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施煙送蘇暮離開。


    蘇暮沒讓她送太遠,從餐廳出來走了一段路,兩人就分了道。


    就在這時,施煙叫住了蘇暮:“表哥。”


    蘇暮停下迴頭。


    “我見到玉家三少了,就在前些天。”


    聞言,蘇暮微頓,神色肉眼可見的複雜起來:“在海城?”


    施煙點頭:“嗯。”


    靜默良久,蘇暮說:“迴來了也好。”


    “聽聞玉家老爺子走了。”施煙又說。


    蘇暮瞳孔輕顫。


    好半晌,他似是輕吐了口氣,說:“老人家原就身體不怎麽好,能堅持這麽多年已經很好了。”


    “我走了,你也快迴宿舍吧。”


    卻見施煙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就隻是看著他。


    蘇暮勉強擠出一抹笑:“放心,我沒事,迴吧。”


    擺手催促。


    施煙深深看他一眼,這才轉身往宿舍的方向去。


    她就是知道一旦提起玉溪定會勾起蘇暮的傷心事,而提起玉溪,又必然要提起玉家老爺子已過世一事,蘇暮定會傷懷,所以才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但她又想到這些事不可能一直瞞著,尤其如今玉溪迴來了,怕是更瞞不住。與其等蘇暮從別的地方得知,不如由她提前告知,也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至於她為什麽知道蘇暮尚不知玉溪已經迴來,自然是看出來的。


    若是見過玉溪,蘇暮定不會是這樣一番神態。


    她走遠,蘇暮才緩緩迴神離開。


    時隔十九年,終於迴來了。


    既然迴來了,想來玉家的仇,玉家的仇人應該都已經解決。


    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追查當年的真相,不是沒想過報仇,但母親都沒讓他插手。


    母親說,他們之所以能摘出來不被敵人惦記,都是因為他們姓蘇,是蘇家人。不管他們蘇家和京都施家交情如何,兩家始終是姻親關係,在外人眼中,蘇家就是背靠施家的,輕易沒有人敢動蘇家。


    母親一人帶著他獨自撐起蘇家也不容易,更無暇去兼顧其他事。而他成長起來,也不過才十來年的時間而已。


    他能做的就是盡快成長起來幫母親分擔蘇家事務。


    十六歲他就開始接觸蘇家的生意。


    蘇家真正穩下來,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


    兼顧蘇家,還要護住蘇家,容不得他分心去做其他,也容不得他招上連玉家都被害得家破人亡的敵人。


    以致到如今,他都尚不知仇人是誰。


    僅這一點,他就很不孝了。


    可他不得不這樣,他不能不顧母親不能不顧蘇家。


    論起傷心痛苦,母親比他更甚不知多少倍。


    當年要不是他隻有六歲,不忍心扔下他一個人,也不能丟下對蘇家的責任,母親怕是早就跟著去了。


    車禍身故的是和母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十六歲開始相戀,相戀四年又結婚六年的人。


    失去摯愛的痛苦,也不知母親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不及玉溪。


    魄力不及能力也不及。


    守住母親,守住蘇家於他就已是極限。


    開車迴到蘇家。


    蘇家的底蘊比之海城薑家來也不差,所以蘇家的大宅其實不比海城薑家的老宅小多少。


    偌大的宅院,冷清肅穆。


    比之海城薑家大宅少了很多人氣。


    大概是由於主家人丁太過單薄吧。


    可十九年前,蘇家的人丁也並不興旺,那時的蘇家大宅卻不像現在這麽冷清。


    而今的蘇家大宅沒有一點人氣。


    蘇暮其實不太喜歡迴蘇家大宅,他比較喜歡待在自己在外麵置辦的私人別墅。


    但就算不喜歡,他每天晚上下班也會迴來。


    因為他不能留母親一個人在這偌大的宅院裏。


    從海城大學出來,他車開得很慢,迴到蘇家大宅已經差不多九點。


    主樓的燈亮著,卻沒人。


    蘇暮穿過主樓正廳來到後院。


    樹影下,燈光斑駁,院中的秋千上坐著一個人。


    她著一身幹練的正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這一身幹練的氣質和花編的秋千很是不符。


    蘇暮看得眼睛有些發酸。


    而這一幕,他看了整整十九年。


    幾乎每天晚上母親都會在後院的秋千上坐一會兒,也不做別的,就這麽呆坐著。


    蘇暮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舉步走過去。


    院子裏很安靜,所以即使他的腳步聲很輕,也還是驚動了坐在秋千上的人。


    迴頭朝他看來的瞬間,坐在秋千上的人似是恍惚了一下。


    蘇暮常常見她這樣恍惚的看著自己。


    “媽。”


    “迴來了?吃過飯了嗎?”秋千上的人迴神,從秋千上下來,整理一下衣擺,神情冷肅,身上自帶一股女強人的氣勢。


    “吃過了。”


    “你今天下午早早就離開公司,是去和海瀾約會了?”


    “不是。”


    “不是?”蘇雲芝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他:“蘇暮,說來你昨天也沒去公司,你不是去約會也不是為公事,不會是在外麵亂玩了吧?”


    “蘇暮我可告訴你,我們家沒有這種基因,你要是敢在外麵亂玩,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蘇暮嘴角一扯。


    剛才那點情緒突然就散了大半。


    “沒有的事。”


    蘇雲芝懷疑地看他:“真的?”


    蘇暮無奈:“真的,昨天和今天我都去了趟海城大學,昨天是阿瀾陪著一起去的。”


    “海城大學?你去海城大學做什麽?”


    蘇暮走過去攙住她的手臂:“外麵涼,進屋裏說吧。”


    進屋後,蘇暮給蘇雲芝溫了杯牛奶,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蘇暮將溫好的牛奶放到蘇雲芝麵前,卻見她盯著他手裏的咖啡。


    蘇暮輕歎說:“晚上喝熱牛奶助眠。”


    “既然喝熱牛奶助眠,那你為什麽給自己泡咖啡?”


    蘇暮無奈,也沒有爭辯,端著咖啡坐到另一張沙發上。


    蘇雲芝瞥他一眼:“你跑什麽?我又不會和你搶。”


    “你小時候多聽話啊,越長大越不聽話,還管起我來了。”嘴上不滿,手卻把溫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


    “說吧,你去海城大學做什麽?”


    蘇雲芝雙腿交疊,端個熱牛奶都能讓她表現出端紅酒的感覺。


    姿態高雅,氣勢很足。


    “去見煙煙。”


    氣勢很足姿態高雅的人差點把剛喝進嘴裏的牛奶一口噴出來。


    “你說,去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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