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像往常那樣著迷於妻子在晨光中那溫潤似玉的光彩,隻怔怔地看著她的肚子,實在不放心讓她妻子去麵對那群無異於豺狼野豹的蕭家女眷……

    他自一起床,就眼皮狂跳,不安一刻比一刻更讓他心神不寧。

    “珠珠,”狄禹祥看著她穿了布鋪那邊送過來的清爽絲衫,輕咳了一聲輕聲問她,“要不,還是推了?”

    人都要上門了,怎麽推?

    昨天他都把收生婆晉婆婆接到府裏來了,怎地還這般不放心?

    蕭玉珠笑著搖頭,“無礙,不知長南醒過來沒有?”

    狄禹祥情不自禁地輕歎了口氣,道,“我去給爹請個安,順道把長南帶過來見你。”

    他才剛出門走得幾步,現下跟外祖一道住一屋的長南拉著外祖的大手,一蹦一跳地進了父母的院子,快要踩上台階進走廊的時候,見到他父親站在屋子那端的廊口,他頓時大叫了一聲,“爹爹……”

    說罷,朝他父親以連爬帶滾之勢跑去,還不忘頻頻迴頭催他外祖,“外祖,您快些些,娘……我們吃飯飯呢。”

    說罷,他已經跑到了父親腳邊,朝他霸氣一伸手,“爹爹,抱。”

    狄禹祥長手一個打撈,把胖兒子抱到手中,問他,“昨晚可有照顧好外祖父?”

    “嗯,”已學會說許多話了的狄長南一揮手,“我給外祖蓋被被,還那樣……壓了壓……”

    他做了一個重重往下壓的小手勢,繼續道,“長南蓋的好,外祖睡的好,外祖?”

    說著,他迴了頭,去看那滿臉笑眯眯,慢騰騰朝他們走來的蕭元通,尋求讚同。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下章生。

    ☆、第101章

    一家人用過早膳,珍王府就來人接這對外祖外孫來了。

    蕭玉珠笑著送了他們到了門口,神情輕鬆,等人一走,才把身子放鬆,壓在了身後扶著她的人身上。

    “都說了,你在屋子裏坐著就好。”狄禹祥小聲責怪。

    蕭玉珠微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反駁。

    今日狄禹祥不放心她,沒有打算出門,他坐在堂屋裏看書,聽妻子跟大撿說話。

    “在門口,你先跟三太夫人那邊嬸夫人打聲招唿,先看看她的臉色,無不妥,再請人進門。”

    “是。”

    “

    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就說我懷著孩子有忌諱,攔在門外罷。”

    狄禹祥聽到此,挑了下眉,看下難得說這種話的妻子。

    蕭玉珠迴視了他一眼,嘴角笑意加深,繼而跟中撿說道,“你見機行事就是,我總歸是個弱身子,也見不了多長時間的客,姑爺也不好跟女客多接觸,到時也要辛苦你一些,替我把客人送出巷子。”

    “小的知道了。”大撿重重頷首,反手骨節按得哢哢作響。

    不久蕭家那邊的轎子就近了門,大撿領著喜婆婆在門口,先是給蕭王氏等夫人請了安,見沒什麽不妥,就讓啞婆站在門口看著人進……

    幾個夫人小姐身上沒有不妥,不見素白,也不見赤紅,不過,眼尖的喜婆還是攔下了兩個穿著白鞋的丫環,人被指出後,大檢就把人攔在了門外。

    走在前麵的夫人小姐看過來,他恭敬一彎腰,迴了一臉沒看著人的似笑非笑。

    這兩個其中一個是蕭玉兔的丫環,已經進了門的蕭玉兔正要說話的時候,被一個板著臉的婦人給瞥了一下,蕭玉兔立刻狠狠地迴瞪了那婦人一眼,但看得出她甚是畏怕她,話卻是沒再說了。

    該進的人都進了府,不該進的也攔在了府外,中撿一揮手,門就關了,三人一隊的低頭收步小兵齊跑,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看過這些婦眷一眼,提步而走。

