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正在考慮某件事情,端坐在床邊緊皺著眉頭,不吭一聲,蚇蛛在旁邊默立。

    聽見腳步聲,老人抬頭望見重新裝扮的龍乘風,心底有說不出的感觸。

    龍乘風向前急走兩步,屈膝跪倒,聲音清朗地道:“多謝爺爺在這五年中的照顧及無微不至的關懷,風兒精讀孝道禮義,便有一個不知可否問的問題。”說完抬頭覷見老人的麵孔。

    老人喟歎了一聲,道:“你想知道關於你的身世是嗎?”狀極和藹可親,花白胡子一顫一顫地,很是令人敬愛。

    一語道破了自己的心思,龍乘風更加敬佩這個養育了自己五年不透露名姓的老爺爺。語聲堅定地道:“問世間孰無父母,請爺爺直言相告,風兒崇敬爺爺,便將爺爺的來曆也告之孫兒如何?”執著的眼神定定的瞧著老人。

    老人“咳”了一聲,緩緩地道:“風兒,爺爺並非正道中人,但也非大奸大惡之徒,一生僅憑自己的好惡為之,從前在武林中所犯錯誤不少,尤其是五十五年前,在迦駟山上做了一件令自我一生都悔恨的事。”說道此仍沉醉在悔恨中,低頭像是在懺悔,幾滴淚珠順勢而下,滴在了大腿的布衣上。

    “古人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爺爺既有此心,可見爺爺有可敬可佩之處,爺爺不必難過,可否讓風兒知曉其中的原由及經過呢?”龍乘風看著老人凝重的眼神,震顫的心神,一切都表明了此事的不尋常。

    像是下定決心般,將心底的隱痛說出,忽然,眼神由悲痛轉變為悲憤,恨恨地道:“這次過失均係一人造成。爺爺當年也是年青氣盛,在江湖中闖了個‘散俠’的稱謂,皆因爺爺辦事並沒有一定的規矩,很隨性地涉世處事,因此有了這一點,便目中無人起來,狂妄地無法無天,於是在迦駟山上不問青紅皂白,便參與了所謂的‘鏟惡鋤魔’的行動,將鳳月宮的老老小小百十口人均殺死,並拋入山後懸崖,本以為是做了一件有益於正道武林的俠義之事,卻不料後來查出了鳳月宮並無惡舉,隻屬於一個自立門戶的幫派,距離那件事十年後的一天,主謀人突然召集我們在這星稀山上一聚,本以為為了翻過這段武林冤案而要在眾武林人士麵前承擔一切過失,俯首認罪,卻不料這個人陰險至極地在酒內下毒,使全部武林中所到之人,也包括九大門派中的各派掌門師尊,都中了暗算,等我們均發現時已悔之晚矣。大多數人均被其手下輕易殺死,少數功力較高的前輩雖然下身動不了,但手上功夫也未稍弱,與那小人拚死一戰。那惡賊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吸功*,將幾位功高前輩的功力全數吸去,使他們死在力竭屍枯之下,我一時氣憤,便飛起動手,卻被從崖下飛上來的蚇兒所救,所困的雙腿也是<蟲止>兒將毒吸走而獲幸。之後這些年便在這個洞裏隱居,未曾出去過幾次,爺爺的賤名我看還是不說為好吧!”說完苦笑了兩聲。

    “爺爺固然不說可以,但風兒擔當不起這‘孝義不通’四字啊!風兒還有不明之處,如這鳳月宮是什麽組織,與我這鳳月金佩有沒有關係,那個十惡不赦之人又是誰,蚇兒為何要幫助爺爺,還有關於我父母的有關情況,我怎麽到這洞裏來的,請爺爺賜告。”說完磕了一個響頭。

    “好吧,爺爺說。”拍了拍大腿接著道,“爺爺名喚韋勝,是閩西人氏,十五歲流落江湖,被異人收入門下,三年後便出山闖天下,本想闖出一番大名堂,誰會想到卻……”頓了頓又道,“不說爺爺了,鳳月宮在我印象裏也不十分深刻,我聽到的消息大多都是假的,但有一點可以說明不假,那就是其宮主是由女子勝任,宮內管教也很嚴,其他的就不了解了,你的這塊鳳月金佩極像傳說中的鳳月宮的聖物,乃宮主所有,怎麽會在你這,和鳳月宮有沒有聯係我就不清楚了。說起那個人來還是當時赫赫有名的俠義之後,乃是‘飄渺劍俠’張鬆之子,所以說話就有些份量。說起‘飄渺劍俠’張鬆乃是華北一帶的成名人物,使的一手好劍法,在華北無人可銳其鋒,因此成為華北地區響*的武林龍頭。沒想到其子是如此的陰險狡詐,真是汙辱了他爹的俠義之風。要說蚇兒,其實它先前並不是為了幫我,而是為了飽餐一頓……”

