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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大陸觀眾最期待的兩部國產片《鬼子來了》和《蘇州河》,一部比一部撲。


    薑聞已經徹底沒戲了,萬事求低調,各種場合皆不露麵,夾著尾巴準備去給一隻叫陸小川的菜鳥捧人情。對自己的電影不抱有任何念想,隻希望能在領導眼裏混個高風亮節勉攜後輩的印象。


    眼瞅著大半年過去了,觀眾可以說被忽悠得厲害,連看電影都能搞得欲求不滿。幸好啊,還有香港,還有盜版商,把《蘇州河》弄過來了,一舉成為今年國內盜版碟市場最火的片子。


    沒辦法,誰叫哪會李曉婉炒周公子炒得太高呢,稍微關注點娛樂新聞的老百姓,都曉得她拿了個影後。這下電影終於見真章了,怎麽著也得買迴去觀摩觀摩。


    盜版碟+禁片+周遜,多棒的字眼兒啊!你叫觀眾們怎麽能相信,其實裏麵屁點肉戲沒有呢?


    畢竟在很多人眼裏,禁片這東西,跟毛片壓根沒啥區別。


    話說範小爺在爸媽家蹭完飯,迴到倆人的窮窩裏,一番洗洗涮涮,又敷上美美的麵膜片,方停下來,便覺著筋骨乏累。


    明天還得起早趕往片場,不能太晚睡。她把vcd塞進機器,瞄了眼時間,記著他說這片子好像九十來分鍾,正好不耽誤睡眠。


    迴身爬到那張血櫸木大床上,抱著一個枕頭,靠著一個枕頭,手裏鼓搗著碟片的封皮。


    “巴黎電影節影*帝影後,傾情演繹……傾情個屁!”她一瞅封麵那倆人黏糊糊的大頭照就來氣。


    過了片刻,電視亮起,沒有廠標,沒有片頭,粗糙的可憐,直接進入正戲。


    黑漆漆的屋子裏,屏幕的白光晃著她的眼睛,小心的揭下麵膜。擦了擦臉,收斂起心思。她老早就想看這片了,一直沒機會,人家都能出國。自己偏生得憋著,跟個沒見識的柴禾妞似的。


    雖然畫麵不是很清晰,聲音不是很透徹,二十分鍾過後,丫頭仍然完完全全的被震懾到了。


    她第一次看男朋友演的電影。之前隻曉得他演技好,但沒有直觀的印象,畢竟太熟了。此刻見那電影裏,他和那個女人自然默契的互動,調*情,喝酒,騎著摩托車飛馳……


    帥的齁帥,美的極美,簡直了,越看越挫敗!


    因為範小爺忽然發現自己的演技。呃,確實差了一丟丟,尤其跟那個女人比較,這種挫敗感就愈加強烈。


    “你不理我是不是因為你喜歡我?”


    電視機裏,周公子又哭又嘶啞,然後,開始瘋狂的親吻著褚青。


    “哎喲!”


    範小爺本想倒杯水喝,冷不丁看到這畫麵,一隻腳踩到地毯,猛地軟了。整個人差點滾下去。她撐著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怒氣值瞬間爆滿,這個王八蛋。居然還有這麽一出!


    我說當初打包票的時候,你丫那麽心虛呢,原來早背著我幹壞事了!


    丫頭最直接的反應,就是給男朋友打電話,巴拉巴拉痛罵一頓,可理智又覺得不妥當。喘了幾口氣,強自按住。再次瞄了眼時間,太晚了,他肯定睡了,拍戲這麽累……


    她嘟嘟囔囔的找借口說服心裏的衝動,一邊忍不住倒迴去重看了遍,越看越氣。


    “哎呀哎呀,這啃得跟真事似的。”


    “胸那麽小,老往上蹭什麽蹭。”


    “小短腿……”


    從這場吻戲開始,她完全忽略了後麵的情節,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對周公子的吐槽上,並樂此不彼。


    午夜前,片子總算結束,範小爺打了個嗬欠,懶得下床,順手關掉vcd,捶了捶被子,把腦袋一蒙,哼唧道:


    “迴來再跟你算賬!”


    ……


    褚青比較抵觸喜歡用長鏡頭的導演,談不上討厭了,就是覺著拍得很無趣,演的也很無趣。


    汪超對長鏡頭的運用,比賈璋柯還要喪心病狂,他恨不得把攝影機架到一百米開外去。然後就像隻冷冰冰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你,特難受。


    沒台詞,沒特寫,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鏡頭前走來走去。從煤礦廠走到公園的土丘,從老城牆走到街邊的棋攤子,他得不停的運動,才能緩解沒有畫麵轉換的枯燥感。


    汪超給他的自由度相當相當的大,甚至到了任性的地步。褚青覺著很古怪,沒試過這樣的拍攝,由演員主導畫麵,攝影機隻是個客觀的記錄者。你動,你不動,你在鏡頭中,亦或在鏡頭外,它完全不理。


    他不太清楚導演的想法,因為傳統意識中的電影拍攝,人物必須得在畫麵裏麵,但以他拍完的一些片段來看,出現了很多次人物在構圖之外的情況。


    長鏡頭的視覺效果,本就夠冷漠的了,汪超這麽一弄,變得更加壓抑和頹廢。


    幸好,褚青的體驗也不是白費的,把氣場降到了最low,一個迷茫,平庸,為生活所累仍然夢想著某種溫暖的形象,妥妥的hold住了。


    小麵館。


    褚青抱著孩子,跟祝語辛對桌而坐,每人跟前擺著一碗麵。


    “各人員就位!”


