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盼望大郎莫要在外耽誤時間,趕緊迴來得好,到時她就不用去做那惡人了。

    婆媳倆都著急,可帶孫兒的狄增可是樂嗬得很,一個多月的長南已經長開,白白嫩嫩的小胖臉,他睡飽了醒來,那張笑嘴微微一蠕動,狄增就感覺看著佛祖麵前的蓮花開了也莫過於此,能每早一大早看著孫兒的小臉,他是求之不得。

    **

    原本算著一行人十七,八日就能迴來,但到了九月二十日,狄禹祥才領著一幹弟弟們迴了府。

    這幾晚長南睡到了身邊,蕭玉珠也安了心,見大郎他們沒按日子迴來婆婆著急,還能寬慰兩聲,道,“許是淮南還有些需打點的事。”

    雖然自家老爺一生做事都是前腳辦好事後腳就走,即便是進了州府見上峰,也是吃過上峰留過的那頓飯就迴,但狄趙氏也知他們家老爺是個特例,清官是清官,但也不打點,與同僚之間都沒什麽交情。

    上次古安的縣令能來狄家村,她都大吃了一驚,後頭知道那程縣令的到來與大郎有關,她這才想大郎成天在外忙忙碌碌不著家,許是有原因的。

    現現聽兒媳的話裏也有這麽一個意思,狄趙氏看著她懷裏抱著的孩兒,想著他們狄家的以後,那句“哪需他這麽辛苦”就說不出口了。

    現下家裏四個考秀才的,兩個考舉人的,大郎若是跟老爺一樣對窗外事不聞不問,狄趙氏也知境況好不起來。

    隻能讓他去累著了,還好的是,他那爹雖沒有說什麽,但看樣子,還是默許了他的作為。

    老爺不責怪,狄趙氏心中早高唿了幾聲阿彌陀佛了。

    蕭玉珠從她娘那聽過外祖一生的不少事,也親眼見過蕭府裏二叔的起伏,知道官當成像她公爹這樣的,太少。

    多年前她二叔跟父親關係還沒到冰裂的時候,她曾聽她二叔跟她父親酒後說過,“像狄增這樣一沒背景二不懂得看上峰臉色的,如若不是州府需要他淮安縣的功勞呈上考績,他又安份不生事,你看他官帽子能戴到幾時?”

    這話蕭玉珠當時聽不懂,但她記性好,一直記到了如今,也就明了了當時她二叔說這話的意思。

    上麵州府的大人需要功績升官,公爹在其治下治理得當,他的功績便是他們的功績,他不會往上打點,又不惹事生非,哪任知州大人來,應是都喜歡有這麽一年有能力治下又不搶功績的下官,所以,十年淮安縣令,坐得穩穩當當,僅在淮南有清官之名,

    這輩子上是上不去了。

    所幸,大郎不像他。

    清官雖好,但也隻是說來好聽,水清則無魚,蕭玉珠想如若不是婆婆賢惠,任勞任怨地操持家務,僅憑公爹的俸銀,是很難養活這一大家子,更別談及恩及族人。

    如若大郎不知變通,狄家也不變成如今的狄家,而她嫁進來,再想得多,再做得多,也無非是重複婆婆以前每早睜開眼就勞累到每晚閉眼的日子,許是說不上多壞,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所以,婆婆老擔心大郎在外頭做的事,蕭玉珠也擔心,但擔心的不是他所做之事與公爹南轅北轍,而是怕他有個什麽意外傷了自身。

    但兩人的擔心都是一樣的,總算等到狄禹祥帶著狄家人迴來後,婆媳倆都親自下了廚,想做兩桌子的菜給他們洗塵。

    這次歸來,兩個族弟臉上有著明顯的喜氣,他們在淮南見過知州大人,不比狄家四兄弟打小還見過幾個官,沒見過多少官的兩位族弟見知州大人對他們和氣親切,感覺甚好,又見族兄對他們點過頭,認為上榜有望,在外因族兄命令還能自持,到了家,就掩不住喜氣了。

