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阮和江妙伽手牽著手踏著夜色迴家,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剛才遇見陳嫣紅的事。沈大娘飯菜都準備妥當了,見他們進來,擦擦手隨口問了一句:“怎麽這麽久才迴來。”

    “剛才路上碰見熊大,多說了兩句。”沈思阮漫不經心的笑著,然後坐到桌邊道,“飯菜聞著真香。”

    “快些吃吧,吃完早點休息,明天還得當差呢。”沈大娘看著兒子和媳婦樂嗬嗬道。

    “嗯。”

    沈思阮因為成親請了幾日假,因為快到開荒的日子,衛所裏忙碌,李百戶那裏也不得閑,他也少不得過去多忙一些。

    晚飯後,沈思阮衝江妙伽使個眼色,率先出屋去洗漱,等院子裏沒有動靜了,江妙伽這才紅著臉和沈大娘說了聲出去洗漱。

    迴到房間,沈思阮已經躺在炕上了,手裏端著一本書正看著,瞅見江妙伽進來也不為所動。江妙伽不疑有他,拆開頭發又脫了外衣這才上炕。

    “農書?”江妙伽湊近一看,卻見沈思阮看的是前朝的一本農書,“可是為了開荒的事?”

    沈思阮將書放下,兩手一攬將江妙伽緊在懷裏,“可不是。邊城春日裏風沙大,可開荒又勢在必行。別看邊城地廣人稀,可開荒的事卻是行了幾十年也開不完的。”

    古代軍戶戰時上戰場,閑時開荒種田,若是世代軍戶還好些,有祖上開了荒的田地可以耕種,而新來的軍戶則最為倒黴,什麽都要重新開始。

    不但如此,這些新軍戶大多之前是在朝為官或者是本家犯了大錯被牽連流放到此地,真正能夠務農的也沒幾個。力氣不足,人手有限,開荒最為困難。

    江妙伽也想到了這點,“這麽說,陳家也是要開荒的了?”

    沈思阮將被子掖了掖,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是自然。”而且,他還特意給陳家大房選了個好地段呢。

    “別家怎麽樣倒不用管,隻四房,隻有一個男丁,恐怕有些困難。”陳四爺軍戶,開荒自然少不了,而這段時間以來江妙伽和陳語嫣關係不錯,自然考慮到了。

    沈思阮卻道:“陳四爺在百戶那裏做文職職位做的還不錯,人緣也好,到時大家定會幫忙的。”

    江妙伽這才安心的點點頭,突然她又想起大房,“那,我姑母一家,是不是也會分很多開荒的田地?”

    開荒田地多了收入雖然也高些,可開荒的苦卻也不是人人都能受的了的。

    沈思阮似笑非笑的看著江妙伽,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期待,也知她在陳家受的苦,便不打算打趣她,直言道:“這些新來的軍戶分哪裏的荒地,我還是可以說上幾句話的。”

    肅州城荒地甚多,幾十年來開荒不斷也不能開完。而李百戶所負責這一區域,荒地自然也有遠近有肥沃或者不好之分。

    江妙伽一下便明白了沈思阮的意思,臉有些紅,偷偷抬眼看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居然想著禍害自己親姑母家呢。

    沈思阮隔著老遠吹滅油燈,將被子一掀,人已經覆在江妙伽身上,“隻要娘子服侍好了為夫,為夫便不覺得娘子壞。”說著毛茸茸的腦袋已經湊近江妙伽的脖子,親了上去。

    江妙伽氣的去推他,說話說的好好的,怎麽又到這上頭來了。本來聽見婆婆說明日他要去當差晚上肯定會早些歇息,她還挺高興的,覺得可以逃過一劫,誰知這人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三五句話的又到了這上頭。

    “別,你明日還得早起呢。”江妙伽聲音都顫抖了。

    沈思阮才不管這些,好不容易成親了又素了兩日,他早就憋的難受,現在趁著傷好了,他怎麽也得撈迴本才行,“無事,隻一次就好。”