    “action!”


    他右手操起筷子,夾了一大口麵條,頭也不抬,唿嚕唿嚕的就開始吃。


    這場戲,需要表現出很餓的樣子,沒什麽男人的臉麵和矜持,填飽肚子最重要。他吃了幾口,又夾起碗裏的肉末和榨菜塞嘴裏,吧唧吧唧的嚼著。


    祝語辛呢,則是小口小口的吸溜,顯然被他狼吞虎咽的氣勢嚇住了,原本有台詞的,一時竟不曉得怎麽說。


    “停!”


    汪超喊道:“語辛,忘詞兒了?”


    “啊,對不起導演!不好意思!”她連忙道歉。


    “重來!”


    褚青那碗已經幹掉了一半,老板又給添滿,熱騰騰的香氣撲鼻。隨著聲“action”,他立即進行著第二次吃麵。


    這迴,祝語辛沒忘了說對白,道:“你別抱太緊,那孩子能喘過來氣麽?”


    褚青聽了,頓了下,胳膊鬆了鬆勁,卻沒言語,低著頭繼續猛吃,湯湯水水都濺到了桌上。


    汪超盯著監視器,皺了皺眉:左邊的畫麵非常充實飽滿,活靈活現,右邊卻幹巴巴的,毫無精彩,風格特不對稱。


    “停!”


    他不由喊道:“語辛,你加點動作,別幹坐著,太死了!”


    “好,我,我試試!”她信心不足的迴道。


    褚青忽抬起頭,笑道:“哎,一會你就看我。”


    “看你?”她發愣。


    “就是你吃的時候,不時往我這邊瞅一眼。”他拍了拍小孩子,邊哄邊解釋:“因為你覺著這人餓得太厲害,沒見過。”


    祝語辛也不是二百五,說到這份上還不懂,中戲的課算白學了,眼睛頓時一亮,道:“我明白了,我試試。”


    接著再次開拍,“action!”


    褚青連續吃了三碗,真有點撐,麵色不顯,仍舊保持速度的大口吞咽。


    而對麵的那個女人,微微彎了彎嘴角,似乎想笑,又忍住。用筷子漫不經心的挑著麵條,偶爾瞧他一眼,對他的吃相,感到驚訝,以及滑稽。


    “好!”


    汪超鼓了鼓巴掌,不自禁的站了起來。拍了許多天了,這場是讓他最舒服的。


    大剛和妓女初次見麵,一個隻是餓,想吃飽,一個卻覺著對方有意思,多瞅了幾眼。兩者對比著,不知不覺間,那股子人情味兒就產生了。


    祝語辛也挺興奮,方才那一瞬間,好像又找迴了多年前在課堂上,對表演的那般單純與熱愛,笑道:“青哥,你真……”


    沒等她說完,褚青就擺擺手,他感覺腰間嗡嗡的震動,摸出電話看了看,還是個生號。略微奇怪的出了店門,接通。


    “喂?哪位?”


    “你好,我是關金鵬。”那邊操著口別扭的普通話。


    “哦,您好您好。”褚青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問:“您是不是陳果導演……”


    “嗬嗬,對,你叫我阿關就行。”


    關金鵬輕聲笑了笑,沒啥客套的,直奔主題,道:“青仔,我這次是想找你拍部片。”


    “呃,什麽電影?”他對這位還有點印象,當年在柏林偷偷瞄過一眼,不過對方可能沒看見自己。


    “是部講同性之間的愛情電影。”


    “……”


    褚青特詫異,怎麽被封殺後,啥片都往我這湊?好像我很饑不擇食一樣。


    他並沒有馬上拒絕,對同性戀什麽的沒啥偏見,接不接,主要得看戲的好壞,便道:“我想先看看劇本。”


    “可以,我需要怎麽給你?”對方也很痛快。


    “這不太巧,我正擱外地拍戲呢。那個,您要是不著急,我過段就能迴去,不能超過十一月份。”


    “我現在在京城,後天就得迴香港,這段不太有時間……”關金鵬琢磨了下,道:“不然這樣,我把劇本先留給你,你看了再聯係我。”


    “也行,那您說個地址,我叫我女朋友過去拿。”


    “哎,我送過去吧。”


    “不用不用,太麻煩您了,還是她過去拿。”


    “那行,還有,你最好在十一月中旬前給我答複,我們這片子要在年底前開拍。”


    “嗯,沒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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