孽啊,恕臣不能再追隨您。”


    高元豐喃喃自語兩句,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心中已有定計。


    他原本要往匈奴人的軍營去,準備請烏師盧出兵,可是如今,高元豐卻轉身就離去。因為他內心下了決定,不再助紂為虐,不再幫張士奇對抗齊國。


    百姓太慘了。


    不能再做睜眼瞎,不能不管這些無助的百姓。


    高元豐迴到馬車上,吩咐車夫返迴。他一迴到府上,便立刻撰寫一封書信,然後喊來親衛淩夏,吩咐道:“淩夏,本官待你如何?”


    淩夏個子精瘦,不善言辭。他聽到高元豐的話,甕聲甕氣道:“家主待卑職,恩重如山。沒有家主,淩夏早就死了。”


    高元豐道:“我如今有一件大情,需要你去做。你,可敢答應?”


    淩夏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高元豐拿起書信,遞給淩夏道:“齊國的大軍,正在來太原的路上。你帶上這封書信,直接去見齊國的大軍主帥李晟,告訴他,隻要齊國大軍抵達太遠,本官打開城門投降。”


    “是!”


    淩夏直接迴答。


    高元豐道:“去吧。”


    淩夏收起書信,躬身揖了一禮,就轉身退下。


    高元豐一個人枯坐在房間中,他又喟然歎息一聲。他如今的所作所為,等於是背叛了張士奇。可是一想到無數百姓的慘狀,高元豐是真的忍不住了。


    不投降,百姓繼續受苦。


    隻能降!


    高元豐沉默許久,又安排人準備馬車,往趙國鎮北將軍方安世的府邸去。


    他準備和方安世通氣,尋得方安世的幫助。尤其他深知方安世的秉性,為人忠義,更拎得清國家大義。昔日的方安世,本就駐紮在冀州西北邊境,抵禦匈奴人寇邊的。


    一直以來,方安世都反對張士奇借助匈奴的力量。


    隻是,張士奇不搭理。


    高元豐來到了方安世的府外,讓隨從叩響房門。待房門打開,他說了來意後,便被門房引入府內,在大廳等候。


    不多時,方安世就來了。


    方安世其人,四十出頭的年紀,並不魁梧,相反有些清瘦。他神色儒雅,一副儒將的姿態。事實上,方安世是有武藝傍身的,也是宗師境的高手,隻是比不得陳寅虎、顏忠。


    方安世見到了高元豐,說道:“丞相怎麽大晚上的來了,您有事情,通知一聲就是,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高元豐道:“無妨!”


    方安世請高元豐落座,兩人坐下後,方安世又問道:“丞相,可有什麽事情?”


    高元豐左右看了看。


    方安世道:“請丞相放心,府上安全,不會有問題。”


    高元豐道:“方將軍,今天我去見了大王,說齊國發兵往太原城殺來,要抵擋齊國大軍。當時,我說百姓被匈奴人欺壓擄掠,導致無數人家破人亡,我建議大王驅逐匈奴,同時減免賦稅,可是大王都拒絕。”


    方安世一副不滿模樣,說道:“這不是很正常嗎?如今的大王,早就變了。”


    高元豐繼續道:“大王最終,責令你帶兵前往抵擋齊國大軍。除此外,要請匈奴人也前往抵擋齊國軍隊。我先前去了一趟匈奴營地,一到匈奴人營地外麵,就又看到被擄掠的女子,一個個女子淒厲慘叫,被拖入營地中。最終,我不曾進入匈奴營地,不曾去見烏師盧。”


    方安世聽到後皺起眉頭,有些疑惑,高元豐是什麽意思呢?


    驅逐匈奴,他早就想過。


    也建議過。


    可惜張士奇根本不搭理,他對張士奇早就失望也死心了。


    方安世道:“丞相,匈奴人本就是蠻夷之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借助匈奴人,是與虎謀皮,讓無數百姓受害。這樣的舉動,隻能戕害百姓。可惜大王沉溺於後宮女色,不理政務。”


    高元豐道:“大王無道,我準備反了,準備歸順齊國大軍。並且,我已經安排人去傳信,告訴齊國的大將李晟,隻要他們抵達,我開城門投降。”


    方安世身子前傾,沉聲道:“丞相,你真的是膽大包天。”


    高元豐一副憤怒模樣,說道:“我知道我的此舉膽子大,可這些每天被擄走遭到淩辱的女子,這些個每天被匈奴人打破家門,被匈奴人活生生打死的百姓,難道就不淒慘無辜了?”


    “這事情,必須解決。”


    “匈奴人,必須除掉,否則,所有百姓都永無寧日。”


    “如果我繼續抵抗,繼續幫助大王,那我就是罪人。我,不願意這樣。此前一直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著忠君之事,想著在其位謀其政。”


    “如今看來,卻是錯得離譜。”


    “忠君的確重要,涉及到國家大義,涉及到萬民百姓,我不能再任由匈奴人肆虐,不能再漠視不管。值此之際,我賭一把。”


    高元豐道:“即便方將軍要拿了我,我也不管,豁出去了。”


    方安世頓時笑了起來,附和道:“丞相好膽色,丞相都敢這麽做,我有什麽不敢的。我們,反了!我暫時不發兵,拖延時間。再者,大王也不理政務,他不會過問的。到時候即便有什麽,就推脫在匈奴人身上。”


    高元豐道:“就這麽辦。”


    方安世道:“一切聽丞相的。”


    高元豐道:“有方將軍的話,我就再無憂慮,再無後顧之憂。”


    兩人仔細商議一番,定下了後續事情後,高元豐才起身離去。高元豐剛迴到了自己的府邸,他才坐下,府上的管家,急匆匆來了,稟報道:“家主,有重大發現。這一情況,是我們高家自己的人發現的。”


    說著話時,管家遞上了一封書信。


    高元豐接過來,拆開書信瀏覽,待他看完書信中的內容,臉上露出震驚神情。


    王奇竟然來了。


    而且王奇這一次是帶著冀州的武人來單獨行動,隻有百餘人,要斬殺張士奇。這是實施的斬首計劃,而且是晝伏夜行。


    因為高家在地方上有影響力,才能提前得到消息。


    高元豐的內心,仔細的思考著。他已經安排了人去送信,要歸順王奇,隻是如今王奇已經帶著人往平原城來,且即將抵達,顯然和此前歸順李晟的計劃不一樣了。


    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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