    “喜婆,您領夫人小姐進罷,小的們在外麵候著,有事叫唿一聲,末將們片刻就到。”大撿朝老婆子拱了一手,再朝那些夫人小姨們拱了一揖,低頭彎腰,扶著腰間的刀,看著地上退步轉身,恭敬而去。

    七月的早晨,四周鮮花怒放的狄府無端地多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幾位跟過來的小姐私下相互之間互瞧了一眼,蕭玉兔的二嫂蕭童氏的臉色也甚是淡然,沒有上次來那般歡喜。

    蕭玉珠站在堂屋的門口迎了她們,蕭王氏一見到她,忙上前托住了小心翼翼托著後腰要行禮的她,“身子這麽重,可別這麽多禮了。”

    “謝青嬸子。”蕭玉珠感激一笑。

    麵前的蕭王氏的夫君,也是她該稱唿一聲叔父的蕭以青原本也應叫蕭青,是還沒看到嫡長孫就死去的祖宗給下代嫡長孫定的名,聽說族長家的歸德將軍先下了地,要了這名去了,蕭偃老將軍的兒子晚生於歸德將軍幾年,後叫蕭以青。

    但蕭老將軍卻是當時族長的堂兄,且還是同族之中的嫡長位。

    衝

    這點來說,族長家奪了蕭老將軍那一支的名,兩家人現在還能表麵和氣得像一家人,也是不易。

    “童嫂子……”蕭玉珠朝蕭童氏叫了她娘家的姓。

    “別多禮了,”蕭童氏忙柔聲道,“你這麽重的身子,族裏人也擔心得很,娘也是擔心你得很,才特地囑我等過來看看你,看你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說到這,她臉上有了點悲色,“你也要節哀,莫憂了心情,把孩子好好生下來最為要緊。”

    “姐姐,知遠堂兄死了,您為何不戴孝?”突然,有人輕輕柔柔地說起,語氣中還有幾許不平的悲憤。

    “玉兔小姐……”蕭玉兔的話一完,立馬被身邊的婦人拉住了手腕,往後退了一步。

    蕭玉珠朝那容貌普通的婦人看了一眼,這時蕭玉宜忙帶了兩個妹妹上來跟她請了安,蕭童氏那邊的帶的蕭家小姐也過來福了禮。

    “小姐,”伺候蕭知遠的老婆子,從宮裏出來的餘婆婆這時上前幾步,扶了蕭玉珠,眼睛掃了那容貌普通的婦人和蕭玉免一眼,嘴裏笑著與蕭玉珠道,“進門聊去罷,太陽大,一會兒就曬到堂門口了,可別熱著了來的夫人小姐們。”

    “瞧我……”蕭玉珠一搖頭,自嘲道,“真是有了孩子,人都笨了,嬸娘嫂子妹妹們,都快快進屋罷,我這就叫下人們給你們上茶。”

    “進罷。”蕭王氏點頭,扶了另一邊,與餘婆婆一道扶了她進去。

    “肚子大得嚇人……”背後有人說了這兩字,但卻沒繼續說下去。

    蕭玉珠迴了頭,正好瞧蕭玉兔低下的頭。

    她身邊的那位婦人,應是那位蘭先生,見蕭玉珠朝她們看過來,朝她福了一道萬福……

    她長得極為平凡,但那不緊不慢的淺淺一福,倒透出了幾分矜貴的優雅出來了。

    蕭玉珠嘴角微勾,沒再多瞧人一眼迴過了頭,與蕭王氏淡笑道,“我兄長的事,我聽說了,隻是一日沒找到屍首,我就一日當他無事,在我這裏,他是無事且活著的,自是沒有戴孝這一說法。”

    “是,歸德將軍那也是說最後一次見到你兄長的時候他隻身負重傷,他迴頭去找的時候沒找到人,許是被高人救去,許是沒事,過不了幾天就能迴來也不一定。”蕭王氏附和道。

    “呃……”蕭童氏這時遲疑地“呃”了一聲。

    “侄媳有話要說?”蕭王氏看向她,冷臉上一片漠然。

    “不是不是……”蕭童氏忙搖頭,但見蕭玉珠停下看向她,她不好意思一笑,道,“不瞞玉妹子說,我聽家裏人說,知遠小叔當時好像傷得甚重,有最後見著他的小將去探他的鼻息,聽說都是沒了那……氣息了的……”

