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手中抱過送過來的長南,看向他。

    “能不是出事,”說到這,狄禹祥嘴角淡淡一扯,“我過長廊的時候,聽到了有人在大聲嚷著要休妻,不知要休的是誰。”

    “休妻?”蕭玉珠抱著長南的手一緊,瞪大了美目,“休的是誰?”

    呂府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這休妻的話是誰說的?

    “不知。”狄禹祥扶了她去太師椅坐下,這才掀袍在另一邊坐下,“不過聽著聲音年紀很輕,我聽說呂大人家三個兒子都娶了親,年紀都差不多,所以還真是不知是其中哪一個。”

    “你沒見著人?”

    “被管家請走了。”

    “唉。”蕭玉珠想起見到的二妹妹的情景,歎著氣搖了下頭,想說句什麽,卻無從說起。

    這事暫且擱下,狄禹祥這幾天出去見了幾個人,但到底呂謙進京上任不到三個月,一家搬入京城不久,外人對這家人所知不多,他差錢差人打聽,也沒打聽出什麽來。

    這天,蕭玉珠正扶著長南在地上走路的時候,家中突然來了一人,昔日蕭府的丫環,也就是蕭玉嬋的丫環紅薔突然尋到了她這處,一進來見著她就跪下大哭,道,“大小姐,我們小姐在京中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快去救救她罷,她快被大公子打死了。”

    ☆、第51章

    狄禹祥帶了狄丁出去,紅薔的哭聲惹來了在廚房裏忙的喜婆婆和桂花,桂花走到近處才看清人,看清之後訝異道,“這位紅薔姐姐你怎地來了?”

    蕭玉珠看了桂花一眼,關於二妹妹的丫環怎麽找到她這來了,心裏也有了個大概的數。

    丫環大哭不止,蕭玉珠沒先說話,紅薔覺得不太對勁地抬起頭,哭聲也止了一些。

    “什麽情況?起來仔細說說罷。”蕭玉珠不慍不火地道。

    紅薔沒想她這麽冷靜,跪在地上突然想起,她求的是誰。

    是那個在府裏永遠都不會動怒,做人做事總留著三分餘地的大小姐。

    她的那三分餘地,不僅能留給自己人,就是仇人,她也留著,所以就算她出嫁的時候老太君什麽都沒給她,出嫁那日,她依舊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跪頭拜禮。

    所以,她能為了二小姐得罪呂大人一家?紅薔茫然了起來。

    “大小姐……”紅薔臉上掉著淚,失神地叫了她一聲。

    “起來罷,桂花,找個

    凳子讓紅薔坐坐。”如紅薔所認為的那樣,蕭玉珠並沒有因她的話而覺得激動,她把長南交給了喜婆婆,示意她帶著長南到正堂去玩。

    自打從她夫君那聽到休妻之事後,她想過那人最好不是二妹妹,她與二妹妹雖然從不交好,但也沒交惡,而她已成親,要在夫家過一輩子,所以從這方麵來說不管她是嫁的誰,這方麵她隻盼著她好,但如若是,她也想過,她身為其在京的堂姐,她要如何自處。

    把事情分清好壞輕重,這是她打小的習慣,以前在蕭府,心裏念著的除了父親和兄長,也就奶娘母女兩人能讓她動動心思了,現在,她有丈夫,有兒子,她當然還是不喜戳人痛處,但也斷然不會為了別人為難自己的人。

    “大小姐,求你救救二小姐,我給你磕頭了!”蕭玉珠的不慍不火讓紅薔感到絕望,她大力地往地上“咚咚咚”地磕起了頭,不得幾個,頭上已滲出了血。

    蕭玉珠歎著氣搖了頭。

    就如以前府裏人看不起她的四平八穩一樣,她也對她們總是感情使然,於事無補的衝動頗覺無奈。

    現下什麽情況紅薔一字不說,如果她確是幫不上什麽忙,丫環磕破了頭迴去,讓二妹妹認為她冷血無情一點忙不幫,姐妹間隙更大,又能得什麽好?

