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改換他拖著景王走出巷口,連推帶擠將他扔上車。

    不過梁王叔倒是沒蒙眼,反而定定地坐在景王對麵,景王凝著車後目瞪口呆的攤主,問道:“皇太叔有話要跟景桓說?”

    梁王叔的眸光變得複雜,最後卻都化作淡淡的笑,“景桓,你剛剛看到了一個秘密,你看,他娶妻了,兒子也長大了。其實他一直不曾碰他那妻子,後來過了許久,他妻子也心灰跟他和離了。那兒子,並不是他親生的,我知道他氣我,氣我軟弱,氣我什麽都不敢做,氣我一旦喜歡上了反而會放手,現在,他就要死了,我想陪陪他。”

    景王怔愣片刻,便所有事情一點點串聯起來。梁王叔平日裏個性樂天,萬萬想不到看起來那麽灑脫一個人,心居然埋得那樣深。

    梁王叔吸了口氣,“我已經決定辭去宗正之位了。在你們三兄弟裏,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景海雖然腿疾未愈,但是在封地安安分分,也不須我們擔心。倒是你年少氣盛,做事憑著一股子衝動,你想做的,我們都知道,但是我們都沒有去做。古來但凡身居高位的人,誰沒點冤屈的,百年之後,功過都不是由朝廷決定的,你翻案與否,都於事無補。這點,那個武侯世子倒是看得比你清楚。”

    景王嗯地應了一聲,臉上卻沒有其他表情。

    梁王叔苦笑,仿佛又見到小時候那個執拗的三皇子,隻能低聲歎息,“也罷,即使你想得開,也不會原諒那武侯世子。皇太叔是想問你,你可願接任宗正之職?將以前的胡鬧收斂起來,做個安安分分的王爺?”

    景桓的唇抿成一條線,不甘明白地寫在眸裏,而後慢慢地唿出一口氣,“景桓,從來沒有不安分的意思。”

    梁王叔笑了兩聲,拍拍他的頭:“你父王偏袒你,你現在怎麽做都不會責難,你皇兄也是重情的人,比起我們那一輩,已經是幸運許多了。以後就不要任性了,皇室宗親任你宰割,也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見景桓終於有些開言,梁王叔也有了興致,掀起車簾往車外望了兩眼,拉過景桓道:“來來來,皇太叔給你看個人……”

    梁王叔所指的地方是個興旺的酒樓,一個少年背對大門跟掌櫃詢問著什麽,想來是少爺之類的。在景桓找到他的身影時,他忽然轉過身來,唇紅齒白,好一個漂亮少年。

    梁王叔悠閑地靠在椅上,“景桓你從小就有好記性,初看時不記得,再看幾眼,便想起了他像誰是不是?”

    景

    桓點點頭,“大司馬徐東華之子。”

    梁王叔循循善誘:“你可知道位高權重位列三公的徐大人為何能曆經三朝?我那疑心病重的皇兄沒有除掉他,全因傳言他有斷袖之癖,不可能有子嗣。他跟我不一樣,不是真的喜好南風,傳言一起,他喜歡的人就另嫁。現在他手中的權漸漸放開了,娶妻生子便沒有人在意了。”

    景桓猶有些不解,“皇太叔的意思是……”

    梁王叔彎起眼笑道:“日後若有人與你糾纏,你便利用他擋一擋好了,等你皇兄確定你全無威脅後,你喜歡誰都隨意!”

    幼軍(上)

    “公子,我們挑哪裏建新府邸好?”

