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清反抓住三姨娘的手,拿帕子幫她擦眼淚,勸道:“能認迴舅舅是件喜事,姨娘哭什麽呢,快別哭了,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吧,為何舅舅會撂倒成那副摸樣。”

    這才是宛清最為關心的,她倒是聽過兩句三姨娘原是大家閨秀,落魄才到顧府做的妾,隻是那些傳言宛清不大信,還得三姨娘親口說她才相信。

    三姨娘這才止了眼淚,將前塵往事徐徐道來,宛清才知道原來三姨娘是五品知府千金,出身書香世家,難怪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皆通了。

    不過十六年前,三姨娘的父親也就是宛清的外祖父淩錚川當時任臨泉州知府,為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被人誣告貪墨糧稅和鹽稅,鋃鐺入獄,一家人被壓至京都,後外祖父被當眾處斬,外祖母悲痛欲絕,隨著去了,舅舅們被發配邊關,三姨娘被官府賣進春香樓為妓,後因不堪受辱,跳樓尋死,被路過的顧勻均也就是宛清她爹救下,帶進了顧府……英雄救美,有點狗血,可確確實實發生了。

    至於宛清的舅舅淩清衍則被發配邊關充作勞力數十年,去年因為體弱勞累,昏死過去,被人抬至亂葬崗,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沒有盤纏,靠著雙腿從千裏外的邊關一步步走到京都,所以宛清見到的淩清衍才那麽清瘦。

    這些都是趙媽媽從淩清衍口中探得的,趙媽媽當時見到淩清衍根本就沒認出來,那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少爺麽,趙媽媽當時失聲痛哭,少爺靠的是為老爺伸冤的那一口氣才堅持了下來,若非如此,他怕是挨不住早就去了。

    宛清算是聽出原委了,問道:“舅舅今兒去端王府就是去求端王爺幫祖父伸冤的?”

    三姨娘點點頭,拉著宛清的手道,紅著眼眶道,“出了這道門,你不可以喊他舅舅……。”

    顧府除了顧老爺沒人知道她是罪臣之女,隻知道她是個落魄世族的大家閨秀,所以她一直也是深入簡出,處處忍讓,就是怕有朝一日罪臣之女的身份曝光,會給顧老爺和顧府帶來殺身之禍,就算時間久了不追究這事,可她現在是顧府的三姨娘,顧府是不會認淩清衍這門親的,宛清的舅舅隻會是大夫人的兄弟,不該是三姨娘的,淩清衍之於宛清隻能是個陌生人。

    這些宛清都知道,所以她才沒有貿貿然認淩清衍,難怪上迴宛清提到幫三姨娘升位的時候,三姨娘一口就否決,因為為正妻者必須家世清白,平妻雖然沒那麽苛刻,可也不敢冒險,顧府與她有恩,她不能為了一己之

    私害了顧府。

    三姨娘抓著宛清的手,緊緊的握著,“姨娘聽說你跟端寧郡主很熟,可不可以幫著求求,讓端王爺幫幫你舅舅?”

    這事不是簡簡單單的求情就可以的,凡事得講究證據,更可況這事都是十幾年前的舊案了,非得證據充分不可,否則怎麽好翻案,宛清皺著眉頭想了一下,這才開口,“姨娘身子重了,這件事就別管了,交給我,若外祖父真是被冤枉的,我定會幫他討個公道。”

    三姨娘這才欣慰的點點頭,她確實幫不了什麽忙,這事還得靠宛清才行,宛清陪著她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帶著梳雲迴院子裏去。

    晚上躺在床上,宛清想了許多,久久才睡過去,第二日一早,宛清便吩咐梳雲道:“將那一百兩的銀票拿去給他,再去找個大夫給他看看身子,務必囑咐他先養好身子,再將這封信交給他。”

    信是宛清早上起來寫的,又交代了梳雲買些東西,梳雲拿著銀票就出了府。

    宛清用過早飯,便帶著竹雲去了老太太屋裏,昨兒的賬冊沒有看,今天還得繼續,到了老太太屋裏才知道,昨天老太太狠狠的罰了宛容和宛玉,罰她們兩個月月例,再在屋裏閉門思過並抄寫《女戒》一百遍,半個月不許踏出院門半步,否則懲罰加倍,宛清簡直拍手叫好。