    “紅薔,你要我怎麽救?”她不起,蕭玉珠拿過院子裏茶桌邊上的蒲凳坐下,問已停下磕頭的丫環。

    血糊了紅薔一臉,她抬起頭來,臉再度茫然。

    是啊,怎麽救?大小姐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人……

    “您想想法子罷,呂家要休妻,大小姐,大公子要休了我們二小姐啊……”紅薔遲緩了一下,又哭了起來,淚水混著血跡,刹是可怕。

    “桂花,去堂屋裏看著小公子,莫要讓他出來。”怕她的臉嚇著孩子,蕭玉珠偏頭淡然吩咐了丫環一聲。

    桂花已被紅薔帶著血水的臉嚇得捂了嘴,聽了話,頭都不敢迴地往堂屋走去。

    這紅薔姐姐也太嚇人了。

    “除了您,我也沒別的辦法可想了。”紅薔趴伏在地上,絕望地悲泣了起來。

    她哭聲太悲太大,尤如魅吟,家裏還有著孩子,蕭玉珠原本還想聽她說是怎麽聽的七分耐性陡然全無。

    “你嚇著我的孩兒了,”她低了腰,扶著紅薔的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嘴裏聲音卻甚是溫和,“你嚇著我的孩兒了!”

    她的聲音是

    暖的,眼睛卻冰冷至極,紅薔冷不丁地打了冷顫,竟忘了哭。

    “莫哭了。”蕭玉珠鬆開她的肩,笑了笑。

    這一次,紅薔不敢放肆了。

    “休妻之言從何而來?”紅薔不說,她隻得問。

    “是……是……”紅薔結巴了兩下,然後垮了肩膀,閉嘴不語了。

    二小姐是不會喜她把原因說出去的,若是知道她說給了大小姐聽,會打爛她的嘴。

    不能說?求人連個原因都不說,她要怎麽幫?

    蕭玉珠搖了搖頭,不再多嘴,隻道,“既然你來了,知道二妹妹出事,明日我會叫我夫君去呂府一趟,你現是時呂府之人,趁天未黑,就且歸府罷。”

    “大小姐……”紅薔滿懷期盼而來,現下聽到大小姐這話,她就像全身都掉在了冰茬子裏。

    “迴罷。”蕭玉珠朝她頷了下首,又微微抬起了頭,下了逐令。

    紅薔傻怔了一下,這時才明顯地發現,這裏不是以往的蕭府,也不是她呆著的呂府,這個地方,是大小姐的,而現在大小姐不允許她呆在她的家裏。

    紅薔第一次在蕭大小姐麵前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是個奴婢,她再是受老太君的重用,再受二小姐的喜歡,其實她的身份還是沒有改變,主子就是主子,不會因她得了誰的歡心,就高看她一眼。

    紅薔低著頭默默地走了。

    蕭玉珠多看她一眼都沒有,她重坐在了凳子想事,察覺到有人靠近的時候,她開了口,“用水把地上潑幹淨。”

    靠近她的桂花道了聲“是”,去井裏打水。

    到了晚上,後知後覺的桂花突然想起,她前些日子跟少夫人進呂府的時候,她跟那個對她特別和善親切的紅薔姐姐說過大公子少夫人一家住哪裏的事。

    **

    第二天,狄禹祥走了一趟呂府,他在門外站了近半來個時辰,才被呂府的家人迎了進去,然後在呂府裏坐了一個來時辰,除了奴仆什麽人也沒見到,就此迴了家來。

    蕭玉珠問到他什麽人也沒見到,她笑了笑,當下輕描淡寫地道,“這事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但即知情,我書寫一信給老太君和二叔報個信罷。”