    “啊!”龍乘風不禁詫異而驚訝的叫起來,然後速道:“那為什麽它又聽爺爺的話呢?”很是奇怪地思索著。

    “其實啊,我還得感謝張子峰呢,這個狼子野心的人,所施的毒乃是這蚇兒夢寐以求的‘絕僵散’。我腿上的毒悉數被它吸去,腿也就可以由僵硬迴轉了,否則無此毒便沒有我的今天,蚇兒吃完後便還瞅我,我無法可想便讓它帶我又返上去,指著那些屍體給它看……”說著便指著蚇兒,道:“就是這種表情。”

    原來,在韋老說辭的同時,蚇兒正在“篤篤”地叫著,重現當日那時的神情。

    “咳”了一聲之後,韋老接著娓娓道來,“之後,蚇兒吸足了,便背起我來到這個原本為荒洞的山洞,後來我才築成現在的樣子。”頓了頓之後,從床鋪裏邊拿出一個包裹,遞給龍乘風,“來,孩子,看看這個。”

    龍乘風隨手接過,打開來,看見了一身裘皮錦緞的小襖,裏麵還裹著一段染了血的綢緞絲料,激動的抽出,看過後,不禁淚滿眼眶,像是費了全身的力氣才將淚水強忍著不落下來。

    “哭吧,孩子,哭出來會好受一點。”韋老的勸慰從頭頂響起,“別再跪著了,快起來,坐到石凳上來聽完。”

    龍乘風仍沉醉在悲痛裏,毫未聞之。直到韋老下地來攙扶,才迴過神來,“謝謝爺爺關懷,請問爺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淚珠仍在眼眶裏打轉,麵容顯得極其悲哀。

    “五年前,小風兒從懸崖之上掉下,並有一匹小白馬陪著一同墜下來,不知其中原因為何,但我已了解必是有人故意殺害或者是有人去你家為了搶奪貴重奇珍之物,總之,風兒你算是因禍得福了。由於你墜下山崖不久前服下了火雲丹,馬兒奔馳一陣也舒活了你的筋骨,使丹藥的藥性發揮出一點,但就一點使你從百丈開外的高崖上掉下來,雖撞在蛛絲上,仍是無礙,火雲丹產生的反彈力減小了你的衝速,和緩了下墜的急勢,因此你現在仍是完好無缺的。”說完很寬慰也很知足的笑起來。

    “我的那一點粗淺功夫與你小娃子悟出的奇功簡直是小烏見大烏嘍……”韋老仍要說什麽,卻被龍乘風截下。

    “不,爺爺的絕技有如滔滔江水之雄渾氣勢,孫兒這點微末技倆怎可與爺爺的爭皓月之輝呢!”

    “哈哈,學會扯謊了是不是?我看我還是帶到棺材裏去吧!還有一件事,便是我參加了五十五年前的行動,如果你的身世真的和鳳月宮有牽連的話,那麽我便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何以還擔當得起你的一聲‘爺爺’呢!”說完淒然一笑,閉目感傷起來。

    “爺爺莫要如此說,養育之恩高可及天,深可趨海,縱使爺爺說的都是實情,我風兒也不是那種以德報怨之宵小之輩,何況爺爺還教我知識,助我明理,此恩此德,風兒無以為報,且受風兒三拜。”說完,重新從凳上站立起來,莊莊重重的跪下拜了三拜,抬起頭來,隻見剛才響頭磕的地方已出現了二寸深的坑,可見其心至誠。

    “快起來吧!其他的不說了,爺爺承此盛情,爺爺並沒有什麽寶貝可留給風兒做紀念的,僅以這本雜亂的功夫,及這身可稱得上是合適的衣服,望風兒莫要怪爺爺小氣才好。”說完滿意的笑著。

    龍乘風接過一看,隻見書皮上寫著‘天極劍宗’四個大字,隨手翻閱來看,僅一眼便覺得其劍訣抑劍招均深奧絕倫,再看那件絲製的衣服柔柔軟軟的,而且極富彈性,但卻僅和桌上的裘皮襖一般大小,不知為何!

    “你是否在奇怪這件絲製衣服,不奇不奇,這件衣服是蚇兒所吐出的最柔軟最有韌性的蛛絲,也算是蚇兒的所有精華,由它親自編織而成,純是以那件裘襖為模子所織,從外表上看和你穿的白儒衫並沒有什麽分別,你穿上之後,便可隨意變幻,省去了換衣服的麻煩哦。”說完露齒一笑。

    這最後一句話竟說得龍乘風臉頰發燙,微微發紅。

    韋老瞧見暗讚兩條七彩蛇,果然不同凡響,若要隨口向人提起五歲孩童已發育成熟,恐怕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龍乘風看見老人正在朝自己笑,以為還在笑自己,臉頰不由得更燙了。自己趨前朝蚇兒一笑,並抓住它的前腿,不停地搖晃,“謝謝你了,蚇兒,以後爺爺的生活可要全部都靠你了,我有時間會迴來看你和爺爺的。”