    老太太見了宛清,誇讚了宛清幾句,便開始教起宛清該如何管家,原本老太太隻打算教宛清如何看帳,可見宛清簡直天賦異稟,幹脆府裏的大小事務也開始慢慢交到宛清手裏,樂的清閑。

    原本那些大夫人的心腹管家娘子,開始的時候沒少給宛清小鞋穿,再有就是來匯報工作的時候,拖拖踏踏,說話說得顛三倒四,不清不楚,宛清不急不躁的坐在那兒聽著,原本一刻鍾的事非得給她們拖上半個多小時,宛清等她們說不下去了,這才放下茶盞,輕聲細語道:“媽媽們許是年紀太大了,辦事效率就低了不少,以致母親日常操勞過度,被蛇嚇了一迴便臥床不起,你們為顧府操勞了一輩子我也就不多加斥責,如今年紀大了也該迴去頤養天年,含飴弄孫才是,等我迴去稟告了老太太,就放你們出府,媽媽們今兒迴去便將各自心腹名字提上來,也好接任你們手頭上的工作。”

    宛清緩緩徐徐的一番話當即嚇的那些管事娘子腿腳顫抖,背脊發涼,宛清這是將大夫人的病因加在了她們往日辦事不利,讓大夫人操勞過度上,罪名可不小,再加上方才那糊弄她的事,就是將她們全部打發了,也沒人敢說半句不是。

    再者宛清可是給足了她們麵子了,也給了大夫人麵子,這些管事娘子的心腹自然也是大夫人的心腹了,隻不過隔了一層,如今宛清給她們這麽個恩情,她們該記誰的恩,不言而喻。

    隻是這些管事娘子都不糊塗,她們在府裏熬了多少年才熬到今天這個位置,一旦被放出府,就隻有坐吃山空的份了,當下表起了忠心。

    宛清冷眼看著,等她們挨個的表完態,才開口道:“你們不是對我忠心,是對顧府忠心,我終歸幾個月就該出嫁了,這府裏當家作主的還是老太太和大夫人,隻不過母親這些日子病了,老太太年紀又大,不便過於操勞,我這個當人家女兒做人家孫女的,自然要幫著點,你們糊弄我就是糊弄她們,就算我不追究,她們也會過問的,今兒念在你們是府裏老人的份上,我不多說,但是如有下次,你們自己掂量著辦,想來你們的位置應該有不少人盯著的吧。

    顧府上上下下少說也有兩三百口子人,等級又多,每個主子的吃食定製都不一樣,丫環婆子也分等級有定例,再加之各人的習慣,口味各不相同,這些都要顧及得到,我知道這些事情很繁瑣,但是你們也不用事事找我稟告,你們管事的,若是連這點子小事都處理不好,事事要主子操心,要你們何用。

    若是再有人來說你們分配的份例不對,隻要確認置辦的銀錢不少一厘,這辦事不利的錯該誰當你們自己清楚,你們也不用每日來我這兒說一堆廢話,每三日來稟報一次就可以了。”

    說完,宛清便將她們都請了出去,拿起手裏的賬冊校對起來,那些管事娘子個個衣服汗涔涔的出了宛清的院子,步伐都有些虛晃,這三姑娘比大夫人還要厲害,麵對她,她們竟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明知道她們是大夫人的心腹,可她壓根就沒放在心上,你辦事不利,我就讓你走人,府裏想要你位置的人多得是,她並不在乎那些即將被提攜的人是不是大夫人的人,少了這份顧忌,又有老太太再背後撐腰,她辦起事來就容易的多了,誰還敢給她小鞋穿?這三姑娘的架勢壓根就不像是有掌起中饋的野心,分明就是大夫人病了,她來幫兩天忙,隻要在她手裏不出錯就成了。

    等她們走後,王媽媽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笑著對宛清道:“三姑娘真有當家主母的風範,老太太還擔心您被她們欺負,讓奴婢來盯著點兒,老太太多慮了。”

    宛清放下手裏的賬冊,親自倒了杯茶水給王媽媽,“老太太也是關心我,倒連累了王媽媽在屏風後麵待了不少時間。”