    “我過幾天再上府一趟。”這麽大的事,她畢竟是蕭府出來的大小姐,狄禹祥知道她是關心的,想著還是去上一趟,再問問的好。

    哪怕問不出什麽來,也算是

    他為她盡了心了。

    “你不去了,你也不會再去。”蕭玉珠這次沒領他的情,笑笑道,“你就算隻是個舉人,但也是……”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強隱去了本要脫口而出的但也是她心頭肉的話,接著淡道,“你無須去坐那冷凳子。”

    她是不會讓他受難堪的,頭一次還好,因不知情勢,知道了還要他去受那冷眼,那就枉她喜歡他了。

    狄禹祥聽得怔了一怔,好久才伸出手去,把她抱在了懷裏。

    “心疼我?”他又說了他經常與她說的這話。

    蕭玉珠微微一笑,跟以往一樣,笑而不語。

    肉麻話,她不如他那般說得出口,但對他好,護著敬著他的事,她總歸是做得出來的。

    蕭玉珠當晚寫了信,花了銀錢把信送到了驛驢,又因是加急的信,又多添了一兩銀。

    二兩銀送一封信,蕭玉珠花的時候還自嘲了一下自己的大方,但這銀子還是需花的,哪怕她什麽忙都幫不上,但紅薔的話不假,她是二妹妹在京中唯一的親人,哪怕所作有限,於情於理,都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該心疼的要心疼,該做的也要做。

    這廂狄禹祥想了想,又花了些銀子,差人去辦了事,許是有錢能使鬼催磨,沒什麽消息透出的呂府也透露了出了一些事出來。

    原來,是蕭玉嬋把呂良英小妾生的兒子扔到池子裏溺死了。

    蕭玉珠一聽到這事,驚愣得半晌無話。

    “說現在人已經關起來了,聽小七說,呂良英想休妻,但呂大人好像未有此意。”狄禹祥是著小七的打聽的事,聽完後也是想了半陣,才想這事還是告知她的好。

    但到底還是不想她聽這血腥的事,他隻說了個大概,沒說蕭玉嬋把孩子扔到池子裏的時候,拿尖釵叉了孩子十幾下,連眼睛也沒放過。

    可饒是他未詳說,蕭玉珠也還是被蕭玉嬋弑童的事給驚得一天都沒迴過神來,晚上狄禹祥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睡的時候,想了一天的蕭玉珠疲憊地道,“二妹妹為何要殺小妾生的兒子?她是嫡母,小妾的兒子也是她的兒子,哪怕不是她生的,斷然也沒有殺他的道理,二妹妹固然是傲氣之人,但也不至於分不清這其中的輕重。”

    她不信依蕭玉嬋的聰明,她會做下這等蠢事。

    “應是有內情罷。”狄禹祥沉吟了一下道,說實在的,對於呂府的事,他知道他想知道

    的就夠了,再探究下去對他無用,他是不在意她二妹妹是為何要殺小妾之子的內情的,他隻要知道這事於呂蕭兩家的影響就好。

    “你莫擔心了,呂家不會在這個當口休她,你忘了呂良英要被舉薦進官之事?這時候莫說休妻,就是她殺童之事,也會瞞得死死的。”狄禹祥自知道呂府要休的是蕭玉嬋之後,就知道呂府這妻現下是休不成的,他花錢打聽這麽多,一是因著妻子那些藏起來的擔憂,二也是想對呂家的情況心中有個數,怎麽說他們是隔著一層的姻親,呂家又是大員,在京城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局勢裏,他得做到先知先覺。

    但到了能先知先覺,且也能稍稍寬慰下她這步就好,多的知道了也沒用,他也確是不關心。

    作者有話要說:四更。

    第一更。

    ☆、第52章

    狄禹祥指明了話,蕭玉珠也想也是如此,這算來是醜事,家醜不可外揚,尤其呂家舉家進京做官不久,這等落人口舌的事傳出去了,於呂家名聲有礙,更於官途有礙。

    更多的蕭玉珠也做不了,她令喜婆婆燉了雞湯,讓桂花送到呂府去,教她說她上前見著二妹妹身體不好,家中沒別的什麽好送的,就送點補湯去。

    “怎麽說,你知道了?”教完,蕭玉珠問桂花。

    桂花紅了臉,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隻說該說的,有人要是問起事,旁的一概不知。”

