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茹一早去查了沈莊的賬務,跟杜泉交代了好些事情,當她出去看桃樹時,都栽得差不多了。

    她探頭看向山林裏,卻沒有看到那個人。

    “姑娘看誰呢?”小茜掩唇笑道,“該不會是看陸大郎吧?一早就被他那個兄弟過來急匆匆的叫走了,說衙門裏有急事呢!”

    “急事?”沈茹迴頭看她,“你知道是什麽急事?”

    小茜想了想,“好像是要追捕什麽盜匪,去了別的縣城。”

    沈茹隱隱有些失落,想起昨晚他說升任捕頭的事情,又擔心他太過急切如果出了什麽事可就不好了。

    辦完了山莊的事兒,沈茹帶著小茜兩個人一起去了胭脂鋪,同趙掌櫃商量胭脂坊的事情。

    正是下午客人少的時候,沈茹正同趙掌櫃在櫃台邊談話,冷不丁的聽到店鋪外頭一個女人尖銳的嗓子。

    “啊喲,我說呢,人家當年卓文君當壚賣酒,現在沈大姑娘可當櫃賣胭脂咧!還不知道卓文君新寡,那司馬相如在哪兒呢!”

    沈茹轉頭,便看到張夫人一身錦服滿臉酸氣的看著她,在張夫人身後站著兩個人,左手邊的夫人衣著華貴,一雙冷眼盯著她上下的睃。

    看到那夫人,沈茹驀地隻覺得脊背一寒,仿佛一股寒氣從尾椎骨上竄上來一般。

    張夫人對身邊的夫人說:“段夫人,都說沈記的胭脂好,咱們今日既然經過了,又是沈大姑娘當櫃賣胭脂,咱們能不捧個場嗎?”

    她口中的段夫人不是雲氏還能是誰?

    站在雲氏身邊的是她未來的媳婦嫡親的外甥女傅青芳,傅青芳亦是看著沈茹冷笑:“那就看看唄,看看沈記到底有什麽不同凡響,叫那麽多人成日想著,勾的人神魂顛倒。”

    這含沙射影的話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沈茹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碰到雲氏和傅青芳,簡直是冤家對頭大匯聚,隻差一個段東樓了。

    趙掌櫃看了沈茹一眼,意思是她要不要到內堂迴避一下,沈茹淡然的搖搖頭,人家都找上門來瞧見了,再避倒顯得自己膽怯了。

    “夫人,想看點什麽?”沈茹語氣鎮靜的招唿她們。

    因為沈記撤了張記的貨,張夫人一直懷恨在心,沒有機會報複,如今好容易得了機會,身後還有春陵縣第一貴婦段夫人,她若不是不好好顯顯手段,倒是叫人笑話。

    張夫人微微

    一笑,指著櫃台裏頭一盒胭脂:“大姑娘將那個拿給我看看。”

    沈茹按照她的意思,將胭脂拿出來打開給她看。

    張夫人拿起那盒胭脂,禁不住的冷笑,輕蔑的說:“我說你們沈記的胭脂不怎麽樣嘛,瞧這色調,淡的可以,若是人家姑娘擦了,還不知道看不看的出顏色來。”

    沈茹耐心的說:“夫人如果需要濃烈的,自然也有。”

    張夫人譏諷道:“瞧你這是怎麽做生意的,看到我這把年紀了,就知道單薄的胭脂不頂用,怎麽不一早拿顏色濃的過來,真是木頭人一般,戳一下動一下,做生意的,能不能腦瓜子靈光一點?”

    雲氏在後麵唇角微掀,看著張夫人教訓沈茹,這女子,原先相看的時候她看了一迴,以為她沈家能教養出個不錯的,加上沈家有財,她這才同意了這門婚事,想不到最後還是被這丫頭擺了一道,她心裏怎能不恨?

    傅青芳捂唇輕笑,添油加醋的說:“張夫人說的沒錯,你們沈記做生意太差,連看客人的眼色都不會,這樣做生意啊,這偌大的鋪子早晚讓你沈大姑娘關門大吉!”

    這幾個人一唱一和的,顯然就是來找茬的。

    沈茹一雙烏眸定定的看著這幾個人,眼眸子在幾個人臉上掃視。

    幾個人看到她這神色,倒是有些愣住了。被人這樣說,還不惱?瘋了不成?

    關門大吉?沈茹心裏冷笑,沈記幾十年的生意,被你們說幾句就關門大吉?可笑。

    沈茹徑自將胭脂放迴了櫃台,垂了頭自顧收拾胭脂的次序,淡淡道:“幾位夫人是來看貨的?還是來找茬的?我也知道深宅大院的無聊的很,不過看戲請出門左轉,這裏是做生意的地方,鬧事的,不歡迎。”

    “你……”張夫人伸出手指指著她的臉,心口氣的起伏不定,“你居然敢這樣對待你的客人?好啊,我要傳揚出去,讓人知道你們沈記到底是怎麽做生意的?!”

    沈茹抬起了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張夫人,你也是做生意的,我隻想問一句,如果你遇到這樣的客人,你該怎麽應對?”

    這個球一下子拋到了張夫人的頭上,她漲紅了臉,一甩袖一跺腳:“哼!咱們走著瞧!”