    迴頭吩咐梳雲將兩個盒子拿出來,對王媽媽笑道,“老太太的安神香應該用的差不多了吧,這兒有六十粒,麻煩王媽媽帶迴去,王媽媽日常照顧老太太辛苦了,這兒還有一些是給王媽媽準備的。”

    王媽媽當即手都有些顫抖,在府裏甚少有人如此關心過她,原本能得點兒雪花膏,她已經很開心了,這會子連安神香都有她的份,不禁有些感動,眼眶就有些紅了,接過盒子,又向宛清道了謝,宛清笑道:“孝敬媽媽是應該的,上迴多虧了媽媽在老太太麵前說話,三姨娘那兒才得以建起小廚房,梳雲才可以時不時的跟著出府,這才能得些安神香,我能孝敬老太太也是王媽媽的功勞。”

    王媽媽還能說什麽呢,心裏念著宛清的好就成了,三姑娘是個知恩圖報的,她不過才幫了三姑娘一迴,三姑娘可是送了她不少稀罕東西了,又坐了一會兒,便帶著東西迴了春暉院。

    將宛清院裏的事仔仔細細的說與老太太聽了,老太太聽了暗自點頭,笑道,“她不在乎掌家的權利,她們不僅沒法子拿捏她,還得忌諱著她,這麽一來,府裏能清淨一段時間了。”

    可不是,自宛清那一番話後,那幾個管事娘子哪裏還敢糊弄人啊,少不得比大夫人當家時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出來,也不敢克扣下人的月例了,萬一事情捅到宛清那兒,宛清才不管事情的原委,早告誡過了,出了錯,直接拿你是問。

    大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腹還是她的心腹,到了她的跟前也沒少說宛清的壞話,可是又不敢明著幫她貪墨,府裏的大小事務她也都知道,不得不說,比她管理的時候清淨不少,下人辦起事來也很盡心,宛清走到哪裏,人家也跟以前一般對待,也沒多少諂媚,宛清也沒多拿半個銅板,飯菜的份例也沒多一錢,仿佛她壓根就不是掌家的人一般。

    就是二姨娘那兒也都收斂了不少,她向宛清抱怨過一迴飯菜份例不對,宛清當麵叫廚房的管事點清,確認不少,又讓二姨娘將飯菜給原樣端了迴去,總之,她病著的這段期間,二姨娘沒能貪到的幾兩銀子,就是給下麵的人施壓,下麵的人也不敢下手,因為宛清不會追究二姨娘的錯,會直接逮著她不放,這風險她們不敢擔,都打著橫豎三姑娘掌家不久,等她沒了權再下手就是了。

    半個月就這麽過去了,大夫人想著隻要心腹沒變,就讓宛清管著家便是,她為顧府辛勞了十幾年,也該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歇歇才是,府裏也沒鬧出有蛇的事,她的心也靜了不少。

    宛

    玉被禁了半個月的足,大夫人雖然心疼可也無話可說,老太太素來看中名聲,宛玉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宛清一無是處,眾人心裏隻會認為她這個當家主母沒教好,苛待了庶女,還將宛玉養成了驕縱的性子,沒她在跟前看著,宛玉行事就魯莽了些。

    半個月時間一到,宛玉出門後頭一件事便去大夫人那兒訴苦,“娘,宛清害得我被罰,你怎麽也不幫著我點,她的心向著外人,有什麽好東西都送給個不相幹的外人,壓根就沒把我放在眼裏,我說她兩句,她還數落我的不是,那個一百兩銀子的大熊,她說送給端寧郡主就送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娘,那熊好可愛,我也想要一個,你幫我找她要。”

    大夫人也是頭疼,對於宛清胳膊肘往外拐也有些不快,差了人將宛清喊來,宛清一頭霧水,低眉順眼的立在那兒,心裏雖然知道跟宛玉被罰的事有關,可錯不在她,她挨罰她半句話也沒說,怪不到她頭上來。

    大夫人優雅的喝著茶,半天也沒開口說話,宛清倒是先開口了,“母親身子已經大好了,迴頭我就讓人將賬冊送到母親這兒來。”

    大夫人頓了一下,放下茶盞,這才開口道:“賬冊你先看著,什麽時候管家,我自有打算,上迴你送端寧郡主的熊,迴頭買一個送給宛玉。”