    沈思阮憋著一口氣,說話也像咬著牙,身下軟軟的身子還在扭動,沈思阮的大手更是毫無顧忌的到處遊走。

    媳婦啊,你可真軟。

    隻是沈思阮說隻一次就好,到底沒算數。這晚又足足要了江妙伽三次,等最後沈思阮痛快的時候,江妙伽累的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完了,明早又該起不來了。江妙伽睡過去之前想。

    到了二月底,戶所裏果然忙碌了起來。陳家也到這時也慌了神。陳宇一貫陰沉著臉,盯著已經學歪的兒子道:“你如今是什麽章程,這兩日戶所裏正丈量土地,給新來的軍戶分荒地呢。聽說與百戶關係好的分的地段也好,若是不然,分到不好的地段那就受罪了。”

    陳又文自從迷上賭錢,對家裏的事情就已經不上心了。尤其是家裏沒錢可供他賭的時候更是不耐。這會兒聽見陳宇說起這事也不當一迴事,“戶所如何分就如何唄,又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的。”

    “你!”陳又文不管這些事,可陳宇卻是擔心的,更何況他們家和李百戶又沒有什麽關係,就是和總旗沈思阮關係也不融洽,他怕的就是給他們分到不好的地方。

    “又文啊,咱們家現在也沒銀

    子了,你可不能再去折騰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你和王三不是要好嗎,讓他去百戶那裏說說給咱們分個好位置應該也不難吧?”江氏也是愁,這剛來的時候沒將開荒當迴事,誰知這開荒還大有講究,軍戶家裏論男子,一個軍戶就是十五畝田,他家一共兩個男子,共要分三十畝田呢。

    這些數字從前不覺得什麽,現在想來卻很多了,三十畝荒地又要開墾,又要播種,他們一家四口算上她勉強三人能幹力氣活。陳嫣紅卻是不行的。

    陳又文現在最不耐煩家裏人說沒銀子要開荒之類的事,而且那王三初時和他交好,可最近這些時日卻對他愛答不理,可這話說出來又沒麵子,當即甩手便走。氣的江氏在後麵直叫喚。

    “這,這可怎麽辦啊。”江氏眼淚都快要下來了,誰曾想到他們陳家會為了開荒的事難成這樣啊。

    陳嫣紅剛才還如鵪鶉一般站在一旁不說話,這會兒突然眼珠子一轉,便對她娘道:“娘,表姐不是嫁給了沈大哥嗎,沈大哥是總旗,總能說上話吧?”她當然恨江妙伽了,也不想去與江妙伽說話,可開荒的事卻是大事,若是一個不好到了不好的地段,那連她恐怕都得下地幹活。

    江氏眼前一亮:“對啊,走,咱們去找你表姐,讓你表姐給說說情。”說著又一頓,皺眉道,“你表姐肯為咱們說話嗎?”

    陳嫣紅不說話了,因為她也拿不定主意。

    “算了,去找她。怎麽說我也是她姑母呢,她還能看著自己姑母受苦不出手相助嗎?她若是不幫忙,我就告她忤逆,不孝順。”

    江氏說的義憤填膺,好似江妙伽真的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一樣。而且還覺得江妙伽幫他們是理所應當的事,若是不幫反而是江妙伽的不對。

    “我現在就去找你表姐。”江氏心裏有這事,便打算快些去找江妙伽,好將事情辦妥,待她走到門口發現陳嫣紅還坐在一旁不動,便瞪眼,“那是你表姐,咱們一起去。”

    陳嫣紅不願意去,撅著嘴道:“表姐不喜歡我,我才不去惹人嫌呢。”

    “快點!”江氏一瞪眼,陳嫣紅也有些怕了,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來跟著往外走,邊走還邊拽拽身上的衣裳,生怕待會兒見了江妙伽被她比了下去。

    江妙伽瞅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麽,她當然也不想自己的女兒比那侄女要差,之前她看不大上沈思阮,覺得地位低微,又沒什麽錢財,可等自家也成了窮光蛋一貧如洗的時候這才發現對方的好

    賴。

    現在想來,還是讓江妙伽撿了便宜,能夠嫁給那樣的男人當真是讓她氣惱。

    母女兩個一路到了沈家門前,小院門開著,沈大娘正在院子裏的一塊空地上鬆土,打算撒上菜種種些菜,正忙碌著忽聽門口有人叫道:“親家母。”