    兩家父母得了自家兒子的話,這還沒揭榜,已經是激動得老淚縱橫,兩家母親在狄趙氏在廚房忙的時候,就跑來跟她哭過了一道,說了感激之詞。

    她們來跟狄趙氏道謝,說著自家孩子往日念書的苦,家中的貧寒都哭了,邊哭邊幫著幹活,切菜的那位嬸子菜刀在刀板上“噔噔噔”地響得甚是整齊,就算這樣,也沒耽誤她好好地流淚說過往。

    蕭玉珠在旁看得目不轉睛,她以前哪見過有人哭訴著幹活還這麽利落的,像她奶娘,若是要哭,定會放下手中的活計,哭個天昏地暗,恨不能把土地爺都給哭出來。

    兩個嬸娘一來,被婆婆安排了洗菜的蕭玉珠就沒得事情可做了,在旁坐在桂花抬進來的凳子上,看著嬸娘和婆婆她們說話。

    她現下已經完全聽得懂狄家村人的說話了,說得再快也聽得懂。

    可惜她還沒聽夠,狄丁來了廚房門口,在外說小公子餓了,請少夫人迴去。

    ☆、第43章

    正在擇菜的桂花慌忙起身,跟了蕭玉珠迴後院。

    蕭玉珠一迴竹院,剛進門口看到是夫君抱著長南站在廊下,秋高氣爽,透過樹梢的太陽斑駁地照在這父子身上,他抱著孩兒朝她看來,俊朗的臉上淺笑吟吟……

    她不由加快了步子

    ,走得近了氣也有些喘了,亮著眼睛道,“從書房出來了?”

    大郎進屋就領著二郎他們進爹爹書房說事去了,她以為要得一兩個時辰才見得了他,哪想現在他就出來了。

    “長南餓了,我先抱他迴來。”

    “可是哭了?”蕭玉珠忙靠近。

    靠近一瞧,長南眼邊還有淚珠兒,現下不哭了,隻定定地盯著他頭上的親爹。

    蕭玉珠笑了,伸手抱過了他。

    狄禹祥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她往裏走。

    “孩兒夜裏起夜可多?”

    “呃……”蕭玉珠想了想,道,“不多,吃飽了就能一覺睡到大天亮,隻偶來會哭夜。”

    “嗯。”狄禹祥伸手逗弄了下長南的嘴,見他要吸吮他伸過去的手指,他不由笑了。

    “把門關上。”這時他淡淡地道,頭也未迴。

    桂花在後麵低著頭,安靜地從外把門帶上。

    當夜狄禹祥子夜才迴來,又讓蕭玉珠喂了孩兒一道,把孩子送到母親院裏去了,剛抱上懷裏的溫香軟玉睡到淩晨,就聽外麵的蘇婆婆小聲地叫門,說小公子醒了要娘。

    蕭玉珠已習慣夜間再喂孩兒一道奶,叫得兩聲就醒了,忙讓蘇婆婆進來。

    狄長南一直在蘇婆婆懷裏小聲地抽泣著,哭得蕭玉珠的心一揪一揪的,還好她把長南抱到懷裏搖了幾下就止了哭,再喂他喝了幾口奶,就又睡了過去。

    見孩兒安寧地睡了過去,蕭玉珠抬頭,哀求地看著她夫君。

    靠在床頭看著他們的狄禹祥要笑不笑地道,“這隻是偶來哭夜?”

    他可是子夜讓兒子吃飽了才送過去的,剛到兩個時辰就又抱迴來吃奶了。

    “大郎……”蕭玉珠苦了臉,抱著孩兒往他懷裏靠,低低地道,“就莫送到娘那去了。”

    “唉……”狄禹祥摸了摸她的臉,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轉而臉孔一板,語氣堅決,“下不為例!”

    蕭玉珠低低地諾了一聲。

    狄禹祥搖了搖頭,揚聲讓外麵候著的蘇婆婆去睡,他把孩子放到裏側她身邊睡下,下地吹熄了燈,抱了她入懷,拍了拍她的腰,“睡罷。”

    蕭玉珠“嗯”了一聲,沒得一會就睡意漸濃,腦袋也模糊了起來,即便如此,不忘問他,“你明天可要出去?”

