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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蹇氏父子


    蹇周輔立江西、福建茶法,以害兩路。其子序辰,在紹聖中,乞編類元祐章疏案牘,人為一帙,置在二府。由是縉紳之禍,無一得脫。此猶未足言,及居元符遏密中,肆音樂自娛。後守蘇州,以天寧節與其父忌日同,輒於前一日設宴,及節日不張樂。其無人臣之義如是,蓋舉世未聞也。


    神臂弓


    神臂弓出於弩遺法,古未有也。熙寧元年,民李宏始獻之入內,副都知張若水方受旨料簡弓弩,取以進。其法以檿木為身,檀為弰,鐵為蹬子槍頭,銅為馬麵牙發,麻繩劄絲為弦,弓之身三尺有二寸,弦長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長數寸,射二百四十餘步,入榆木半笴。神宗閱試,甚善之。於是行用,而他弓矢弗能及。紹興五年,韓世忠又侈大其製,更名“克敵弓”,以與金虜戰,大獲勝捷。十二年詞科試日,主司出克敵弓銘為題雲。


    敕令格式


    法令之書,其別有四,敕、令、格、式是也。神宗聖訓曰:“禁於未然之謂敕;禁於已然之謂令;設於此以待彼之至,謂之格;設於此使彼效之,謂之式。”凡入笞杖徒流死,自例以下至斷獄十有二門,麗刑名輕重者,皆為敕;自品官以下至斷獄三十五門,約束禁止者,皆為令;命官庶人之等,倍全分厘之給,有等級高下者,皆為格;表奏、帳籍、關牒、符檄之類,有體製模楷者,皆為式。元豐編敕用此,後來雖數有修定,然大體悉循用之。今假寧一門,實載於格,而公私文書行移,並名為式假,則非也。


    顏魯公戲吟


    陶淵明作閑情賦,寄意女色。蕭統以為白玉微瑕。宋廣平作梅花賦。皮日休以為鐵心石腸人,而亦風流豔冶如此。顏魯公集有七言聯句四絕,其目曰:大言、樂語、饞語、醉語。於樂語雲:“苦河既濟真僧喜,新知滿坐笑相視。戍客歸來見妻子。學生放假偷向市。”饞語雲:“拈(飠追)(舌氐)指不知休,欲炙侍立涎交流。過屠大嚼肯知羞,食店門外強淹留。”醉語雲:“逢糟遇(麥曲)便酩酊,覆車墜馬皆不醒。倒著接(上罒下離)發垂領,狂心亂語無人並。”以公之剛介守正。而作是詩,豈非以文滑稽乎?然語意平常,無可咀嚼,予疑非公詩也。


    紀年用先代名


    唐德宗以建中、興元之亂,思太宗貞觀、明皇開元為不可跂及,故改年為貞元,各取一字以法象之。高宗建炎之元,欲法建隆而下字無所本。孝宗以來,始一切用貞元故事。隆興以建隆、紹興,乾道以乾德、至道。淳熙以淳化、雍熙,紹熙以紹興、淳熙,慶元以慶曆、元祐也。


    中舍


    官製未改之前,初升朝官,有出身人為太子中允,無出身人為太子中舍,皆今通直郎也。近時士大夫或不能曉,乃稱中書舍人曰中舍,殊可笑雲。蘇子美在進奏院,會館職。【愛↑去△小↓說△網wqu】有中舍者,欲預席。子美曰:“樂中既無箏、琶、篳、笛,坐上安有國、舍、虞、比。”國謂國子博士,舍謂中舍。虞謂虞部,比謂比部員外、郎中,皆任子官也。


    多赦長惡


    熙寧七年旱,神宗欲降赦,時已兩赦矣。王安石曰:“湯旱,以六事自責。曰政不節與?若一歲三赦,是政不節,非所以弭災也。”乃止。安石平生持論務與眾異,獨此說為至公。近者六年之間,再行覃霈。婺州富人盧助教,以刻核起家,因至田仆之居,為仆父子四人所執,投置杵臼內,搗碎其軀為肉泥,既鞫治成獄,而遇己酉赦恩獲免。至複登盧氏之門,笑侮之曰:“助教何不下莊收穀?”茲事可為冤憤,而州郡失於奏論。紹熙甲寅歲至於四赦,兇盜殺人一切不死,惠奸長惡,何補於治哉?


