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墨微微朝眾人合十,頌佛一句阿彌陀佛後就在有福的殷勤引領下走進屋裏。


    他知道此時不宜多言,雖然自己擅長變音,但這屋裏多是相識之人,萬一自己有個大意,就有被認出來的可能。


    再說了,說話越少,越會給人高深莫測的感覺。


    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大都是江湖騙子。


    街頭巷尾那些賣狗皮膏藥的,哪個不是有著一張能把死人說活了的碎嘴,到最後還不是被人當做賣假藥的。


    周小墨之所以不想被眾人認出,主要還是因為想在暗處查得黑衣人們的下落,以及他們的幕後黑手是誰。


    周小墨伸手在樸烈頭上一模,滾燙,端過蠟燭,撥開他的眼睛,眼球已混濁,他知道再不馬上施救,樸烈怕是撐不過今天上半夜了。


    周小墨把有福拉到一邊,隻是簡單說道:“這位病人傷勢很重,需要馬上手術,這裏留一位丫鬟做我助手,剩下的所有人都出去。”


    說完,他又去查看鐵鎖的病情,比樸烈稍微好點,卻也到了必須刻不容緩施救的地步了。


    有福把小和尚的話跟王管家說了。


    至於“手術”是什麽意思,有福和管家都不知道,但這也讓他們覺得高深莫測,對小和尚的醫術又增加了幾分信心。


    王管家還是有些猶豫。雖然小和尚的確器宇不凡,容顏不老,像是活了二百年的有道高僧,但是他醫術到底如何,在坐的也沒有人看過,而且大家也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小和尚。


    說歸說,但真的要把樸烈和鐵鎖的命交給小和尚醫治,而且不讓有人在現場,這多少還是有點讓人忐忑。


    其實,幾名郎中早已給樸烈和鐵鎖判了死刑,他們之所以留在這裏,隻是應周家挽留,在此給病人增加一點心理安慰罷了。


    他們見小和尚進屋查看二人的病情時,就認為這小和尚多數是來騙吃騙喝的。


    連最起碼的號脈都不懂的人,怎麽可能醫人?


    僅從一個號脈上,幾名郎中就開始不相信,麵前這位小和尚能治好二個將死之人。


    在他們看來,就算是華佗和扁鵲在世,此時也無法將二人的命從鬼門關拉迴。


    自古以來,醫生大多都不相信神鬼,因為他們自己以及家人的病都是用吃藥針灸治好,很少有用燒香奉佛就能醫好的。


    但即便如此,敬畏鬼神之心,每個人多少還是有之,畢竟鬼神隻存在於世人無法探知的虛渺裏,誰也看不見摸不著。


    最後很多人都是抱著一種“寧可信其有,不要斷其無”的這句千古名句來闡述自己的信仰。


    郎中們每天接觸不同的病人,什麽樣的場合都去過,自然也是見識多廣之人,對於一些不良和尚道士打著“包治百病”的幌子唬人的例子,他們也見過不計其數。


    往往都是病人病急亂投醫,容易輕信那些所謂“包治百病”名醫的話,大把大把花錢,到最後名醫神秘失蹤,病人知道上當,還得迴找郎中。


    周小墨進房的時候,沒有人認識他,但除了幾名郎中,周家上下都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聽家丁來報,有一個小和尚說可以治好天下所有的疑難雜症,說樸烈和鐵索的箭傷在他看來都不算個事,於是周基業聞言也連忙趕了過來。


    天黑前,當郎中們斷定樸烈和鐵鎖將不治後,對周基業的打擊是巨大的。


    他乍失獨子,已是傷心欲絕,眾人不忍讓他再眼睜睜地看著,被愛子舍命救下來的樸烈和鐵鎖一個個最終還是死去,都勸他迴房早些休息,明天還有很多大事等著他那主張。


    由於麥子的反應實在是太強烈,又怕被郎中們看出端倪,所以她並沒有來到此地。因為在此之前,周家已對外放出風聲,周少奶奶並不是懷孕。


    再說麥子此時身體也很虛弱,如讓她看著樸烈和鐵鎖二人逝去,她心情悲傷,會妨礙腹中胎兒的健康。


    所以在周老夫人的勸阻下,麥子紅著眼處理完青樓和【功夫巨星閣】的事務,就和小妍小紫迴房間歇息去了。


    周小墨屍骨還未找到,緊接著影影又被歹人劫持,現在影影的弟弟和樸烈也將撒手人寰,這對周家的打擊有多大,可想而知。


    對於這種生老病死的人生常事,誰也幫不了什麽忙。


    看著老爸又憔悴了很多,周小墨不忍。他擔心自己會不小心露出馬腳,於是轉過身去,佯裝查看樸烈的傷勢。


    見周基業到來,管家便把小和尚跟有福說的話對他說了。


    周基業稍一沉思,低聲對老管家說道:“就按這位小師傅說的去做,大家都出去,隻留下一個勤快伶俐的丫鬟在此做幫手。”


    見老管家麵露不放心神色,周基業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都已經這樣了,不如就放手一搏。我見這位小和尚器宇不凡,絕非是那些旁門左道之徒。”


    老管家朝有福點了點頭。


    有福開始安排。


    “小師傅,請問您在哪座寶寺修行?”


    周基業從背影看小和尚,越看越覺得小和尚的身影似曾相識,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小墨。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周小墨忍住內心想要保住老爸的衝動,轉身朝周基業合十道,努力保持住僧人與世無爭的和藹,道,“小僧惠範,修行於本願寺。”


    周基業看著小和尚,一呆,隨即內心無比酸楚,乍看這位小和尚的麵相身影確有些像小墨,但仔細一看卻又有很大差別,除了眉宇間神似外,身體比小墨壯一些,臉型也不一樣,而且,他頭上的戒疤……


    周基業一瞬間像是又蒼老了許多,搖了搖頭,歎息著拭了拭眼角,轉身朝眾人道:“除了小荷留下,大家都出去吧。”


    等眾人都走出門外,周基業迴頭又無限留戀的看了小和尚一眼,便也轉身朝門外走去。


    周小墨強自忍住熱血沸騰,淡然道:“施主請留步。”


    周基業轉身時,眼角已經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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