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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膠東。


    這是片中高檔的住宅區,剛建成沒幾年,入住的沒有大富之人,都是小有資產的家庭。


    範兵兵雖然不是在這裏出生,但父母的事業都在這座城市,所以大部分時間也都在這呆著。


    範媽媽是個舞蹈演員,範爸爸在部隊文工團時就是個歌手,轉業之後就從事演藝方麵的生意。做的不大,足夠一家人生活還頗有餘資。


    此時在客廳裏,電視嘩啦嘩啦的在播著節目,爸爸媽媽在廚房忙活,範小爺自己守著電話生氣。


    “死人!連個年都不拜!連電話都不迴!”


    她正氣鼓鼓的詛咒褚青,範媽媽端著一盤菜放到桌上,見她抱著腿蜷在沙發上一聲不吭,不禁問道:“你幹嘛呢?”


    “啊?沒事!”範小爺迴道。


    “過來吃餃子了!”


    “哦!”


    範媽媽擺好碗筷,又問:“你剛才給誰打電話呢?”


    範小爺道:“不是打電話,發條傳唿。”


    “那你生什麽悶氣呢?”


    範媽媽太了解自己閨女了,壓根就沒信她剛才的說辭。


    範小爺半真半假道:“我問他點事,那人沒迴電話。”


    “大過年的誰不忙著呢,哪有功夫搭理你!”


    範媽媽不再追問,又衝廚房喊:“老範你還磨嘰啥呢?”


    範爸爸端著一大碗湯過來,笑道:“行了,菜齊了。”


    一家三口經過多半年時間才坐在一起,但總算能吃個團圓飯,一時其樂融融。


    範小爺的性格顯然是隨她媽媽,爸爸則是慢性子,說話慢悠悠的,走路慢悠悠的,連吃飯也是慢悠悠的。


    那邊娘倆都吃完了,他才吃了一半。就著剩下的半尾魚,小口小口的抿著酒,搖頭晃腦,好不自在。


    範媽媽看著來氣,拉著女兒道:“走咱倆看電視去,別搭理他。”


    範爸爸笑道:“我坐這也能看著,還清淨。”


    範小爺對爸媽時常拌嘴很是習慣,和媽媽一起窩在沙發上等著看春晚。


    “兵兵,跟你說個事。”範媽媽忽然開口。


    “什麽事兒?”


    “過完年我想去京城陪你。”


    “啊?”範小爺一時沒反應過來。


    範媽媽道:“我們想在那邊買套房子,專門照顧你,你自己在外邊我們實在不放心。”


    “京城房子多貴啊!”


    “也不是全款,就是個首付,這咱家還是拿得起的。”


    範小爺愣道:“那這邊的房子和公司咋辦?”


    “你爸還在這邊待著,我自己過去,我們合計著至少先等到你能獨立再說。”


    範小爺窘道:“媽!我都十七了!”


    範媽媽一瞪眼,道:“十七咋了?我還不知道你,你自己在外麵襪子都不知道洗,你說我能放心麽?”


    範小爺一臉苦逼相,她不想讓媽媽去京城。


    那樣一來,自己肯定就沒自由了,分分鍾被碾壓看管。


    而且,媽媽離開爸爸一人跑到京城,那就是兩地分居的狀態了。她人生地不熟,還什麽都不能做,就一門心思陪自己,肯定不如在這裏生活的愉快。她不想因為自己,而讓爸爸媽媽如此委屈和麻煩。


    當然了,第一個理由她打死都不能說,所以就把第二個理由說了一遍。


    範媽媽倒是很驚奇,欣慰道:“你這孩子還真懂事了啊!不過咱倆怎麽樣都無所謂,咱家的重心就是你,你生活的好,我跟你爸就高興,所以不用擔心我們倆。”


    範小爺急道:“我現在就過的挺好的啊,我也有朋友啊,他們都會關照我。”


    範媽媽道:“拉倒吧!你那幾個朋友我還不知道,誰有空搭理你!”


    “我……”範小爺心裏著急,腦迴路似突然奇怪的跳動了一下,脫口而出:“我男朋友也能照顧我!”


    “啥?”


    範媽媽音量瞬間提升八個分貝,拖鞋都沒顧得穿,小跑到廚房喊道:“老範,別吃了!你閨女出大事了!”


    “哎喲!”