    奏讞疑獄


    州郡疑獄許奏讞,蓋朝廷之深恩。然不問所犯重輕及情理蠹害,一切縱之,則為壞法。耿延年提點江東刑獄,專務全活死囚,其用心固善。然南康婦人,謀殺其夫甚明,曲貸其命,累勘官翻以失入被罪。予守贛,一將兵逃至外邑,殺村民於深林,民兄後知之,畏申官之費,即焚其屍,事發係獄,以殺時無證,屍不經驗,奏裁刑寺輒定為斷配。予持敕不下,複奏論之,未下而此兵死於獄。因記元豐中,宣州民葉元,以同居兄亂其妻而殺之,又殺兄子,而強其父與嫂約契,不訟於官。鄰裏發其事,州以情理可憫,為上請。審刑院奏欲貸,神宗曰:“罪人已前死,奸亂之事,特出於葉元之口,不足以定罪,且下民雖為無知,抵冒法禁,固宜哀矜。然以妻子之愛,既殺其兄,仍戕其侄,又罔其父,背逆天理,傷敗人倫,宜以毆兄至死律論。”此旨可謂至明矣。


    醫職冗濫


    神宗董正治官,立醫官,額止於四員。及宣和中,自和安大夫至翰林醫官,凡一百十七人,直局至祗候,凡九百七十九人,冗濫如此。三年五月始詔大夫以二十員,郎以三十員,醫效至祗候,以三百人為額,而額外人免改正,但不許作官戶,見帶遙郡人並依元豐舊製,然竟不能循守也。乾道三年正月,隨龍醫官、平和大夫、階州團練使潘攸差判太醫局,請給依能誠例支破。邁時在西掖,取會能誠全支本色,因依誠係和安大夫、潭州觀察使,月請米麥百餘碩,錢數百千,春冬綿絹之屬,比他人十倍,因上章極論之,乞將攸合得請給,令戶部照條支破。孝宗聖諭雲:“豈惟潘攸不合得,並能誠亦合住了。”即日禦筆批依,仍改正能誠已得真俸之旨,旋又罷醫官局。


    切腳語


    世人語音有以切腳而稱者,亦間見之於書史中,如以蓬為勃籠,槃為勃闌,鐸為突落,叵為不可,團為突欒,鉦為丁寧,頂為滴(寧頁)。角為矻落,蒲為勃盧,精為即零,螳為突郎。諸為之乎,旁為步廊,茨為蒺藜,圈為屈攣,錮為骨露。窠為窟駝是也。


    唐世辟寮佐有詞


    唐世節度、觀察諸使,辟置寮佐以至州郡差掾屬,牒語皆用四六,大略如告詞。李商隱樊南甲乙集、顧雲編稿、羅隱湘南雜稿,皆有之。故韓文公送石洪赴河陽幕府序雲:“撰書辭,具馬幣。”李肇國史補,載崖州差故相韋執誼攝軍事衙推,亦有其文,非若今時隻以吏牘行遣也。錢武肅在鎮牒鍾廷翰攝安吉主簿雲:“敕淮南、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牒將仕郎試秘書省校書郎鍾廷翰。牒奉處分,前件官儒素修身,早升官緒,寓居霅水,累曆星霜,克循廉謹之規,備顯溫恭之道。今者願求錄用,特議掄材,安吉屬城印曹闕吏,俾期差攝。勉效公方,儻聞佐理之能,豈吝超升之獎?事須差攝安吉縣主簿牒舉者,故牒。貞明二年三月日。”牒後銜雲:“使、尚父、守尚書令、吳越王押。”此牒今藏於王順伯家。其字畫端嚴有法,其文則掌書記所撰,殊為不工,但印記不存矣。謂主簿為印曹,亦佳。


    高子允謁刺


    王順伯藏昔賢墨帖至多,其一曰高子允諸公謁刺。凡十六人,時公美、徐振甫、餘中、龔深父、元耆寧、秦少遊、黃魯直、張文潛、晁無咎、司馬公休、李成季、葉致遠、黃道夫、廖明略、彭器資、陳祥道,皆元祐四年朝士,唯器資為中書舍人,餘皆館職。其刺字或書官職,或書郡裏,或稱姓名,或隻稱名,既手書之,又斥主人之字,且有同舍、尊兄之目,風流氣味,宛然可端拜,非若後之士大夫一付筆吏也。蔡忠惠公帖亦有其二:一曰,襄奉候子石兄起居,朔旦謹謁;一曰,襄別洪州少卿學士。蓋又在前帖三十年之先也。


