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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節參加的多了,感覺跟春晚也沒啥區別。要的就是熱鬧的氣氛,明星導演一來,片子一放,媒體一評論,大家巴拉巴拉的一忽悠。就覺著,哎呀,他那個好,你這個爛,我這個湊合……最後獎杯一分,得,今年又過去了。


    特有種三姑六婆的碎嘴感。


    《榴蓮飄飄》的首映排在《站台》前麵,場次也少,主辦方明顯很看低這部電影。


    香港那幫文藝咖,說實在的,除了王佳衛,別的貨,歐羅巴還真沒看上眼,他們反倒更喜歡港產的商業片。


    像老吳的雙槍秀,刷白的小鴿子在瑪麗亞跟前撲棱撲棱亂飛。或者如徐老怪,當年《笑傲江湖》把洋人們震得一驚一乍的……


    人家好的是這口,因為沒見過,純當光怪陸離的東土風情了,看的時候爽,看完了也不給獎,圖的就一樂嗬。


    但藝術片卻不同了,他們把那當成真正的電影,論文藝門類的淵源史,誰比得過歐羅巴的逼格,挑刺著呢。


    何況,陳果在國際上的聲譽,還不如賈璋柯。


    開場前,褚青看著觀眾稀稀拉拉的往裏進,影廳冷清,內心無聊,閑得直打嗬欠。每次影展他都這德行,哦,鹿特丹例外。


    因為那些外國片子,他看也看不懂,聽也聽不明白,像隻紫茄子掛到了黃瓜架,悶頭悶腦的擠不出半點水分。


    其實有什麽可脆生的,不就頂個花帶個刺麽?咱都不是水果……


    “青哥!”


    他正發呆,見秦海路順著過道爬上來,後邊還跟著陳果。


    “海路,陳導。”他起身讓了讓,問:“你們怎麽比我還晚?”


    “參加個小發布會,賈導演呢?”她挨著坐下,左右瞅了瞅。


    “呃,他,他可能有別的事吧。”褚青尷尬道。不可能彪唿的告訴人家,老賈不愛看你們電影,跑別的場去了。


    陳果想必猜到了,沒在意。又露出佛爺似的慈悲模樣,安靜的等待開演。


    褚青瞥了瞥他,老覺著這哥們有點神神叨叨的,啊不是,有點超脫物外的層次。心境特高。


    過不多時,燈光暗淡,熒幕亮起,席間的些許談論聲亦慢慢停止。


    陳果顯然屬於寫實派的,他鏡頭中的香港,在任何一個導演的電影裏都找不到類似風格。


    什麽做人要開心的女白領,喜好下麵條的良家師奶,告你誹謗的炮灰反派,神助攻的出租車司機……這些通通沒有。有的隻是擁擠狹窄的小巷子,說著口純正粵語的跑堂阿三。匆匆忙忙不會多搭理你一眼的勞苦市民。


    褚青剛看了五分鍾,就滿滿的吐槽**。


    怎麽這麽眼熟呢?那華麗麗的長鏡頭,亂糟糟的街景,以及手持機器跟在屁股後追拍的搖晃畫麵。


    標準半紀錄片半電影的調調,感情香港導演也愛玩這個啊!


    “哎你粵語說的不錯啊。”褚青扭頭問。


    “那是,我一句句跟導演學的。”秦海路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主演的片子,認真又忐忑,問:“青哥,你覺著怎麽樣?”


    “你問電影,還是你啊?”


    “都有都有。”


    “電影嗎。還看不出來啥,你麽,演的好!”他笑道。


    “真的啊?”


    秦海路立時開心起來,以他的資曆和經驗。絕對夠格去評價一位演員的好壞了,又連忙追問:“怎麽個好法?”


    “呃,你看這段……”


    他指著熒幕:秦海路演的妓女推門進來,對個嫖客說,老板,我給你做好不好呀?


    “你看你這個笑。演的就很細,禮貌又帶著點討好,感覺特真實。”


    “是吧,我可觀察了半個月呢!”她道。


    “怎麽觀察的?”褚青饒有興趣。


    “香港那邊的,呃,就是這種職業的……”她不好意思說妓女,道:“她們一般白天在旅館等活,晚上在茶餐廳等活。我就在茶餐廳跟她們吃飯,聊天,混的很熟。這些姑娘其實挺單純的,什麽話都告訴我,誰都不容易。”


    褚青聽她感慨著,配合的笑了笑。


    影片比較突兀的分成了兩部分,前邊在香港,後邊在牡丹江,畫風也從現代都市轉到了冰天雪地的東北小城。


    褚青一看那滿大街亂竄的小蛤蟆車,就特有親切感,尤其後半段,秦海路完全改用東北話說台詞,那熟悉的鄉音,竟然讓他有點恍惚。


    京城漂泊數年,仍然沒有徹底的安穩下來,把它當成終老死去的地方。有時真的已忘記了,可一旦看到聽到與之相關的東西,馬上就會想起太多太多的記憶。


    就如電影中,秦海路跟同是內地來的妓女聊天,一個人拿出了湖南的白沙煙,然後問她,她則說了句:“愛情受挫折,抽根小紅河。”