    “不出去。”狄禹祥安撫地又拍了拍

    她。

    蕭玉珠這才在他懷裏舒展成了依偎的身姿,把臉靠在他的頸窩裏,手放在了他身上,安靜地睡了過去。

    **

    一連幾天,狄禹祥都沒出門,反倒讓二郎帶著三郎和族弟他們出去與他們的同窗吟詩作畫,他自己倒甚少出門了,有人送貼入府相邀,他就寫上歉貼讓二郎第二日帶貼登門致歉。

    過得幾日,家中人也就知道長兄現下是不出門了,外麵的人也知道狄府現在出門應客的是狄家二郎。

    二郎已是不小,年已十八,要論虛歲,已是十九,來說媒的媒婆早前就已多不勝數,現下他恩科迴來,媒婆也是把門檻都快踏破了,可家中來了這麽多媒婆,二郎也是眼都不眨,出外地上若是多了塊芳帕,自也是非禮勿視地路過,正經至極。

    隻有迴了家中,隻有家中在的時候,看到母親與嫂子送來糖塊與他,他的臉才會紅脹起來,眼睛才會多眨幾下。

    因他性子純良,狄趙氏為給他挑個不差於兄長的媳婦費心不已,蕭玉珠本自認是性格寬厚之人,但在這天依夫君之言幫婆婆過過眼的時候,聽蘇婆婆她們說起那些要配二郎的那些小姐姑娘,她發現自己可能沒她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

    就像淮南的大族祁家,想把大老爺那房庶出的那個姑娘說給二郎,蕭玉珠當時聽了背一挺,嘴角笑一斂,本是端莊的人頓氣勢壓人,一句話也沒說,嚇得給她說閑話的蘇婆婆就低了頭,不敢多看她。

    “庶小姐,不行。”蕭玉珠當時就沒顧自己慣來的隻要說話就會說一句含一半的習慣,轉頭就對坐在身側的婆婆直接道。

    “也是個好人家了,聽說是個本性好的,人聰慧不說,還長得貌美如花……”狄趙氏輕咳了一聲道,“就是人家姑娘太好,家世也好,我看我們二郎有點配不上。”

    婆婆是個仁善的,寧肯說點自家的不好,也不說別人家的一點不是,蕭玉珠聽了點點頭,也沒說二郎配得上更好的話。

    反正,庶小姐是不行的,誰家的庶小姐都不行,大郎極其看重弟弟,有一次蕭玉珠跟她夫君說起弟弟們的婚事,她就從大郎的口氣中得知,二郎他們的婚事是不能比他差的,就算差,也不能差多少。

    “旁家那家的小姐我倒是曾親眼見過,”蘇婆婆見夫人少夫人都歇了嘴,她接道,“樣子長得清秀,就是臉上好像曾破過相。”

    “唉,聽說小時候沒看得緊,跌了一跤大的,把頭都磕

    破了,額頭上留了一道小疤,真是個可憐的孩子。”狄趙氏朝兒媳感慨道。

    蕭玉珠聽了淡淡一笑,“這樣啊,怎地也有人上門來說?”

    見兒媳話峰一轉,卻是說為什麽這樣的人家都有人上門來說了,先前還在憐惜的狄趙氏一時語塞。

    蘇婆婆又接連說上好幾個,狄趙氏也說上了幾個,蕭玉珠都沒點頭也沒完全搖頭,狄趙氏也是顧慮甚多,見兒媳都不表態,安慰自己也安慰媳婦地道,“再瞧瞧罷,都挑了這麽久了,婚姻大事也不急於一時,當年給大郎十四歲說親,這不,十九才娶的你。”

    蕭玉珠自是笑著點頭。

    迴頭與大郎說起,狄禹祥沉吟後道,“你上心點,二郎年紀也不小了,這事,能早點定就定上罷。”