    “篤篤”連聲中有點舍不得這位陪伴它五年的玩伴,時間雖不長,卻建立了濃厚的感情。

    “風兒既已決定要走,爺爺也不便強留,出去後萬事小心,萬萬不可重蹈爺爺的覆轍,蚇兒,將我準備之物拿來。”見蚇蛛飛竄出去後,緩緩道:“查訪仇人,一定要緩行,千萬莫急於一時,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一定要證據確鑿時方可下手,不要錯殺一人,據你母親所說有個劉管家,可並未墜崖,風兒一定要細細打探,也許被殺也說不定。總之,一切謹慎秘密的進行,且忌打草驚蛇。”語重心長地囑咐著。

    “風兒謹記爺爺教誨及囑托,望爺爺放心,風兒一定會手刃仇人,為父母報仇,為家人雪恨。”其情可讚,如此認真且又堅決的話說出,無不令人敬佩。

    點了點頭,韋老接著道:“你所拿的為龍劍,還有一隻鳳劍,若在惡人手裏,孩子一定要將它奪迴來,讓龍鳳劍得以‘呈祥’,若在正道之士的手中,若能以言勸之將劍賜還,是屬萬幸,若不予歸還,風兒便割愛將劍奉上,以求平安。龍鳳雙劍本為上古神器,由陣法困之,並由兩隻護劍靈猿守護,機緣湊巧,由爺爺的師祖得到,後來傳給師傅,由於看守不慎,使得鳳劍飛走而不知所蹤。龍鳳雙劍齊聚時,便會化成龍鳳而飛舞,齊齊和鳴,其聲優美動聽,隻有龍鳳和鳴,萬物呈祥,劍的威勢才會最大。謹記爺爺的話。”說到這裏,蚇蛛已奔了迴來,嘴裏叼著一個豹皮袋。

    “風兒記得了。”龍乘風說完深深一揖,躬了一躬。

    韋老接過蚇蛛遞過來的皮袋,將其遞給龍乘風,道:“這是我早些年到鎮上賣些蚇兒帶迴來的靈植異果而攢下的一點點積蓄,反正我這裏也用不到,你便帶上吧!無金銀勿以闖世界嘛!接著。”使手用力平推過去。

    龍乘風伸手接住,很自然的。但在韋老看來卻有點詫異,窮其畢生之力於皮袋之上,卻在落入龍乘風手裏絲毫反應也沒有。

    龍乘風敏銳地察覺到老人的異樣,便緩和地道:“爺爺莫驚異,爺爺所用的力量雖大,但風兒拿捏的指尖部位處會施出柔和之所來抵消爺爺的剛陽之氣,因此在表麵看來無絲毫異樣反應。望爺爺原諒孩兒的不敬。”

    “沒事,沒事,你有這樣的成就,爺爺衷心為你感到高興。”韋老很慰藉的一笑。

    龍乘風也笑了笑,打開豹皮袋,滿袋的金銀珠寶,建一座豪宅都不成問題。

    利落地收起了皮袋、包裹,然後便深鞠一躬,爽朗地道:“請恕風兒不孝,不能在您老人家跟前侍奉,使您老安享晚年,待風兒完成誓願,再迴來報答您老的養育之恩。”說完又是一個深深的大禮。

    “好了,孩子,現在正是夜中時分,出去還較為方便,不致於引人懷疑以至妄作揣測。嗯,還有一樣東西你必須帶上,跟我來。”很神秘的一笑,便縱起身形直奔洞外而去。

    龍乘風也飛身隨後追去,隻見他的身形並未發生變化,便穩穩地飛向前方。

    不一會兒,便到了洞外的蛛網上,韋老停住身形,吹了一聲口哨,便見下方有一團‘白霧’在上升,轉眼到了近前。

    隻聽昂然的一聲馬鳴,原來飛上來的是一匹十分雄健的白馬,白馬飛到了蛛網上,昂首挺立,還“吐吐嘶嘶”個不停。

    “爺爺,這就是我的馬嘍。”臉上是十分高興。

    “不錯,當年摔下來仍存有一口氣在,蚇兒便將穀底的藥草全部喂了這匹白馬,並從外邊帶迴來的珍奇異果中取出點來喂食它,五年來,它和你一樣了也由小長大,逐漸成長,它現在已經足夠資格配得上你了。上馬吧,它會帶你飛上去,你信嗎?”老人言之灼灼的呶呶嘴。

    蚇蛛在老人身邊“篤篤”地叫了兩聲,像是在道別。

    “我真的想試一試,爺爺,蚇兒,珍重。”說著便眼含淚珠地跪地拜了又拜。

    “起來吧,孩子,一切隨緣吧!有緣自會相見。”說完伸手扶起了龍乘風。

    龍乘風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跨上馬背,昂頭向上望去,白馬嘶聲一叫,奮力一躍,進入濃霧之中消失不見。

    老人與蚇蛛看著消失不見的人,久久立在洞口仰望,深深的祝福伴著龍乘風離去,那充滿激情和風險的江湖等著龍乘風去闖出一片屬於他自己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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