    “哎呦,親家母,一直忙著,居然也沒倒出空來過來看看。親家母一向可好?”江氏不愧是做了許多年上京城貴婦的女人,說起話來含笑且顯得真誠,倒好像真的是來看親家一般。

    沈大娘看著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親家母,臉頓時拉了下來。

    按說陳家剛來的時候,她可是幫了陳家的忙的,往日雖然並不親近,可也沒有鬧的不愉快。後來因為江妙伽的事,她算是看清了陳家人的嘴臉。先時不顧臉麵將自己親侄女賣了銀子,這會又上門來認親戚,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

    沈大娘放下手中鋤頭,淡淡道:“不知陳家嬸子今日來有何事?”

    江氏打定主意今日要見見江妙伽,以她姑母的身份怎麽也得讓江妙伽替他們辦成這件事,若是能的話她自然想拿捏住江妙伽,而且沈家世代軍戶,日子過的寬鬆,而自家又是那般樣子,少不得討些銀子迴去補貼。若是江妙伽識趣也就罷了,若是不識趣,她也要以長輩的身份讓她同意不可。

    然而此刻她卻不能和沈大娘鬧翻了,所以臉上笑意未減,笑道:“親家母,這不是妙伽都成親也有些日子了,我這做姑母的和她表妹來看看妙伽,她現在應該在家吧?”說著腦袋便往正屋裏去看。

    沈大娘眉頭緊皺,總覺得這母女兩個今日來不懷好意。雖然他們家不待見陳家人,可人已經來了,又是江妙伽姑母,她倒不好往外趕了。想了想便點了點頭,朝屋內喊:“妙伽,陳太太來了,你招待一下。”

    她不說是江妙伽的姑母來了,卻說是陳太太,自然是不想和江氏他們攀親了。可江氏聽出來了也當沒聽見,拉著一臉鬱色的陳嫣紅便往正屋裏去。

    江妙伽正在屋裏繡花兒,聽見沈大娘的喊聲趕緊站起來,心裏卻將陳家人罵個半死。

    “哎呦,你看看,咱們妙伽這一嫁人起色都好多了,這是在婆家過的好啊。”江氏人剛到門口便看到江妙伽出來,忽略不去看江妙伽臉上的不悅,揚聲便誇讚起來。

    沈大娘隻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話,又開始翻起土來。江妙伽站在正屋門口並沒有讓人進去,隻冷冷的問道:“陳太太有何

    事不妨直說。”

    江妙伽臉上笑意一僵,腳步卻未頓住,直接到了跟前拉著江妙伽往屋裏走,“咱們進屋說。”有些話她方便跟江妙伽說,可卻不能讓沈大娘聽見的。

    陳嫣紅臉上一直帶著鬱鬱之色,前些日子被江妙伽夫妻羞辱的事情好似還近在眼前是的。若不是有所求,她自然不願意來。

    江妙伽卻不打算給她們好臉色看,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陳嫣紅道,“陳姑娘臉色不好,莫不是病了?”

    陳嫣紅臉上臊的都快滴血了,她看著江妙伽嘲諷的眼神,頓時將前些日子的羞辱清清楚楚的記了起來,而江妙伽的眼神,似乎又在嘲笑她,一次又一次的上趕著找羞辱一般。

    “你表妹這是想你了呢,你們也這麽長時間沒見麵了,迴門的時候你們又不曾迴去,我和你姑丈也想你想的緊呢。”江妙伽見陳嫣紅這樣不由得著急,一手去推她,一邊對江妙伽笑著解釋。

    可陳嫣紅卻鑽了牛角尖,還是認為江妙伽是嘲笑她,嘴裏小聲嘟囔:“表姐怕是早就忘了你這姑母我這表妹呢。”

    “閉嘴。”江氏瞪了陳嫣紅一眼,又歎了口氣,對江妙伽道,“你自小沒了母親,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在我心裏你和嫣紅是一樣一樣的,我自然都是疼愛。本想著你嫁給又文,表哥表妹的白頭到老,可現在卻.....唉。”