    蔡君謨書碑


    歐陽公作蔡君謨墓誌雲:“公工於書畫,頗自惜,不妄與人書。仁宗尤愛稱之,禦製元舅隴西王碑文,詔公書之。其後命學士撰溫成皇後碑文,又敕公書,則辭不肯,曰:‘此待詔職也。’”國史傳所載,蓋用其語。比見蔡與歐陽一帖雲:“向者得侍陛下清光,時有天旨,令寫禦撰碑文、宮寺題榜。至有勳德之家,幹請朝廷出敕令書。襄謂近世書寫碑誌,則有資利,若朝廷之命,則有司存焉,待詔其職也。今與待詔爭利其可乎?力辭乃已。”蓋辭其可辭,其不可辭者不辭也。然後知蔡公之旨意如此。雖勳德之家,請於朝出敕令書者,亦辭之,不止一溫成碑而已。其清介有守,後世或未知之,故載於此。


    楊涉父子


    唐楊涉為人和厚恭謹。哀帝時,自吏部侍郎拜相。時朱全忠擅國,涉聞當為相,與家人相泣,謂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為汝累。”後二年全忠篡逆,涉為押傳國寶使,凝式曰:“大人為唐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雖保富貴,奈千載何,盍辭之?”涉大駭,曰:“汝滅吾族!”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此一楊涉也,方其且相,則對其子有不幸之語,及持國寶與逆賊,則駭其子勸止之請,一何前後之不相侔也?鄙夫患失,又懲白馬之禍,喪其良心,甘入“六臣”之列,其可羞也甚矣!凝式病其父失節,托於心疾,曆五代十二君,佯狂不仕,亦賢乎哉!


    佛胸卍字


    法苑珠林敘佛之初生雲:“開卍字於胸前,躡千輪於足下。”又占相部雲:“如來至真,常於胸前自然卍字,大人相者乃往古世蠲除穢濁不善行故。”予於夷堅丁誌中載蔡京胸字,言“京死後四十二年遷葬,皮肉消化已盡,獨心胸上隱起一卍字,高二分許,如鐫刻所就。”正與此同。以大奸誤國之人,而有此祥,誠不可曉也。豈非天崩地坼,造化定數,故產此異物,以為宗社之禍邪!


    蘇渙詩


    杜子美贈蘇渙詩,序雲:“蘇大侍禦渙,靜者也,旅寓江側,凡是不交州府之客,人事都絕久矣。肩輿江浦,忽訪老夫,請誦近詩,肯吟數首,才力素壯。詞句動人,湧思雷出,書篋幾杖之外,殷殷留金石聲。賦八韻記異。亦記老夫傾倒於蘇至矣。”詩有“再聞誦新作,突過黃初詩”之語。又有一篇寄裴道州並呈蘇渙侍禦雲:“附書與裴因示蘇,此生已愧須人扶。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其褒重之如此。唐藝文誌,有渙詩一卷。雲:“渙少喜剽盜,善用白弩,巴蜀商人苦之,稱‘白蹠’,以比莊蹺。後折節讀書,進士及第。湖南崔瓘辟從事,繼走交、廣,與哥舒晃反,伏誅。”然則非所謂靜隱者也。渙在廣州作變律詩十九首,上廣府帥。其一曰:“養蠶為素絲,葉盡蠶不老。頃筐對空床,此意向誰道。一女不得織,萬夫受其寒。一夫不得意,四海行路難。禍亦不在大,禍亦不在先。世路險孟門,吾徒當勉旃。”其二曰:“毒蜂一巢成,高掛惡木枝。行人百步外,目斷魂為飛。長安大道邊,挾彈誰家兒?手持黃金丸。引滿無所疑。一中紛下來,勢若風雨隨。身如萬箭攢,宛轉送所之。徒有疾惡心,奈何不知幾!”讀此二詩。可以知其人矣。杜贈渙詩,名為記異,語意不與他等,厥有旨哉!