    宛清當即就張了嘴巴,她一個當家主母也真開的出口,臉皮簡直堪比城牆了,苛刻她的月錢不算,她有什麽理由非得送宛玉一個不可,宛清為難的道:“那個得要一百兩銀子呢,上迴當的玉鐲隻剩下五兩銀子了。”

    宛玉臉一沉,氣咻咻的道:“你不還有兩個鐲子麽,上迴端寧郡主還送了你一塊玉佩,隨便拿哪個去當了不就買迴來了。”

    宛清非得被她氣死不可,真不愧是母女倆,蛇鼠一窩,宛清無語的道,“上迴當了鐲子,祖母說我要是缺了銀子就去跟她說,四妹妹要真想要,我去找祖母要錢便是。”一百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我就不信祖母不聞不問就直接給我銀子。

    宛玉聽了跳起來指著宛清罵道,“你成心想害我挨罰是不是,你偷偷將鐲子當了,誰讓你明白著告訴祖母的,我被你害得還不夠慘是不是!”

    宛清簡直就想去撞牆,蠻不講理的人見過,沒見過這麽蠻不講理的,宛清無力的翻著白眼,“我何曾害過四妹妹你了,你在端王府指責我,我半句也沒吭過,端寧郡主維護我,我自然感謝人家,送人家點東西聊表謝意也不為過,迴來的馬車上,我也提醒過四妹妹要小心祖母會責罰你

    。”

    不提起這事還好,宛清一提起,宛玉簡直要抓狂,“你明明早就知道秋荷跟去了,你怎麽不早提醒我,你要是早提醒我了,我會罵你麽,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宛清有種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了,就連大夫人都聽不下去了,好在屋子裏就紅袖在,今兒的事不會被傳出去,否則名聲還要不要了,見宛玉還不知道要罵些什麽,忍不住嗬斥道:“宛玉!”

    宛玉憋著張嘴,委屈的不行,宛清見了,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到底誰更委屈啊,人讓你罵了,倒還是她的不是了,就該她打不還口罵不還手,你要什麽我就該舉著雙手乖乖奉上是吧。

    宛清不想再待下去了,斬釘截鐵的道:“鐲子我是萬萬不會當的了,四妹妹要是想要大白熊就得拿銀子來,我會讓梳雲和竹雲一起去外麵尋,我也不敢保證一兩天之內就能買的迴來,話得說清楚了,要是買不到,四妹妹也別怨我,那東西本來就難得。”說完,依舊的低眉順眼的做起了木頭樁子,老實說,她還真不想她那一百兩銀子,太憋屈了。

    宛玉狠狠的看著宛清,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才好,可那大白熊她喜歡的緊,不由的拽著大夫人的手臂直晃,撒嬌道,“娘,我想要,你買一個給我,那東西稀罕的緊,除了端寧郡主有外,誰都沒有。”也就宛清這笨蛋,會拿去送人。

    大夫人被她搖的頭昏腦脹,又是心尖上的寶貝,少不得依了她了,吩咐紅袖拿了銀票來,宛玉一把拿過狠狠的扔在宛清身上,“明天我一定要看到大白熊。”

    宛清手裏捏著銀票,冷冷的望著宛玉,又把銀票放在了大夫人的跟前,“母親還是找別人去外麵給宛玉買吧,明兒我若是買不迴來,她又該傷心了。”傷心的發了狂亂咬我就不好了,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我才懶得幹呢。

    大夫人眉頭也皺了起來,瞪了宛玉一眼,宛玉兩眼一翻,她憋了半個月的火氣半點沒息下去反而長了不少,大夫人拿起銀票給宛清,道:“你四妹妹被禁了足,心情不好,說話就衝了點,你別跟她一般見識,什麽時候買到了再給她便是,橫豎不過幾日時間。”

    宛清這才拿過銀票,福了身子告退,等宛清一走,宛玉就氣唿唿的道:“娘,你看她那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我又沒欠她什麽,還給我擺起臉色來了。”

    紅袖站在大夫人身後,也忍不住暗暗搖頭,半個月沒見,四姑娘愈發的囂張跋扈起來了,也就是三姑娘脾性好不跟她一般見識,否則府裏還不得

    鬧翻天去,老太太根本就該禁她幾個月的足,紅袖想著,連自己都大吃一驚,要是讓大夫人知道她有這想法,還不得活刮了她去,忙轉身幹活去了。

    宛清帶著梳雲出了屋子,梳雲一路扯著樹葉,眼睛裏火苗亂竄,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老太太真該將她們母女兩個送去守家廟才是,否則不定哪天就被她們兩個活活給氣死了。