    虧得褚青淚點高,不然妥妥的被這句,在他學生時代流傳甚廣的俗語整崩潰了。


    …………


    《榴蓮飄飄》雖然是部好電影,獲獎的機會卻不大。


    西方人對東方的片子,想要給予普通的肯定,大抵得符合兩個條件:要麽有民族的個性,要麽有人類的共性。


    前者,比如《霸王別姬》;後者,比如《臥虎藏龍》。


    當然了,李桉更吊一點,他把這兩者完美的結合了起來,橫貫中西,全世界通殺。


    兩天後,《站台》公映。


    主辦方本想安排三場放映的,但考慮到影片超長的時間,才減到了兩場。這片子實際上已經很紅了,從拒絕戛納開始,無論媒體,還是各路電影人都在關注。


    也確實不負眾望,大家一起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觀影後,情緒非但沒憋悶,反而特別興奮。


    《站台》選取的年代非常討巧,79-89年間,正是動亂結束,國門初開,外界對大陸一片蒙圈的檔口。而且,它偏偏又沒講政治,從一群普通青年的角度去展現那種國家與個人的變遷感,顯得宏大卻不躁動,沉實有力。


    總之,恰好騷到了老外的癢處。甚至在首場之後,第二場居然出現了排隊買票的情景,讓老賈激動不已。


    至於褚青呢,他發現自己異常冷淡。


    昏昏沉沉的看完了《站台》,感覺還沒有看《榴蓮飄飄》投入,總是不自覺的走神。對裏麵的內容和觀眾的反應,都不那麽太關心,好像隔了一層東西,比較陌生。


    他接拍這戲的目的,就是還老賈的人情債,順便幫兄弟一把,真談不上有多麽熱愛。何況,拍攝的過程各種麻煩,大事小事的接連不斷,搞得每天特壓抑。


    周期又賊長,從99年秋末,到2000夏初,人都給折騰廢了。所以,丫對這部片子的印象,沒點榮幸,隻剩下僥幸脫身了。


    公映後的次日一早,四人齊聚賈璋柯的房間。


    酒店的陽台一般都很大,專供明星們采訪或拍照,他們把椅子搬到平台上,團團圍坐。天空晴朗,陽光燦爛,抬眼望去,是湛藍的亞得裏亞海。


    市川尚三抱著摞報紙,用那古怪的中文口音一份份的念著評論:


    “影片展現出來的對普通人的尊重和生活理解,把一些普通小人物當成了重要曆史進行描寫。曆史不再是偉人們的,而是那些為夢想、生活奔波的小人物。他們才能真正體會曆史的轉變,構成了曆史的真實注解。可以說,這部影片是那些小人物的史詩。”


    他滿足的點點頭,笑道:“這是《綜藝》的專欄,十個小獅子。”說著又翻弄下一張,道:“嗯,這是《展映》的,也是十個小獅子。”


    今年來影展的媒體圈,比較大咖的有十家,自己搞了個小聯盟,幾乎壟斷了所有新聞資源。還鼓搗出一種很吸引眼球的評論方式,就是給電影打分,不按數字,而是小獅子,十隻最高。


    此舉大受影迷歡迎,誰有閑心去讀那些四六不通的長篇解讀,看這個多輕鬆,片子好壞,簡單明了。


    合著,老外也懂得搏個好彩頭啥的。


    “我看看!”


    老賈幾乎處於掉節操的狀態,興奮之情快控製不住了,伸手就搶過去,從頭掃到尾。即便不認得多少英文,數數還是會的,瞅著那一溜小獅子,頓時產生種莫大的幻覺:我特麽就應該拿金獅的!


    他現在跟剛來時不一樣,非常有意識的主動參與這場遊戲,那自然是想贏的。


    “幾個年輕人追著火車奔跑的鏡頭,是我今年看過最心動的場景之一。跑在最前麵的那個演員,我意外的認識,上半年,剛於《蘇州河》中貢獻了一次出色的表演,這次,仍保持了令人驚歎的水準。”


    市川尚三沒在乎老賈的失禮行為,笑嗬嗬的念著另一條報道,道:“褚青,這是說你的。”他原本喜歡叫褚青君的,人家嫌別扭,強烈要求下,才把君字去掉。


    “喲,我還有份呢。”


    褚青略微驚訝,也拿過來瞅了瞅,自我yy了一小丟丟。


    “好了,我跟人約的時間快到了,得趕緊過去。”市川看了眼手表,笑道:“晚上我們再聊。”


    “去見發行方麽?”老賈問了句。


    “嗯,法國的一家公司。”


    他特無所謂的樣子,褚青卻抬起頭,眨了眨眼,到威尼斯以來的無精打采,瞬間活泛了。


    哥們就是為這事來的,扯淡了好幾天,總算進入正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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