    歲後八日


    東方朔占書,歲後八日,一為雞。二為犬,三為豕,四為羊,五為牛,六為馬,七為人,八為穀。謂其日晴,則所主之物育,陰則災。杜詩雲:“元日到人日,未有不陰時。”用此也。八日為穀,所係尤重,而人罕知者,故書之。


    門焉閨焉


    左氏傳好用“門焉”字,如“晉侯圍曹,門焉”,“齊侯圍龍,盧蒲就魁門焉”,“吳伐巢,吳子門焉”,“逼陽人啟門,諸侯之士門焉”。及“蔡公孫翩以兩矢門之”,“門於師之梁”,“門於陽州”之類,皆奇葩之語也。然公羊傳雲:“入其大門,則無人門焉者;入其閨,則無人閨焉者;上其堂,則無人焉。”又傑出有味。何休注“堂無人焉”之下曰:“但言焉,絕語辭,堂不設守視人,故不言焉者。”休之學可謂精切,能盡立言之深意。


    郡縣主婿官


    本朝宗室袒免親女出嫁,如婿係白身人,得文解者為將仕郎,否則承節、承信郎,妻雖死,夫為官如故。按唐貞元中,故懷澤縣主婿檢校讚善大夫竇克紹狀言:“臣頃以國親,超授寵祿,及縣主薨逝,臣官遂停。臣陪位出身,未授檢校官,自有本官,伏乞宣付所司,許取前銜婺州司戶參軍隨例調集。”詔:“許赴集,仍委所司比類前任正員官依資注擬。自今已後,郡縣主婿除丁憂外,有曾任正員官停檢校官俸料後者,準此處分。”乃知婿官不停者,恩厚於唐世多矣。紹興中,高士轟尚偽福國長公主,至觀察使。及公主事發誅死,猶得故官,可謂優渥。


    樂府詩引喻


    自齊、梁以來,詩人作樂府子夜四時歌之類,每以前句比興引喻,而後句實言以證之。至唐張祜、李商隱、溫庭筠、陸龜蒙,亦多此體,或四句皆然。今略書十數聯於策。其四句者,如“高山種芙蓉,複經黃檗塢。未得一蓮時,流離嬰辛苦。”“窗外山魈立,知渠腳不多。三更機底下,摸著是誰梭。”“淮上能無雨,迴頭總是情。蒲帆渾未織,爭得一歡成。”其兩句者,如“風吹荷葉動,無夜不搖蓮。”“空織無經緯,求匹理自難。”“圍棋燒敗襖,著子故依然。”“理絲入殘機,何悟不成匹。”“攡門不安橫,無複相關意。”“黃檗向春生,苦心日日長。”“明燈照空局,悠然未有期。”“玉作彈棋局,中心最不平。”“翦刀橫眼底,方覺淚難裁。”“中劈庭前棗,教郎見赤心。”“千尋葶藶枝,爭奈長長苦。”“愁見蜘蛛織,尋思直到明。”“雙燈俱暗盡,奈許兩無由。”“三更書石闕,憶子夜啼悲。”“芙蓉腹裏萎,憐汝從心起。”“朝看暮牛跡,知是宿啼痕。”“梳頭入黃泉,分作兩死計。”“石闕生口中,銜悲不能語。”“桑蠶不作繭,晝夜長懸絲。”皆是也。龜蒙又有風人詩四首雲:“十萬全師出,遙知正憶君。一心如瑞麥,長作兩歧分。”“破檗供朝爨,須知是苦辛。曉天窺落宿,誰識獨醒人。”“旦日思雙履,明時願早諧。丹青傳四瀆,難寫是秋懷。”“聞道更新幟,多應廢舊期。征衣無伴搗,獨處自然悲。”皮日休和其三章雲:“刻石書離恨,因成別後悲。莫言春繭薄,猶有萬重思。”“鏤出容刀飾,親逢巧笑難。目中騷客佩,爭奈即闌幹。”“江上秋聲起,從來浪得名。逆風猶掛席,苦不會凡情。”劉采春所唱雲:“不是廚中串,爭知炙裏心。井邊銀釧落,展轉恨還深。”“篝(簳下右換餘)蠟為紅燭,情知不自由。細絲斜結網,爭奈眼相鉤。”尤為明白。七言亦間有之,如“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又有情。”“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也無?”“合歡桃核真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是也。近世鄙詞,如一落索數闋,蓋效此格。語意亦新工,恨太俗耳,然非才士不能為。世傳東坡一絕句雲:“蓮子擘開須見薏,楸枰著盡更無棋。破衫卻有重縫處,一飯何曾忘卻匙。”蓋是文與意並見一句中,又非前比也。集中不載。(未完待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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