    範小爺一腦門子汗,不由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愁道:“叫你嘴賤!這可咋辦呢?”


    …………


    “醬油!醋!香油!”


    褚青調好了一碗,用筷子攪了攪,放嘴裏嘬了一口,滿意道:“不錯!”


    餃子一共包了四十多個,都是水餃,一個個看著奇形怪狀,還有不少漏了餡兒的,混在一起跟片湯似的。


    王瞳看破了的都是自己包的,不好意思道:“湊合吃吧。”自己先夾了一個,蘸下醬,放進嘴裏,笑道:“嗯,味兒還行!都是你餡和的好。”說著又夾了一個。


    褚青自己剛才吃了一袋速凍餃子,這會卻又餓了,看她吃得香,也連忙吃了一個。


    春晚已經演到一半了,正好是本山大叔的《紅高粱模特隊》登場。


    “貓步?貓,在散步……”


    “不是貓在散步,是貓在走直線。”


    “範老師,我覺得貓走不走直線完全取決於耗子!”


    王瞳笑道:“也就這小品有點意思!”


    褚青道:“那是,春晚就指著本山大叔活著呢。”


    “不至於吧,趙麗蓉也挺好啊!”王瞳懷疑道。


    褚青無語,能告訴她趙老太太再過幾年就駕鶴西去了麽。


    “弟!”王瞳又吃了一個餃子,忽道:“光吃餃子,有點……”


    褚青接道:“沒味兒!”


    “對!”王瞳眼波一轉,笑道:“有酒麽?”


    褚青不確定的問:“真喝啊?”


    “大過年的,還不喝點?”


    “那我買去。”


    褚青披上衣服一溜小跑到小賣部,又“啪啪啪”敲窗戶,在老板一通抱怨中,拎迴來一瓶二鍋頭,還有幾根火腿腸、魚罐頭和幾袋榨菜。


    迴到家,利索的炒了一盤榨菜火腿腸,起開罐頭,轉眼桌上多了倆菜。


    王瞳拍了拍他,笑道:“行啊!小瞧你了!”


    褚青倒上酒,倆人幹了一口,正經的五十二度二鍋頭,倒進嘴裏火辣辣的一直嗆到腸胃。


    他忙吃了個餃子壓壓,看王瞳麵不改色,想起上迴吃飯是喝啤的,已經初見端倪,這會不由心中惴惴。


    王瞳看他神色,笑道:“上學那會,沒少跟姐妹兒在宿舍偷喝,一喝喝一宿,這才哪到哪!”


    褚青覺得心肝直顫,問:“姐你交個底,能喝多少?”


    王瞳眨眨眼,道:“怎麽著也得一斤起步吧!”


    褚青咋舌,他酒量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跟一般人還能吹吹,碰上這等猛人隻有甘拜下風的份。


    “對了,你啥時候去柏林?”王瞳想起來問。


    “二月初吧。”


    “行,老賈這迴把命都押上了,你也好好表現。”


    褚青苦臉道:“我都不知道咱們上哪幹嘛去了,我該做點啥?”


    王瞳對電影節也不太懂,道:“好像得先報名參展,然後有幾天是專門放參展影片的時間,然後就是頒獎了。”


    “那我跟著幹嘛去了?”褚青一直覺得自己是跟著蹭紅毯去了,有點心虛。


    王瞳一把摟住他脖子,笑道:“你給我拿個影帝迴來!”


    褚青扭頭瞅她,那張俏臉就挨著自己的鼻子,黑漆漆的眸子帶著笑意,嚇得趕緊轉迴頭,道:“拉倒吧!我自己多少水平自己知道!”


    “咋?”王瞳不樂意了,又把他腦袋擰過來,往前一湊,貼著他的額頭,道:“別看不起自己!夏宇18歲都能拿威尼斯影帝,你演的比他好,咋就不能拿個柏林影帝?”


    褚青也沒顧得上想夏宇是誰,就是覺得她有點多了,瞄了眼酒瓶子,已經下去大半,自己才喝了一兩多。


    更主要的是現在這種姿勢很別扭,自己就像個被大姐姐欺負的小弟弟一樣。


    雖然他不承認這種感覺暴爽,但是他也不能借機吃王瞳的豆腐,脖子一扭,脫離了這種很古怪的體位。


    “你都沒看過《小武》,咋知道我演的好?”