    宛清見了忍不住搖頭,“那些樹葉又沒招惹你,何苦跟它們過不去,好了,別氣了,她們不過口頭上占了點便宜,我們又沒缺少點什麽不是,還能掙不少銀子呢,迴頭多買些好吃的迴來補補身子。”

    梳雲一想,也對,她們肯定氣的更兇一些,一個大白熊她和竹雲合作兩三個時辰也就做好了,非得好好的晾上她們幾天不可,讓你囂張讓你跋扈去,哼,什麽時候能買到還得看她家姑娘的心情,氣極了,我讓你一輩子也買不到去。

    這般想著,梳雲也不氣了,樂嗬嗬的跟在宛清身後,賞起了花,“姑娘前兒個還想賞梅,奴婢聽說以前的梅苑有不少早梅呢,這會子應該開了,要不去走走散散心?”

    宛清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去拿了籃子和剪刀來,我們剪一籃子梅花迴去。”

    梳雲點頭,猜測可能又是要做什麽好東西了,撒開腳丫子便跑起來,宛清一路漫步往前走,不一會兒,梳雲便拿了東西來。

    梅苑裏,一個抹了一臉白粉,身材十分富態的中年婆子,正一手拿著碗飯,一手推搡著一個小女孩,嘴裏還不住地喝罵著,皺巴巴的臉一顫一抖的都掉粉,臉色刻薄。

    隻聽她道,“唉呦,我說五姑娘啊,小祖宗啊,你也讓奶娘我省省心吧,也就是你命好,夫人是大家子出身,心腸好,念在你一出生就沒了娘,可憐你,才這樣抬舉你,特地吩咐我來照顧你,可你也太不聽話了,太不知道感恩圖報了,三天兩頭的鬧,奶娘都被你吵的頭疼了,你看看你身上這穿的戴的,哪樣不是夫人出錢給你置辦的,比其他姑娘一點不差,不就是飯裏吃出粒砂子,也沒磕著牙閃著舌頭,就做出這個樣兒來,還把吃進口的飯菜吐了出來,還和老娘發脾氣,三天沒打你,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主子了。”

    小女孩隻有六七歲的樣子,一張小臉瘦瘦的,毫無光澤,小身板被婆子的大手推搡的踉踉蹌蹌,那女人罵的口水四濺,好多噴到小孩的臉上,小孩卻不敢躲,唯唯諾諾的低著頭,頭發也未梳理,亂糟糟的,活像個要飯的乞丐。

    婆子把米飯連帶

    著碗直接扔倒在地上,另一隻肥手在小孩的脊背上狠狠的拍了幾下,她手勁不小,就是隔著不小的一段距離,仍能聽到小孩的背被打的通通作響聲,那小身板似乎都要被拍斷了。

    小孩子經受不住,被打的向前一撲,直挺挺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瘦巴巴的臉直撲在那米飯上,又被婆子一手撈起來,“五姑娘,小心點看著路,這一身好衣服可值不少銀子呢,磕著碰著弄破了弄壞了,是要我拿錢買針線來賠補的,奶娘我的月錢總共才那麽點,哪有多餘的招唿你,你也體諒體諒奶娘的難處……老太爺和老爺素來倡導要愛惜糧食,你扣了這一碗好白米飯在地上,要是上麵知道了,是要打板子掌手心的,聽奶娘的話,你好好把這飯吃了,奶娘就不告訴去,這碗我也替你遮著,奶娘是為你好,有什麽能比米飯更養人的,你瞧你這身板瘦的,連掃把都拿不住,奶娘不希望你變成個沒用的廢物。”

    那婆子說著,就強按那小孩在地上,逼她去吃地上的飯,小孩梗著脖子,不肯就範,嘴角緊緊的抿著,略顯空洞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臉色遠遠的瞧著就知道營養不良。

    “住手!”宛清站在月型拱門處,沉戾著聲音叫那婆子住手,梳雲已經氣的快忍不住要上去揍這個欺主的惡奴,簡直比劉媽媽還要可惡,且不說五姑娘還是她主子,就是尋常孩子,她也不該這麽待她啊!