    江妙伽看這母女一唱一和的好不歡快,卻不接話,卻也不招唿她們坐下,隻冷冷道:“我怎敢與陳太太論親呢。陳太太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她說完這話,江氏卻愣住了,接著拿著帕子去擦眼角,一邊還斜眼看著江妙伽看她的反應,“姑母也是心疼你的呀。家裏沒了你,姑母是日思夜想擔憂不安。你說這話可真真的傷了姑母的心了。”

    江氏這番話倒讓江妙伽好笑。

    說什麽在她心裏自己和陳嫣紅是一樣的,最是疼愛她的。可江氏逼著她冬日裏去洗衣服的時候想到過自己是她親侄女嗎,她拿掃帚拿棍子打她的時候可記得自己是她的侄女?說的比唱的好聽,若真擔心她,她都成親半個多月了,卻沒見過江氏一次。

    現在倒找上門來了,滿嘴的姑母侄女,滿嘴的對她多麽疼愛,卻絕口不提當日她將自己打暈和發賣的事了,她不用想就知道是為了開荒的事。

    可她不想幫他們,她更想讓他們吃些苦頭。

    “陳太太不必囉裏囉嗦的說這麽多,有話就直說,我還忙著呢。”江妙

    伽的語氣很不耐,當然,她也沒必要對她們畢恭畢敬,畢竟自己和她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了。

    她剛出口,江氏的臉便拉下來了,瞥了一眼屋內,兀自拉著陳嫣紅在炕沿上坐了,淡淡道:“妙伽啊,我可是你親姑母。你現在嫁人了,姑母也說不了你什麽了,但是姑母有句話奉勸你,女子嫁人娘家是靠山,你現在是嫁了人,可你不還得靠著你表哥做靠山不是?”說完還頗為自得,神態都倨傲了起來,完全沒有剛剛還嬉笑的模樣。

    “真是好笑。”江妙伽冷哼一聲,毫不客氣道,“我與陳太太可沒什麽關係,從前的那點子血緣關係可都被磨沒了,況且我可是被姑母和表哥賣了的人呢,我現在是沈家的人,與你們陳家可沒有半分的幹係。”

    她笑了笑,白淨的臉上如開出一朵花來,“要陳又文給我做靠山?我需要一個賭鬼做靠山嗎?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這樣的靠山,陳太太留著給陳嫣紅吧,我可消受不起。”

    “你!”江氏敢上門說這些話其實底氣也不是那麽足的,但是被江妙伽直接將臉麵扔在地上踩,自然惱恨的厲害,一時說話也沒了分寸,“不過是我們陳家不要的破鞋,真當自己是金鳳凰了。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一聲,讓你丈夫記著陳家的恩情,分荒地的時候分個好的地方,另外到時候來幫幫忙。否則別怪我在外敗壞你的名聲了。”

    她說的色厲內荏,連陳嫣紅都高興了起來,隨著江氏站起來,挺了挺胸脯對江妙伽道,“表姐,你可要記得陳家的恩情啊,要是沒有陳家,你早不知死哪去了。”

    是啊,要是沒有陳家她還真不知道死哪去了,可上輩子不就死在陳家了嗎,她微眯了眼睛,湊近母女二人,惡狠狠語氣冰冷道:“自然是你們陳家造孽太多,我來討債來了。”

    江氏和陳嫣紅嚇了一跳,瞪著眼睛似乎見鬼了一樣。

    江妙伽卻笑著站直身子,道:“趕緊哪來的迴哪去,你們的要求,我自然會和我夫君說的。”

    江氏喘著粗氣由陳嫣紅扶著往外走,聽了她這話還以為江妙伽怕被禍害名聲一般,頓時一喜。她瞥了江妙伽一眼,冷哼一聲,帶著陳嫣紅氣勢洶洶的走了。臨出門也沒和沈大娘打招唿。

    沈大娘看著母女兩個走了,洗了手進屋,見江妙伽站在屋裏發愣,關切的問道:“她們說了什麽不好聽的了?”她剛才在院子裏也聽到一些,但是不真切。

    看著沈大娘關心的臉,江妙伽心裏那些寒冰終於融化成水,

    她挽著沈大娘的胳膊道:“沒事,我現在不怕她們的。”

    該她們怕她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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