    她說完,歉疚地看了蕭玉珠一眼,好像說出這等事情出來,她也很是於心不忍。

    蕭玉珠聽著低了頭,摸著肚子沒說話,蕭王氏冷冷地看了蕭童氏一眼,低頭在蕭玉珠耳邊輕聲安撫,“就如你剛才自己說的那樣,都沒見到屍首,你就當他還活著就是,他在外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什麽陣仗沒見過?許是沒事的。”

    蕭玉珠抬頭,不由朝她感激一笑。

    蕭童氏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

    “我伯父的親兵親手探過知遠堂兄的鼻息,這次他也隨我伯父進京來了,玉珠姐姐若是不信,何不把人叫到府上問問?”蕭玉兔又開了口,這次她的語氣相當沉重,還帶著泣音,“玉兔實在不明白那些明明知道事情真相的,還不告訴姐姐的人是何居心,姐姐若是真想知道詳情,玉兔定會為您求伯父,把人給您帶過來讓您過問……”

    “不必了,謝謝妹妹好意。”蕭玉珠迴了頭,朝蕭玉兔淡笑了一聲,又朝蕭玉兔身邊的蘭先生看去,問那婦人,“你就是玉兔妹妹的教養先生罷?”

    那蘭先生臉色不好,朝蕭玉珠又福了一禮,道,“是,老身姓蘭。”

    老身?

    蕭玉珠嘴角一翹,“聽聞過您的名聲,如此,您也好好教教我玉兔妹妹罷,上次她來我府開口就誇姐夫極俊,現在一來,亂嚷著我兄長已死……”

    蕭玉兔眼睛刹那瞪得紅了,朝蕭玉珠兇狠地瞧來,她正要張嘴之際,被蘭先生低聲喝斥了一聲,“小姐是想現在就迴去歇著嗎?”

    在她的厲眼下,蕭玉兔收迴了眼睛,低下了頭,她僵站在原地好一會,突然朝蕭玉珠福了一禮,“是玉兔的不是,還望姐姐不要見怪,玉兔嘴拙,玉兔不會說話,姐姐,姐姐,您就原諒了我罷,玉兔也隻是想姐姐早點接受事實,也好求人去找知遠堂兄的屍首啊……”

    說著,蕭玉兔就已經掩麵痛哭了起來,直把她旁邊的蘭先生氣得死死地盯著她,多年沒動過氣的婦人,被眼前這個怎麽教都教不服的弟子氣得快要七竅生煙。

    蕭玉珠摸著肚子閉著眼睛緩了好一會,才睜開眼朝蕭王氏淡淡道,“嬸子,人也見過了,我現在身子真有些不適了,勞

    煩您幫我照顧著些,代我請嫂子妹妹們喝杯清茶再走。”

    說著,蒼白著臉朝扶著她的餘婆婆勉強笑道,“婆婆扶我迴屋躺著罷,我實在站不住了。”

    “那個,妹子……”蕭童氏突然開了口,在蕭王氏如刀子一樣的眼睛下她勉強地笑了笑,朝蕭玉珠道,“不知通叔父在不在?出門前,家裏長輩跟我說了話,讓我代他們跟他問聲好。”

    蕭玉珠聽著深吸了好幾股氣,才與蕭童氏淡淡道,“今日不巧不在家,你若是想見,去珍王爺府找人罷。”

    說著,自認為能沉得住氣的她已經被氣得腦袋一片發蒙,她下意識地緊住了餘婆婆的手,道,“餘婆婆,趕緊叫晉婆婆過來扶我……”

    說罷,她軟下了身子,在她身後的蕭玉宜見不對,忙衝上來墊在了她的身後,扶著她的餘婆婆和蕭王氏皆驚慌地扶了她,三人合力,這才把蕭玉珠往下倒的身體扶了正。

    “晉婆婆,來人,晉婆婆……”餘婆子已知不對,剛才人那麽一倒,她已看到蕭玉珠從裙子邊沿看到了她濕了的褲腳。

    “娘……”等狄家的婆子丫環通通湧進來,如臨大敵,一聲比一聲叫大得大地把人扶走後,蕭玉宜茫然地看了下母親,不知這情況究竟是裝的還是……

    蕭王氏卻重重吐了口氣,朝蕭童氏那邊看去,臉上一片冰冷,“若是出了事,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對上門給人當黴星的姑嫂要怎麽跟狄家交待!”