    婆子一愣,手鬆了一下,等看清楚說話的是誰,也不給宛清行禮,反而大咧咧地叉腰,撇了撇嘴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咱們三姑娘來了,這怕還是三姑娘頭一遭來這兒竄門吧,怎麽空著手就來了,院子破敗了,也沒什麽好招待姑娘的,姑娘自便,老奴還要去廚房給五姑娘重新準備飯菜。”

    說完,叉腰立在那裏,似乎在等宛清識相點,自己走,免得她拿掃把轟,早多少年前就對三姑娘幹過這事了,沒想到還能再有機會,隻是她定下了錦親王府的親,她也不能太不給麵子了,今兒算她倒黴撞上她心情不好。

    這婆子的態度和語氣,根本就沒把宛清當成主子看待,宛清並不意外,走過去將趴在地上的宛絮扶起來,拿帕子擦掉她臉上沾到的米粒和淚水,宛清看著她臉上被瓷片割出來的血痕,心底的火氣又旺了幾分。

    一旁的梳雲見她如此倨傲的態度,氣的牙癢癢,正要開口嗬斥,就聽到宛清道:“梳雲,將五姑娘抱著,我們走。”

    那婆子冷笑了一聲,阻攔道,“三姑娘這是要告訴誰去?那就快去,看大夫人是信你,還是信我,你

    識相點走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教訓了,保不準大夫人還誇我忠心,給我賞錢,你這又是何必呢?還是早些走吧,你就當什麽也沒瞧見。”

    婆子有恃無恐,很顯然人家上麵有人,這府裏有誰還記得有個五姑娘,這院子統共也就一主子一奶娘外帶一個幹粗活的小丫頭,宛清是這一年來梅苑的第一個主子級人物。

    宛清幫著梳雲抱好宛絮,聽著婆子的話,笑哼道:“嬤嬤勞苦功高,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五姑娘,深得大夫人賞識,是該得賞,讓你守在這裏,確實委屈你了,母親知道了,肯定會給你重新換個主子的。”

    婆子聽著宛清的話,心裏一陣得意,連帶看宛清的眼色都溫和了些:“還是三姑娘懂得老奴的辛苦,隻是這五姑娘不懂事,老奴年歲又大了些,沒少吃苦。”

    “嬤嬤辛苦了,五妹妹年紀也不小了,母親要送她去繡坊學習刺繡,我就不耽擱嬤嬤了,這就帶她過去,母親看著五妹妹的乖巧懂事,定會賞賜嬤嬤的,”說著,饒過一臉喜色的婆子就出了院門。

    梳雲臨走前狠狠的剜了那趾高氣昂的婆子一眼,今兒撞上三姑娘活該你死期到了,三姑娘素來心軟,但對這等刁奴也不會姑息的,更何況現在是三姑娘當家作主,你這婆子還敢如此說話,簡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那婆子不是不知道宛清幫著管家,可也隻是幫,在她心裏幫就跟一個擺設一樣,大夫人是什麽人,怎麽可能讓她安穩的管家掌中饋,她三姑娘不就是大夫人手裏捏著的一軟柿子,由著他拿捏,更何況梅苑素來無人問津,多少年來梅苑就是她的天下,她才是梅苑的主子,誰來也得給她三分臉麵,宛清一來便嗬斥她,她心裏能沒有三分傲氣。

    宛清跟梳雲帶著宛絮就去了春暉院,老太太見宛清帶著個髒兮兮的女孩進來,著實詫異了一迴,她也知道不可能是個乞丐,可是女孩是誰?

    宛清叫梳雲將宛絮放下來,宛絮縮著身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老太太見了就皺了眉頭,就聽宛清道:“五妹妹別怕,有什麽話就直說,祖母會幫你做主的。”

    老太太當即大吃一驚,手裏端著的茶盞輕晃溢出些茶水到她手上,老太太渾然沒察覺,這就是她那個身子骨差,常年在院子裏養病的五孫女,怎麽會是這麽一副模樣,就聽宛清繼續拍著她瘦小的肩膀道:“別怕,祖母不是壞人,有什麽委屈祖母會幫你的,奶娘是如何對你的,你老實跟祖母說,以後都不迴去了。”

    宛絮這才哭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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