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說完了,那本公子也來說說……”


    朱平安接著說道,“既然你有這許多的大道理,本公子便也說些道理給你聽聽……”


    “俗話說,禍不及妻兒。別說當年來福爹是被人冤屈,就算是真的觸犯了大正例,又與她們孤兒寡母何幹?”


    “你將一個不過幾歲的幼兒趕出莊去,由他自生自滅。說的好聽,說是為了維護全莊利益,其實不過是想要巴結那朱家,維護你父子二人的利益。你作為一族之主,不僅不保護族人,反倒曲事權貴,拋棄幼小,此為不仁……”


    “再說來福娘。當年你留下她,不過是存了齷齪的心思,是她以死相拚,才未讓你得逞。她臉上的這道疤痕,便是明證。說什麽用度,這些年來她做繡活為你賺了多少銀子,你父子心裏最清楚。她卻住著草棚,吃著糠菜,勉強苟活著。欺淩寡女,是為不義……”


    “如此不仁不義之人,本公子讓你跪下,難道還說錯了?”


    朱平安聲音雖然不大,一番話卻直指人心。


    圍觀的人聞言,再看看來福娘臉上那道疤痕,猶自覺得驚心,頗有些點頭稱是的,認為朱平安的話不無道理。想起如此對待孤兒寡母,未免有些太過。


    吳老太爺見朱平安當眾揭了他的傷疤,不由得心頭大怒。欲要開口辯上幾句,卻又無從辯起。


    “本公子話已說完,也懶得再與你囉嗦……”


    朱平安又冷冷的說道,“跪與不跪,當在你自己。”


    裘知縣聽朱平安的口氣,知道他已然上火,心中大急。連忙對吳老太爺隻使眼色,示意他趕緊跪下磕頭認罪。


    “要老朽跪下,除非有老公爺的均令……”


    吳老太爺視若未見,仍舊抱著安樂公這塊擋箭牌,猶自強硬。


    “是啊,老天爺就算當年有些不是,偌大年紀,給來福跪下,畢竟不合禮數……”


    “咱們好歹也是老公爺的人,他若不發話,誰敢強迫……”


    “吳家莊雖小,還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做主。今日老天爺若是給來福跪下,這吳家莊以後誰說了算,難道是他來福嗎?”


    聽了朱平安一番話,雖然有些人也認為當年老太爺做的不太妥當,可是要他跪下,卻是沒人願意見到。


    畢竟他們在吳老太爺的威勢下過了這許多年,今日老天爺若是向來福低頭,那不是意味著,以後來福便要騎在自己頭上嗎?


    想到自己不如一個被趕出莊的小子,眾人心中怎會認同?


    朱平安掃了眾人一眼,似乎看出他們心中所想,也不發話,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放在桌上。


    裘知縣見狀,知道朱平安此舉必有深意,連忙拿起那張紙。


    一看之下,頓時大驚,滿臉疑惑的看了朱平安一眼,又帶著豔羨看向來福。


    “這小子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竟能讓小侯爺這般垂青……”


    來福也察覺到裘知縣的眼神有些異樣,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裘知縣將那張紙往吳老太爺麵前一遞,沉聲說道,“你自己拿去瞧吧……”


    吳老太爺不知道朱平安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有種不祥的預感,隻好接過那張紙來。


    不過看了寥寥數行,吳老太爺的臉色頓時大變,拿著紙的雙手開始不停的顫抖。


    “這明明是地契,可上麵怎麽寫著來福的名字?”


    “難道府裏把土地賣給來福了?就算來福有錢買,老公爺府上又怎麽可能賣?”


    這張紙赫然便是地契。


    吳氏祖上是出過些人物,不過隨著曆史的變遷,早就沒落了。近年來不過是靠上了安樂公府這顆大樹,為府裏打點那幾百畝地,才有了些複蘇的氣象。


    莊裏的百來號人,如今都是靠著安樂公府過活。也正是這層關係,莊裏人出去,也自覺高人一等。


    可以說,安樂公府就是吳家莊的底氣。而吳家莊與安樂公府的聯係,便是那幾百畝土地。


    可從這張紙上看來,如今這幾百畝地的主人竟然換做是來福,吳老太爺怎麽也敢相信這個事實。


    “這……這不可能,這張地契一定是偽造的!”


    吳老太爺將手中的紙揚了揚,一反鎮定自若的做派,有些竭斯底裏的叫道。


    “老莊主,今日你莫不是被豬油蒙了心?且不說這地契上改著順天府的大印,便這土地的主人是誰,你最清楚。有誰吃了豹子膽,敢拿著假地契到這裏來坑蒙拐騙?”


    裘知縣冷冷笑道。


    吳老太爺方才一看到地契,立時便亂了方寸。其實他何嚐想不到這一節,安樂公的產業,有誰敢用假地契來強占?


    此時裘知縣點破,他不由得怔在原地。


    裘知縣也不管他,將他手中的拿過來,對著圍觀的眾人揚了揚,“諸位鄉民,這張紙是地契。上麵白字黑字寫的很明白,莊前那八百畝土地的主人,如今便是這位來福……小兄弟。”


    裘知縣一邊說,一邊又瞅了來福一眼,心裏羨慕道,“看來這小兄弟在府中乃是第一紅人啊。想當初,自己不過辦了幾樁事情,甚合老公爺的意,便放了這個七品知縣。如今看來,這位來福兄弟將來官位定然在我之上。說不得,以後要好好巴結一番。”


    裘知縣心裏打著小九九,吳氏祠堂外的人群,卻因為他的短短幾句話,翻起了驚濤駭浪。


    “方才縣尊大人說什麽來著,我是不是聽錯了?”


    “那些地的主人是來福?不是京都城的安樂公老爺麽,這是怎麽迴事?”


    “我可聽的清清楚楚,剛才大人說的就是,地契上寫著來福的名字……”


    人群中一片嘩然。


    就連來福自己,一時也懵在那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縣尊大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一直跪在那裏的吳天祥,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


    “這地契上說的很清楚,老公爺已經將地轉於來福名下。換句話說,以後來福便是這吳家莊的主人,你等日後都要在他手下討生活……”


    裘知縣朗聲說道。


    “諸位鄉民,如今新的莊主在此,你等還不快快參拜?”


    這次裘知縣說的很明白,在場的眾人都聽的非常清楚。


    “什麽,來福是新莊主?”


    眾人雖然還是不敢相信,可話既然是從裘知縣口中說出來,自然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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