    蕭玉珠聽著他話中有話,但瞧他不想多說,也沒再多問一句,隻依他所言,對二郎的婚事用上了心。

    到了十月揭榜,狄家往淮南打探消息的人連夜傳來消息,狄家四喜臨門,狄禹祥中了舉人,三郎中了秀才,兩位族弟同樣中了秀才……

    狄增當即令了衙役快門加鞭去狄家村報喜。

    當日下午,整個淮南城得了消息的狄家族人左手雞右手糧米來了狄府。

    這廂,剛得了消息的狄禹祥不像父母那般狂喜,反倒與父親一道叫了二郎他們進去了書屋,閉門密談。

    出來後,狄禹祥跟母親與妻子道,“二郎的婚事,能在年前定了就定了,明年二郎成婚後,我立馬就要帶珠珠進京。”

    狄趙氏完全呆了,“要帶珠珠?”

    狄禹祥點了頭。

    “為何?”狄趙氏發了傻。

    “我欲要提前進京安家,到時身後事務要珠珠操持。”狄禹祥溫和地朝母親說道。

    狄趙氏頓時紅了眼,“可今年是加的恩科,你會試也要後年去了啊。”

    會試三年一次,哪怕是今年加的恩科,還有兩年才會試啊,為何要去那般早?

    “有那提早去的。”見母親眼紅,狄禹祥語氣更是柔和。

    有那離京都遠道者,隻怕一得了中了舉人的消息,就會決定起程進京,還有那些地方士族豪門中人,怕早已提前在京中布局立勢了,至於京城本地的,那更是一潭深水……

    他本已晚了別人許多,現下推遲日子前去,更是落後於人。

    “怎地要這般早?”冷

    不丁地聽到這個事,狄趙氏都慌了,她慌裏慌張地朝兒媳看去,“珠珠,你說,是不是太早了?”

    蕭玉珠也是頭一次聽說他要帶她進京,呆愣地坐在凳子上不知如何反應,看得婆婆紅著眼流著淚朝她看來,她連連搖頭,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狄禹祥見她們都呆了,被他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也是得確定中了舉,才能開口說這話,要是提前把打算說出來,母親那時便就已經慌上了……

    “娘,把二郎的事盡快定下來罷,在珠珠走之前,找個人幫您,我和珠珠也好安心。”見母親流淚,狄禹祥莫可奈何,他不得不作此決定。

    兩年說多不多,刨去路上花費的時間,他隻有不到兩年的時間了解京中的局勢,到時他初入京城,要去知道明了的事情太多,他現下都沒把握,這不到兩年的時間夠不夠他用,尚也不知能不能成事。

    雖說到了京中赴考是考,但要是不知提前知天下態勢,不知出試題的是何派之人,不知當今陛下的治國方略,如年前如公對他所說,隻知紙上談兵,不知審時度勢,也無提前準備,在現今能人輩出的易國,他又何來的把握能出人頭地。

    ☆、第44章

    不等狄趙氏多想,上門來道賀的人越來越大,連蕭家,蕭三爺蕭順封都隨了大爺蕭元通而來……

    登門的人太多,卻無關蕭玉珠之事,她依了狄禹祥之言在後院不出,狄趙氏忙昏了頭,想媳婦已嫁進來多時,孩子都已生下,叫媳婦出來應應女眷還是可行的,但她去找大郎說後,還是被大兒否了。

    “娘,不是孩兒不想珠珠出來見客,家中這些事,以後有了二弟媳就交與二弟媳就是,珠珠所要做的,不在淮安。”狄禹祥見說了他娘也是一知半解,他笑了笑,扶了她的肩,低頭看著她輕聲道,“珠珠不能什麽人都見,她是您的長媳,也是我的嫡妻,若是什麽人都能與她說得上話,以後怕是有得她忙的。”

    狄趙氏聽了他的話,看著麵前認真看著她的大兒,她輕歎了口氣,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臉,“你大了。”

    真是大了,想的事情,是她想都想不到的。

    狄趙氏一天下來,從狂喜到錯愣,再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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