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剛退堂,眾人還意猶未盡的說道著這樁奇事兒,都言說若非許楚,怕是秦秀才就要倒黴了。人群還未散盡呢,就見到一個滿臉橫肉膀大腰粗的漢子匆匆趕來,許楚見他腳上跟衣衫上還沾滿了塵土,滿臉大汗,心裏不禁一嘆。


    對於趙屠戶這樣的人,她不知是該怒其不爭還是該怨他拿不起主意,若非他的放縱,趙劉氏又怎敢那般尖酸刻薄?甚至肆意妄為!


    相比於趙劉氏嚎啕大哭,此時趙屠戶才是真正的傷從心生。他抱著趙秀兒早已冰冷的屍首哽咽道:“妹子,哥迴來了,哥給你帶了你最愛的豌豆糕,這是鄉下老伯剛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


    說著,他就抹了一把淚,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個已經被壓扁的紙包。


    “妹啊,你趕緊看看啊,哥怕冷了一直貼身放著呢。”


    “妹,你是不是嫌哥迴來晚了啊。哥下次再也不在外頭隔夜了,哥知道你嫂子潑辣總欺負你,迴去哥就休了她,你趕緊起來吧,咱迴家昂。”人高馬壯的漢子,說著說著就又抽泣起來。


    平日裏他並不常在外過夜,隻昨兒個被一頭病豬絆住了腳。他其實心裏明白自家媳婦是什麽性子,可一想到自己一個大老爺們,許多事情都不方便,妹子又到了該說親的年紀,所以他就想著自己忍一忍,讓家裏有個能主事兒的女人,以後也好給妹子許個好婆家。


    他也不是沒想過休妻再娶,可一來他一個屠戶本身就難說個好人家的閨女。再者每每他出門,家中隻有小妹一人,他也實在不放心,趙劉氏雖然潑辣但卻能護住家裏不讓那些地痞無賴上門鬧事兒,更能嚇得一些居心叵測的人遠遠離著自家妹子。


    可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趙劉氏自個才是包藏禍心的人。


    趙屠戶咬牙,說著說著就不禁淚如雨下。趙家爹娘早逝,他一個半大的小子,拉扯著才會蹣跚走路的趙秀兒討生活,年幼時候給人當學徒,勉強能填補個肚子。


    他甚至記得有一年冬天,天氣特別冷,他們住的小破廟都凍死了好幾個討飯的。當時秀兒被凍的總咳嗽,他生怕那小人兒養不活了,就日日夜夜把那小小的秀兒捂到肚子上保暖......


    後來秀兒學著人做些繡活兒,每每得了銅板都捨不得自己花,都攢著說要給他這大哥買宅子用。


    如今他們買了房屋,能遮風避雨,還有肉鋪子的營生。原以為,再過些日子,給妹子尋個好婆家,日子就頂頂好了。哪成想天不遂人願,竟讓他妹子死於非命。


    趙秀兒的慘死,讓這個漢子悲傷欲絕,一心隻想把最好的都拿出來,就求趙秀兒能睜一睜眼。


    驗屍房內,哀聲不斷。而驗屍房外,許楚心頭也是晦澀難當。


    日照當頭,秋風瑟瑟而起,左右樹影搖曳,落了滿地枯黃葉子。不知怎得,許楚的心口突然疼起來,就好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


    她再離開時候,並沒有驚動任何人,隻講蕭清朗之前給的玉佩跟令牌放下,在宣紙之上留下寥寥數語道別。


    有時候,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思,那種因為契合跟敬佩而生出的微妙漣漪。可她卻知道,自己無心涉及後宅繁雜的爭鬥,她的一生隻想驗屍推案破案,而非是為了一份若有若無的好感將一聲耗在後宅內鬥之中。


    迴家時候,因著手裏有了賞銀,且心中焦急,所以許楚特意雇了一輛馬車。然而這馬車到底比不得蕭清朗的奢華舒適,一路顛簸倒是讓許楚吃盡了苦頭。


    她抱著自個從雲州城給父親買的一些補藥不由苦笑道:“這當真才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馬車並不算快,趕了一日路,卻堪堪走了一半。到了夜間,她與馬夫隻得尋了路邊的客棧落腳。


    如今正是黃昏時分,天色暗沉,瞧著像是要下雨一般。許楚知道自己獨身一人,又處在荒郊野外的,並不適於連夜趕路。也虧得那馬夫是個憨厚的老者,對於她提議歇息一夜的主意,並沒有異議。


    倆人一路尋找,就在往蒼岩縣不遠的官道上尋了家看似並不起眼的客棧。


    客棧名字甚是奇怪,叫芙蓉客棧。不過倆人左右看過,並不見有別的能暫住地方,索性也就邁步而入了。


    這邊剛入了客棧,外麵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縱然算不得磅礴卻也足以讓沾濕衣裳的行人在秋風裏打個冷顫了。


    門內是簡陋的廳堂,稀稀拉拉的擺放著幾個桌椅板凳,而櫃檯更是有些破敗,邊角處都有些磨損了。瞧著,就像是用了幾十年的老物件。


    偏生與這咯吱咯吱作響的破敗地方格格不入的是,那櫃檯內竟站著位千姿百媚的女掌櫃。饒是身為女子,許楚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對方當真好顏色,不過三十來歲,眉宇間卻盡是風情。一點胭脂吐沫,口脂水潤,不可謂不是人間美色。


    與那美貌般搶眼的,卻還有她身上艷麗講究的穿戴。三十來歲的婦人,看身姿卻是已然生育過的,卻依舊穿戴花哨,舉止輕浮,說的好聽便是大方爽朗,說的難聽些便是有些紮眼了。


    不過對於跟自個不想幹的事兒,許楚向來不在意,左右她隻是路過住店罷了。無論那美貌女掌櫃的是風流成性不守婦道,還是性情豪爽待人熱切,都與她無關。


    “呦,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那女掌櫃見有生意上門,笑著揚了揚手上的紅色絲帕,揚聲沖後麵吆喝道,“順兒,來客人了,趕緊過來招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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