    王瞳嘻嘻一笑,道:“因為你是我弟!”


    褚青翻了個白眼,問:“你過完年有啥計劃沒?”


    “我能有啥計劃,有人找拍戲就去,沒人找就呆著唄。”


    “還能沒人找你拍戲?”


    褚青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王瞳這種已經演過一部電影和三部電視劇,而且都很成功的演員,怎麽也算是個明星了吧,居然還能沒工作可接?


    “怎麽不能了?”


    王瞳也奇怪,道:“我演的那都什麽片子啊,要大腕沒大腕,要噱頭沒噱頭,人家根本不看你演的怎麽樣,就看你有名氣沒名氣。你姐姐啊,就是那種半紅不黑的小演員,一年接不著戲都正常。”


    “呃……”


    褚青無話可說,從明星這個職業出現以來,明星和演員就一直是區分開的。


    就如《無間道》取得巨大成功後,黃秋生說過:“以前我覺得自己是個演員,現在覺得自己像個明星。”


    “對了,你男朋友呢,他咋沒陪你?你不說他是導演麽,沒幫你介紹介紹工作?”褚青忽想起來問。


    前幾迴見麵,聽王瞳說正處著一個男朋友,是個導演,褚青連名字都沒記住,一點印象都沒有,估計也是混的不太好的那種。


    一提他,王瞳瞬間變得煩躁起來,擺擺手道:“他自己迴家了,別提他!”


    褚青小心問:“你倆吵架了?”


    “不是!”王瞳這陣子正鬧心著呢,本不想說,但想想跟他說說也沒啥事,便道:“沒吵架,就是,就是我心裏不平衡,你知道麽?”


    沒等他說話,又道:“我最近特受刺激,我那些發小、同學,天天的被那些個大款排著隊接,要什麽有什麽!我就想,憑什麽啊?我比她們都強,憑啥我就得過這種日子啊?”


    “這個……”褚青沒想到是因為這迴事,這隻能靠自己調節,別人也不好說什麽。


    就聽王瞳接著道:“但我又想了想,我不能為了得到這些放棄我現在的感情。我那男朋友啊,咱倆處了好幾年了,對我也還挺好,我也知道他有才華,以後肯定能成功,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那個命等到那天。他平時特隨便,什麽事都得我操心,我家裏也不同意,我這一天天覺著就是個累!”


    她喝了口酒,道:“你能明白麽?”


    褚青道:“我明白我明白。”


    “你明白個屁!”


    褚青是真明白,不就是她不想為了物質滿足而放棄自己的愛情,但又覺得自己的愛情不完美,而產生的一種說無聊也不無聊,說不無聊還有點無聊的糾結麽?


    倆人繼續吃著,王瞳可能是發泄夠了,情緒恢複正常,看了看鍾,道:“喲!十一點了,我得走了。”


    褚青隨口道:“這麽晚還走?”


    王瞳笑道:“我不走還在你這睡?”


    褚青也知道自己說錯話,訕訕一笑,道:“那我送你。”


    一個要走,一個沒留,就算他們彼此有些朦朧的好感,也絕不會在這種環境下發生點什麽。


    三十兒晚上跑到大街上打車本來就是件巨傻無比的事情,倆人一直走了二十分鍾,死活沒見著一輛出租,最後索性決定走迴去。


    外麵很冷,這裏雖然沒有山沒有水,也沒有棵大樹能讓他們圍著繞幾圈,但也不妨礙他們在這寬闊無人的大街上,玩起了“你來追我呀”這種蛋疼的遊戲。


    王瞳在前麵跑,穿著靴子,嗒嗒嗒的清脆,褚青在後麵追,故意追不上。隻是跑了沒過五分鍾,都停了,拄著膝蓋唿哧唿哧的喘,倆人隔著十來米遠,一頓傻樂。


    就這樣,倒也不覺得路程有多遠。終於到了王瞳的住處,褚青拒絕了她上去喝杯茶的笑話,跟她告別。


    迴去的路,卻顯得格外漫長黑暗,似走不到頭。


    褚青摸出唿機看了眼時間,居然已經淩晨一點了,自己重生來的第一個春節,就這麽悄默聲地泯滅在淒冷的大街上。


    一九九七過去了,我特麽一點都不懷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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