    “知道了就好。”蕭玉珠安撫地拍了下她的肩,讓她提了食盒去送補湯。

    說來,她此舉也是有些不妥的,二妹妹領不領情還不一定,但心存結善緣做事才是做人的長久之計。

    桂花是上午去的,午時迴了家來,提去的食盒又重提了迴來。

    她去了呂府央了門人通報,但過了許久也沒人傳話讓她進去,她站了半天,想著要迴來帶小公子,就又央了門人再通報一聲,為著能早些迴來,她還使了銅子,這次守門人帶來了話,說他們大少夫人身子不適,什麽人都不見。

    桂花便提了食盒迴來了。

    如此,蕭玉珠也沒再提起這事了。

    這眼下,狄禹祥又再早出晚歸,五月長南已有九個月了,孩兒特別好動,最喜有人抱著他到處轉動,夫君不在家,蕭玉珠便全心照顧起了長南。

    等到六月,天氣開始炎熱起來後,蕭玉珠突然收到了蕭府的來信,蕭老太君在信中說甚是想她,於本月起程來看

    望她這個蕭家長孫女,順帶迴溫北主家祭祖。

    蕭玉珠看過信後,溫婉的臉上頓時笑意全無。

    當天晚上夫君迴來後,她在外屋給狄禹祥看了蕭老太君的信,狄禹祥看過後,揚了揚眉,“蕭太老君甚是掛心你?”

    蕭玉珠輕笑了一聲,嘴角微翹,一臉說不出的譏俏。

    “應是來看你二妹妹的。”狄禹祥把他們兩人的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不知要住哪,”蕭玉珠磨起了桌上的墨,外屋本是擱置主人家物什和女主人跟人說話的地方,但他們地方小,外屋就當成了大郎的書房,“我寫信問一問。”

    眼下,他們的銀錢不多了,她手中的那半銀錢,也因修屋置辦東西花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就夠一年所用。

    而狄軾他們剛賃好鋪子不久,鋪麵剛剛開,錢都在貨上,哪有什麽餘銀,蕭玉珠怕他們能吃得不好,都是隔三差五讓喜婆送頓肉過去。

    他們家這個時候招待不起蕭老太君來看她。

    蕭玉珠在信中寫得直白,說家中是賃來的住所,狹小不成行,老太君來看她,她甚是高興,就使了當年她打發她的金鐲子,給她賃一處好住處。

    “她應是已起程,這信不好送。”狄禹祥看過她寫好的信,吐了口氣,“淮南來京城的船半月一次,按今天收到信的時間算來,她現下應是走了一小半的路了。”

    蕭玉珠就把信紙揉成了一團,嘴裏“嗯”了一聲,一臉思索。

    她白天想寫信告知,比親口說要留情麵一些,就是蕭老太君大怒,她也是看不到,但若是見麵說了,就有些撕破臉了。

    蕭玉珠沒想跟娘家撕破臉,她父親還是蕭府長子,她下落不明的兄長還是蕭家長孫,這是她父親兄長的蕭家,她不會去做有損於他們的事,去當麵觸怒蕭老太君,讓老太君在她頭上落下一個不尊不孝的名聲。

    所以這事,她最終怕是還得忍了。

    蕭老太君打著看她的旗號來了,他們隻得好吃好喝地招待她,眼下看來連警醒她一句過猶不及都不行了。

    薑還是老的辣,老太君怕也是算好了這一切。

    人都在路上了,她還能說個不字不成。

    “二妹妹為何溺死她夫君小妾的兒子?”事過兩月後,因老太君的信,本不打算再過問蕭玉嬋事的蕭玉珠向狄禹祥問起了此事。

    她總得明白老太君打著來看她的

    旗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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