    大清晨地,元寶便鑽進君閑帳裏,他們現在在幼軍中,雖然有獨立的營帳,但比起侯府畢竟寒酸多了。

    元寶一心向著君閑,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這個。君閑正仔細看著趙礪那威逼利誘拿來的幼軍情報,趙礪畢竟是九卿之一的衛尉,這點東西還是能弄來的。

    見元寶一臉興奮,君閑不好掃他興,吩咐道:“前幼軍統領因病請辭,日前已經離京,我們搬到他府上便是,你先去看看吧。”

    雖然不是新府邸,也夠元寶高興的了。他跟銀兩一直跟在君閑身邊,對侯府的感情並不深,因此即使年關已近,他也沒想過要迴武侯府看一看,隻是不知偏院的小雲今年又買了什麽釵花,從前她都是第一個給他看的。今年夫人給的賞銀,怕是拿不到了……

    元寶正想得出神,銀兩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進來,一拍他的腦袋,“你在大人這裏發什麽呆?爐火都滅了,你不曉得添點炭嗎?”

    君閑含笑放下手中的文書,“你就別責怪他了,他還要去做,這些小事隨意叫兩個人來做就好,外邊那群人不是不服麽,那就讓他們更委屈些吧。”黑眸炙亮,帶著幾分惡劣至極的笑意。

    對於他這個從天而降的統領,幼軍中不服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據說許昌的兒子聽到這消息時,隻差沒當場脫掉盔甲掉頭離開。他們在帝京裏針鋒相對那麽多年,剛想著要改邪歸正,對頭就變成了對頭,叫許家小子怎麽能接受。

    銀兩聽出了君閑的言外之意,立刻趕元寶快去做事。元寶雖然心思單純,但是做事一心一意,府邸的布置交給他絕對能做到滴水不漏,做好後又是大功一件。大人是念舊的人,將來必有重賞,銀兩滿心喜悅。高興之餘,猶不忘把手中的文書奉給君閑。這些也將送一份給太子,雖

    然僅是些各州麵上的勢力,尋常人都能弄來,他整理起來也不費勁,但對於無法常常出京的君閑跟太子都是極為有用的。

    君閑隨便翻了翻,卻並不細看,隻是讚歎:“銀兩,你的字越來越好了,我看帝京裏沒幾個人比得過你。”

    可惜銀兩不被他花言巧語所獲,反而板著臉道:“下次換元寶抄,大人才會看得仔細。”要辨認元寶的字可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偷懶不成,君閑清咳兩聲,將那疊文書擺到一邊,“這些東西你替我看就好,太子素來英明,隻要送上去給他,他定然不會拿這些事情來問我。”

    銀兩語氣堅決:“銀兩已經替大人從幾百份文書裏理出這些來了。”

    君閑見拗不過,臉上露出溫和又可靠的笑容:“這樣啊,辛苦了。我這就看,你下去吧,外邊那群家夥就快出完操了,指不定會出什麽亂子。”

    銀兩隱隱猜出他想支開自己,卻隻能無奈地退了出去。剛掀開帳門,眼角便掃到君閑眼底的狡黠和得意,左想右想也無計可施,他歎了口氣,認真地應對著幼軍那群爺們的刁難。

    本以為世……大人主動跟太子示好,理當是有決心要做出一番成就的,怎麽一眨眼又變成了老樣子?

    目送銀兩遠去,君閑打開案前的文書,卻許久都不曾翻過一頁。帳外傳來吵鬧聲他也充耳不聞,反正銀兩近來越來越能幹了,就讓他多頂一會兒,看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

    其實比起朝中那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君閑更喜歡跟幼軍裏那群小夥子打交道。個個心思單純,做事看起來如狼似虎,實則半點威脅力都沒有。單看他當上幼軍統領這麽多天,還不曾隨軍出操過,就知道幼軍中沒啥人精通軍律。換個有督軍的地方出一個他這樣的將領,早被彈劾死了。

    君閑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鬱,仿佛看到了在自己帳中偷閑的舒服日子,絲毫不記得不久前在白霖樓的豪言壯誌。

    但是他的悠閑沒有持續多久,元寶急促的腳步聲已傳來。君閑定神望去,卻見他滿頭大汗,似乎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著。君閑還來不及發問,他已經劈裏啪啦地開口:“大人,事情不太好辦呐!若真的住在那府邸,恐怕會有麻煩!”

