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確實低估了白靈鼠的活動範圍,他跟著白靈鼠走了十數裏地,白靈鼠仍沒有停下來。


    距離玄穀越遠,他的興致越低。


    雖然他去過外門,可那隻是一條路線。


    以玄穀為中心,超過方圓二十裏之地,他就覺得會有危險,即便他已經是築基境七層的修為。


    好在白靈鼠並沒有一直走下去,大概走到距離玄穀快二十裏時,白靈鼠停下來。


    這依舊是一片山嶺,一條小溪自山間流下,白靈鼠停在溪邊,開始轉圈。


    顧安走過去,小溪兩邊花草繁多,也有諸多大小不一的石塊。


    他將白靈鼠抓起來,然後右腿橫掃而去。


    轟——


    草屑齊飛,一塊塊石頭四處濺射,顧安隻是用腿一掃便清理出一大片空地來。


    他定睛看去,溪邊竟然有一塊方正的石板。


    好家夥!


    井蓋?


    顧安走到石板前蹲下,石板上雕刻著神秘圖紋,無論是文字,還是圖畫,他都未曾見過。


    他能感覺到石板邊緣有一絲絲靈氣外泄,或許這就是白靈鼠能找到此地的原因。


    築基境已經有神識,神識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力量,神識探出,如開天眼,可以穿物窺探。


    顧安平時很少用,但不代表他沒有神識,事實上,達到練氣境七層就可以修煉神識。


    他當即凝聚神識,想要穿透這塊石板,窺探下麵的空間。


    然而,他的神識一觸碰石板就被神秘力量彈開,令他的身軀為之震顫。


    這麽強?


    築基境七層的神識都無法穿透其禁製……


    顧安猶豫了,如此強大的禁製,下麵會不會藏著巨大的危險?


    裏麵有靈氣湧動,要麽是在養某種天材地寶,要麽就是有人在下麵閉關。


    不行!


    不能魯莽!


    先觀察一段時間!


    顧安放開白靈鼠,然後搬動周圍的石塊、雜草遮擋神秘石板,徹底將石板掩蓋後,他方才抓住白靈鼠,轉身迴穀。


    白靈鼠吱吱叫,但他不理會。


    迴到玄穀後,顧安沒有跟任何人提起此事,仿佛他並沒有出穀過。


    在之後的晚上,顧安除了進行每日任務外,還會去到那石板附近觀察一番。


    夜複一夜,石板周圍的掩蓋物一直沒有被挪動的跡象。


    除此之外,顧安發現悟心每晚都會去山林裏,不知在找尋什麽。


    他沒有揭穿悟心,直覺告訴他,悟心身份不簡單。


    練氣境二層就能有三百多年的壽命,怕是修煉了某種奇功。


    顧安曾專門用神識觀察過悟心修煉,沒有看出名堂來,看起來就如同正常納氣修煉一般。


    就這樣,炎炎夏日過去。


    玄穀逐漸被蒼黃之色覆蓋,顧安在周圍山林裏開辟了十七片園地,工作量變大,小川等人每日都得巡邏一番。


    這一日傍晚。


    程玄丹找到顧安,用眼神示意顧安跟上,師徒倆朝著北邊的山峰走去。


    顧安看著程玄丹的背影,心情有些複雜。


    程玄丹的壽命又下降了,歲數與當前壽命相同,意味著他即將身死。


    雖然被程玄丹坑了,可程玄丹對他確實有不少付出,人之將死,他難免有些感傷。


    他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傷感。


    他追求的是長生修仙之路,以後經曆的生離死別不在少數,他遲早會習慣。


    當然,前提得是他能一直活下去。


    正在澆水的悟心瞧見顧安二人的身影,他不由挑眉。


    他默默記下兩人所去的方向,那片山林定然有玄機。


    進入山林後,程玄丹開口道:“我帶你去通往地下的入口,這個地方不能告訴其他任何人,包括你的師弟、師妹們,今日他們或許與你親近,來日他們一旦離開藥穀,在外曆練後,他們就會變得令你陌生。”


    顧安沒有反駁,他一直很清楚這一點。


    隻要小川等人沒有打消成為外門弟子的目標,他們遲早分別。


    顧安猶豫片刻,問道:“師父,你一開始就是千秋閣的人,還是後來被千秋閣選中?”


    程玄丹的腳步比以前更沉重,他迴答道:“為師的經曆跟你一樣,身份是師承的。”


    顧安沉默。


    他突然覺得程玄丹也是可憐人。


    “為師幫師父做過一些事後,這層身份就脫不掉了,不過為師並不後悔。”


    聽到師父的話,顧安欲言又止。


    他還沒做過什麽,可否能上岸?