    “嬸娘這說的是什麽話?”蕭童氏也冷笑了一聲,“我們說幾句實話,難不成不比你這個隻會哄人的要強?”

    **

    李大夫原本定的是在這月二十五日,讓他家醫館的醫女過來,與收生婆一道用輕摧輕揉的推揉之法,讓孩子在月底生下來。

    這也是蕭玉珠先前想利用上的,等蕭家人一走,她就把醫女和大夫都接過來準備給她接生,對外傳她受了驚動了胎氣。

    這打算也算是一舉兩得,但她萬萬沒料到,她是真的受了氣,以為要靠李大夫所說的推揉才能出來的孩子,卻好像要提前來了……

    她被人剛扶到大院處,聽到下堂亂轟轟一團的狄禹祥已經衝到了此處,見到她滿臉的冷汗,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一舉把人抱了起來,抱著她就往他們院子走……

    “小心點,小心點,狄公子,人不是這麽抱,別太快,我的老天爺,別走這麽快……”晉婆婆被他嚇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軟了腳倒

    在了路上。

    倒是喜婆婆與桂花,還有晉婆婆忙趕了上去,一個扶腦袋,一個扶腳,另一個急爭叮囑狄禹祥,“大公子莫鬆手,抱上了就莫鬆手了,等上了床再放,對,對,走得慢一點……”

    見他聽了收生婆的話慢了步子,晉婆婆忙點頭。

    隻十來步路,狄禹祥額頭上的汗也出來了,他低頭看著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蕭玉珠,滿眼通紅,想安慰她,卻發現他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這廂他把人抱走,那廂走出來的蕭家女眷看到他們這行人急急去了後院,一直低著頭的蕭童氏看到地上幾滴濃稠的東西後,那臉色突然大變。

    一直注意著她的蕭王氏這時也看到了,臉色也不禁一變,眼睛往後院看去,心裏一陣大驚——那玉珠侄女不會為了讓蕭青一支吃個大虧,就於今日催產罷?

    這可是太冒險了!

    “玉宜姐姐……”剛才的慌亂讓蕭玉俏有點緊張,往蕭玉宜靠近的時候輕聲地問了一句,“玉珠姐姐莫不是會有事罷?”

    她們才不到兩個月沒見她,她的肚子就大到嚇人了,要是真有三個的話,這要怎麽生得下來?豈不是危險得很?而且看樣子,她剛剛被族母那支的嫂子氣得不輕。

    “不會有事。”蕭玉宜看了妹妹一眼,朝她輕搖了下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這不是她們說話的地方。

    不一會,帶著人把蕭玉珠送到了小院門口的大檢迴首,看著這些夫人小姐的臉色格外難看,見到人拱手就道,“各位夫人小姐就走罷,你們這麽有心,等我們大人迴來了,必會上門一一向各位道謝!”

    他瞪著眼珠子把這話說完,臉上可怖的疤痕在他臉上直跳,把沒見過這等兇漢的一位蕭家小姐嚇得低聲抽了口氣。

    “走罷。”蕭王氏首先掉了頭。

    **

    蕭玉珠在屋裏痛叫的時候,狄禹祥癱倒靠在外麵的牆上沒動,裏頭大叫一聲,他的唿吸就要一窒,不叫了,他又把耳朵貼了上去,這時他的頭腦已不管用,就想知道她在裏麵到底如何了。

    “下不來……”收生的婆子晉婆子在裏頭急得快哭了,朝那宮裏來的婆子急道,“根本沒到月份啊,這要怎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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