    君閑瞥見銀兩的身影急急朝這邊走來,立刻將文書翻到另一頁,氣定神閑地問:“怎麽了?據我所知,前幼軍統領黎大人個性溫和,斷不會為難到我們頭上才對。”

    元寶覷了他一眼,才道:“不是

    這問題,黎大人將奴仆也留給了我們,十分周到,但那府邸隔壁是,禦史府!”

    君閑舒舒服服地靠到椅背上,眨眨眼,笑著說:“這不是挺好的麽,順便叫禦史府盯著看出入我們府裏的人有沒有誰圖謀不軌,我們做事就能更清淨了。”

    元寶嘟噥著要有誰膽大包天作奸犯科,第一個不是你自個兒嗎?

    心裏念歸念,元寶還是將另一個噩耗說了出來,“府邸的西麵,是景王府……”

    君閑執筆,在紙上隨意地畫了幾下,含笑說:“我知道。”

    常常出入景王府,怎麽可能不清楚幼軍統領的府邸在哪裏,隻有元寶這種大咧咧的人才會後知後覺,大驚小怪。銀兩此時也沉著臉走了進來,見元寶一臉呆滯,冷冷哼了一聲。元寶這才迴過神來,“世子,不,大人呐,你真的喜歡景王殿下啊?我還以為外邊的流言都是假的呢!”

    銀兩恨不得把他的嘴封起來,又礙於君閑在場,隻能咬牙斥道:“說什麽胡話!”

    “哥小時候不是給我講過個故事嗎?那個姑娘喜歡鄰家的小公子,天天爬到人家東牆上偷看,哎喲,痛痛痛,哥!”元寶說到一半,馬上被銀兩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銀兩冷叱:“你怎麽拿大人跟婦道人家比?”

    君閑見銀兩真的火大了,插口道:“對啊,哪能比姑娘家比,還是個被人拒絕後傳為笑話的姑娘家,起碼也要跟那什麽,千金買一笑抱得美人歸的富家公子,千裏傳魚信娶得美嬌娘的正直書生比才對……”君閑說得起興,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仿佛景王已經應了他的追求似的,過了半天才發現眼前兩人都靜默下來,他咦了一聲,奇怪地問:“你們怎麽不說話了?”

    元寶:“……”

    銀兩麵不改色,將話題轉開:“幼軍中有些人吵著要迴家,大人,畢竟年關已近,強留也不好……”

    君閑稍稍斂起玩笑之色,隨口道:“我這幼軍統領都不曾迴家,他們急什麽。”

    銀兩遲疑地道:“他們說……”

    銀兩不敢說,立刻有人替他說了出來,那聲音當真是激越過人,飽含來者滿腔豁出去的慷慨:“你這被人趕出家門的喪家犬能跟我們比麽!怎麽,景王不要你了,又改做太子門下狗了!不知太子是不是被豬油蒙了眼,居然讓你當幼軍統領!”

    外頭的侍衛假意阻擋一下,便幸災樂禍地將闖入者放了進來。君閑聽得也有些激動,黑眸邃亮

    ,元寶跟銀兩看到他一臉“快進來吧快進來吧”的興味,不由有些惡寒。

    元寶體會最深,君閑對於心思複雜的人大都虛以委蛇,但是對元寶這類直腸子的人,耍弄的心則特別重。

    來人正是許昌許太常的兒子許武,沒想到許昌為人八麵玲瓏,生出的兒子卻是個愣頭青。少年時就一心向往遊俠兒的快意恩仇,原本要他借父親的光上位就已經為難他了,現在還攤上個對頭做上司,來到幼軍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歲末全軍留守,不得歸家。那些各地來的將士還好,京中子弟可就不幹了,他們何時曾在這時候離開過家,何況對於他們這些初入仕途的公子哥兒,歲錢還是筆重要經費。