    程玄丹開始講述他與他師父的相處經曆,在他的話中,他師父脾氣古怪,時而嚴厲,時而跳脫,像個小孩子。


    用他的話來說,他師父像個長不大的老小孩。


    他們一路繞到山峰後麵,程玄丹停在一處山壁前,山壁上爬滿青苔與草藤。


    “師父,師祖如今是死是活?”顧安忍不住問道。


    他想到他一直關注著的那塊石板,那石板距離玄穀不算遙遠,玄穀之主又是魔道奸細,他有理由懷疑那石板是程玄丹的師父留下的。


    程玄丹迴答道:“他在坐化前便告辭離去,為師也會效仿他,明日為師就要走了,這藥穀的一切都交給你。”


    顧安的眉頭皺緊,他考慮的不是程玄丹,而是其師父。


    也就是說,程玄丹的師父可能還活著?


    程玄丹從袖中取出一塊羅盤,他將山壁上的一片草藤推開,找到一個凹槽,然後將羅盤按在凹槽上,隨著他靈力注入其中,羅盤開始顫動,迸發出微弱的光芒。


    顧安明顯感覺到程玄丹的氣息變得更加虛弱。


    他不由擔心程玄丹會突然死在這裏。


    山壁開始震顫,聲音不算大,很快,山壁出現一個洞口,顧安進去還得低頭。


    程玄丹開口道:“你進去吧,為師在外麵等著你。”


    顧安猶豫道:“師父,你將羅盤交給我吧,等你走後,我再進去。”


    程玄丹笑了笑,然後將羅盤取下來,遞給顧安。


    山壁洞口內冒出一堵石門,重新堵住洞口,嚴絲合縫,看起來很完好,根本不像是有洞口的樣子。


    程玄丹轉身向山下走去,顧安跟著。


    “地下的空間有自己的一套完整陣法,以後你想種一些不希望被人知曉的靈草靈花,可以選擇下麵。”程玄丹輕聲道,仿佛在交代後事。


    顧安認真聽著,他心裏也很矛盾,既感激程玄丹對他的作為,但心底裏始終有一絲防範。


    不到最後,不能鬆懈。


    反正程玄丹就要死了,等他死了,再鬆懈。


    顧安以後每年都給程玄丹上香,那時再敬重他。


    下山的路走得很慢,程玄丹的聲音很細微,將地下的一切都講述出來,顧安認真聽著,細節很多,不像是假的。


    等他們走到藥穀時,天已經黑下來。


    程玄丹向顧安說出最後一句話:“人生路長,天資平庸有時候也是好事,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顧安目送著他走迴閣樓,等他關上房門,顧安仍站在原地望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駐足小半個時辰後,顧安方才走向自己的庭院。


    師弟們在各自的屋子裏修煉,庭院很安靜。


    這一夜,顧安一直在修煉。


    天快亮時,他聽到程玄丹的腳步聲,他走到窗前,目視著程玄丹下樓。


    程玄丹步履蹣跚,走得很慢。


    他沒有看向顧安的方向,下樓後,他直接朝著山穀口走去。


    顧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山穀口後,仍沒有離開窗前。


    當陽光從東山升起,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掠過山頭,照耀在顧安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


    等小川、陸九甲、葉蘭、悟心陸續醒來後,他們皆感覺到藥穀的氣氛不對勁。


    他們很快就發現哪裏不對勁,以往這時候大師兄都會帶著他們練功,那名為雛鷹起飛的鍛體功法確實有一番奧妙在。


    風雨無阻的顧安今日竟然沒有帶他們練操。


    一直到正午時分,顧安才現身,並將他們召集在一起,宣布程玄丹已經離去,從今日起,他便是藥穀之主。


    小川三人都有些激動,追問程玄丹去往何處,自從李涯離去後,程玄丹就變得溫和,待徒弟都很不錯,所以徒弟們對他的印象極好。


    唯獨悟心感觸不深。


    鬧騰半個時辰後,師弟、師妹們終於散去。


    顧安來到山頂上,遠遠的望著程玄丹離去的方向。


    等他徹底看不到程玄丹的身影後,他才來到程玄丹的屋內。


    程玄丹的丹爐還在,旁邊的桌麵上擺放著不少東西,有儲物袋,有書信,有諸多鑰匙,甚至還有一壇靈花。


    他拿起書信查看,內容很簡單:


    ‘為師隻知你愛采摘花草,臨走之前,留五階虎血花供你采摘,以作道別之禮。’


    顧安臉上露出笑容,然後拿起儲物袋。


    他對這玩意最感興趣。


    修仙者哪能沒有儲物袋?


    就這樣,他開始檢查程玄丹留下的遺產。


    一直到傍晚,顧安才離開程玄丹的閣樓,他的腰間多了一個紫色布袋,正是程玄丹的儲物袋。


    他走向北邊山峰,一路來到地下入口所在的山壁,他從儲物袋內取出一塊羅盤,按在山壁上的凹槽中。


    伴隨著低沉的轟鳴聲,一個洞口出現在他麵前。


    顧安取下羅盤,然後低頭走入洞口,隻走了五步,洞道一下子寬敞起來,同時洞口開始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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