    雲氏冷眼看著兩人的爭吵,沒想到姓張的女人如此不中用,這麽幾句就被人搶白的無話可說。

    雲氏冷冷掃了沈茹一眼,淡淡一笑:“沈姑娘果然很老辣,不愧是沈家人

    。隻是本夫人勸你一句,做人做事留一線,也積點陰德,你潑出去的髒水,總有一天要迴到你自己身上的。”

    這話,難聽至極了。她怎麽潑髒水了?允許你在這裏找茬,還不許她還擊了?沈茹清楚的很,不管什麽時候,雲氏從來都是這麽霸道的存在。

    傅青芳在一邊得意的笑。

    沈茹微微一笑,露出極為善意的表情,緊接著她的話加了一句:“夫人所說的這句話,我也奉送給您。夫人,好走不送!”

    雲氏眯起眼,吸了口氣,冷冷的轉身離去。

    傅青芳哼了一聲:“你這女子,簡直是毫無教養!好歹那也是縣君大人的夫人!你說話這麽不客氣,早晚吃不了兜著走!”

    沈茹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難道沒聽到?段夫人方才善意勸我,我也善意勸迴去,傅姑娘怎的這般不伶俐不通透,聽不懂我和夫人都是善意的交流麽?”

    不伶俐不通透?傅青芳不知道這女子哪裏來的那麽多的歪理,幾乎給她氣死,跺了腳,轉身就走。

    看著幾人的背影,沈茹泠然冷笑,客氣?這種人,你待她客氣,她以為你軟弱可欺,你退一步,她進一尺,當初她還沒吃夠苦頭嗎?

    當初嫁入段家,她是秉持著做一個乖巧孝順的好媳婦的,她忍讓後退,那雲氏卻從未想過收手,各種訓誡各種欺淩各種憋屈,那一世她已經夠了!重來一迴她絕不受這些鳥氣!

    沈茹突然想起一件事,這個時間很快就要到縣君的四十歲壽辰了,最近一些有錢人家的夫人紛紛的來買禮物,便是為了這件事。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畢竟縣君是一縣之長,但凡有過來往的少不得要備下禮物。

    她記得從前,在縣君四十壽辰的時候,雲氏順便進行了傅青芳過大禮的程序。因為傅青芳父母在外縣,借著縣君壽辰,傅家夫婦受邀到達春陵縣,順便將各方禮數都在男家辦妥當了,這一切都是為婚禮做準備的。

    與此同時,沈茹又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她的唇角勾起一絲狡黠而惡劣的笑。

    迴到沈家,她便叫了桃兒去打聽消息。

    桃兒打聽到了段家果然打算在幾日後的縣君壽辰上順便過大禮,然後告訴了她要的那個人的消息。沈茹了然,那個人果然還住在那裏。

    東城的一個巷子裏,一方幹幹淨淨的青磚小院內,雪白的梨花開了滿樹,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無聊的坐在院子裏嗑

    瓜子曬太陽,吊梢眉三角眼,眼底透出幾分風流氣韻,身穿石榴長裙,肚子微鼓,像個凸起的小球。

    院子裏隻一個婆子在忙碌,一麵掃著院子,一麵抱怨:“菜有漲價了,隔日裏要是官人過來,娘子務必叫官人多給些銀錢才是。”

    女子吐出口裏的瓜子殼,不耐煩的說:“知道知道啦,不就是錢嗎?我家官人有的是!成天嘮嘮叨叨的。”

    這時,隔壁的楊婆子從外頭買菜迴來,經過她家院子口的時候,突然開了腔:“崔姑娘,你這官人是段家公子吧?”

    崔櫻一愣,沒有做聲。

    楊婆子進了她院子來,瞧著她的肚子不由得搖頭歎息:“哎,崔姑娘,我替你可惜啊!”

    “楊媽媽,你到底說什麽呢?”崔櫻莫名其妙。

    “你還不知道麽?過幾日就是段家縣君壽辰的日子,屆時段家公子同他表妹傅家要過大禮,過不了多久就要娶了傅姑娘過門,這件事全縣城都知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崔櫻一怔,隱隱的覺得不舒服,“我知道。”

    “啊?”楊婆子仿佛不敢置信,“你知道?你知道還坐的這般穩當?”

    崔櫻仿佛渾身失了力氣,歎道:“我能怎麽辦?官人說了,他是要娶正妻的,我出身不好,怎麽能擋他娶妻?”

    楊婆子跺腳道:“笨丫頭啊!你知道那段公子的母親是什麽樣的人?那可是第一等狠心決絕之人,她要是知道你懷了段家的骨肉,斷然是得子去母,為了維護她段家的聲譽,讓你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段公子孝順,自然不敢說什麽,到時候說不定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崔櫻聽了這番話臉色煞白,急忙拽住了婆子的袖子:“楊媽媽救我!你既然知道這些,肯定有法子救我是不是?”

    楊婆子猶疑了:“辦法是有,就是看你膽子大不大,要是膽子大,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膽子大!為了我腹中的孩子,我都聽你的!”

    楊婆子眼眸一轉,覆在她耳畔將計策低低的說了出來。

    當楊婆子出了院子時,隻見一個小丫頭站在她的後門邊,將一錠大銀子丟給她:“這是另外一半,你該得的。但是不許說出去,否則,後果自負。”

    楊婆子歡喜的不得了:“曉得曉得!”不過傳幾句話,就白得了大銀子,就是打死她都不會說出去的。

    桃兒迴來的時候,將楊婆子那

    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稟告了。沈茹哂笑,她這也算是救了崔櫻一命了。當初她嫁進了段家以後,才知道段東樓在外麵早已包養了一個歌妓,有了庶長子,段氏陰狠,去母留子,讓她養著那庶子,每每看到那庶子,她仿佛看到那歌妓的陰靈一般。

    如果崔櫻能因此留了性命嫁入段家,好好的給雲氏添添堵,那也是不錯的。

    接下來,她要擦亮眼睛等著看,看看這場戲接下來到底是怎麽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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