    君閑神情不變,將麵前那份文書壓在銀兩的送來的那疊上頭,遞給銀兩:“送給太子殿下的那份,就照我畫出來的這些內容整理吧。”

    銀兩微愕,目光凝在紙上,才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與君閑的差距,他理出來的內容隨全麵,卻沒有避諱許多事情。經君閑這樣一劃,雖然變得隱晦,明眼人卻還是看得出來的。跟皇家人打交道,有些事情讓他自己看出來,與你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是相差甚遠的。

    銀兩抬眸,卻見君閑臉上還是那溫和又可靠的笑容。他捧著文書走到門邊,忽然意識到自己又被忽悠了!要整理,下頭自然備了一份,哪裏需要把這些帶迴去!

    君閑卻沒有再理有些咬牙切齒的銀兩,笑著對許昌那愣頭青兒子道:“許千戶有事嗎?”

    許武顯然沒想到他們一大早就在做正事,還是替太子在做,想到自己剛剛的口不擇言,不由有些羞愧。見君閑臉上雖是含笑,稚嫩的眉宇間卻顯然是哀傷暗存,平日裏看不慣他,是因為他整日跟著景王欺男霸女。現在他沒了那過分奢華的裝扮,穿著幼軍裏尋常的衣物,更顯得年幼。

    許武打哈哈道:“沒有,沒有,剛剛沒人說話哈哈!”

    君閑含笑說:“據傳有人不願留在軍中過年,我還以為你們都不願呆在這兒陪我過呢!”

    原來是這樣子啊,愛熱鬧是小孩子天性。許武恍然了悟,原本可以安享富貴的武侯世子被逐出家門,小小年紀就得費心費力討好太子,過年連家也迴不得,自然想多點人熱鬧些。想到此處,他不由心生惻隱,連連搖頭,“沒這迴事,誰不願呆在這兒的,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君閑滿意地點點頭,卻立刻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剛剛許千戶出言對太子不敬,許多人都聽到了,為正

    軍紀,你自己去領罰吧!”

    許武平日跟他沒少針鋒相對,一見到這熟悉的笑容,立刻發覺自己被耍了,怒罵:“張君閑!我真是豬油蒙了眼才會信你!”

    君閑肅顏忍笑道:“在軍中大聲喧嘩,罪加一等。”

    幼軍(中)

    “幼軍統領張俊不學無術,難當大任。”

    “幼軍統領張俊攜奴仆入營,敗壞軍風。”

    “幼軍統領張俊……”

    臨帝好笑地看著案上彈劾幼軍統領的奏疏,這麽多年來,除了太子跟景王,還沒有人這麽招禦史們關照的。看來太子為迎合聖心而勉強自己任用的人,實在招人非議。

    景王麵無表情地立在一旁,他今日入宮是為接任梁王叔的宗正之位,也不知臨帝是有意還是無意,專挑這些跟他說。

    從他得到君閑迴京的消息後,就已經明了他跟太子的關係,很快就想到年初那件事與太子脫不了關係。但是臨帝這樣一提再提,未免太刻意了。

    臨帝望著自己的幼子微微笑,“從前彈劾你們的人就多,不過君閑這小子總是跟在關於你的奏疏裏的,景桓,你從前總是處處掩飾自己,現在連這小子都出頭了,你還要躲在自己的天地裏嗎?”

    聽出臨帝的言外之意,景王霍然抬頭,卻見臨帝的目光溫厚仁慈,不像要責怪自己的樣子。都說帝王之家無父子,父王、梁王叔卻都是真心實意地向著自己的,單憑這點,他已經比肩挑重擔的皇兄好運多了。

    臨帝見景王眸光微動,及時添了把火:“你真的想跟梁王叔一樣,做一輩子的宗正嗎?”

    景王愕然,抬頭對上自己父王的目光。

    不待他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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