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交談不歡而散。

    接下來的幾天,盛世的員工都覺得日子不太好過,尤其是董事長辦公室的那幾位,簡直苦不堪言。

    大老板天天加班到深夜,他們也跟著受累,每天早出晚歸頂一雙熊貓眼,還時不時要挨訓。關鍵是每次進董事長辦公室都跟英勇就義似的,生怕一個弄不好就要“血濺當場”。

    為此他們隻能向裴南求助。可裴南自己日子也不好過啊。

    每次紀隨州心情不好,整個人就會特別挑剔,他也討不著好,還得看人臉色。

    這父子倆就跟上輩子的仇人似的,裴南知道紀隨州是生氣父親當年在妹妹那件事上的態度。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結還解不開嗎?

    裴南再次肯定了一件事情,千萬不要得罪紀隨州。

    半個月後,紀隨州的怒氣終於消了一點,董事長辦公室的眾人才算迎來了解放的曙光。那天下午五點多,紀隨州破天荒按時下班,底下人喜上眉梢,待他一走個個腳底抹油,傾刻間跑得精光。

    紀隨州下樓的時候碰到裴南,對方十分驚訝,問他:“去哪兒?”

    “放鬆放鬆。”

    裴南摸不著頭腦,迴家跟老婆白陸說起這個事兒:“你說他去哪兒放鬆,不會是去找女人吧。”

    白陸睨他一眼:“你當是你啊,老紀是正經人。”

    “再正經也是男人!”

    像裴南猜想的那樣,紀隨州還真就去找了個女人。

    他去了司南弄103號,原本是想找尹老師傅的,結果進門就看到尹約坐那兒翻雜誌,於是臨時改變主意。

    尹約覺得自己最近大概是黴運罩頂,走哪兒都能碰到衰人。她都不在這兒上班了,今天不過是來接爺爺下班,結果躲過了江泰,好死不死又撞上紀隨州。

    看他那樣子,比江泰更不好惹,說出來的話更是要把人活活氣死。

    “你準備準備,我去房裏等你。”

    這話聽起來太容易叫人誤會了,尹約差點跳起來捂住他的嘴。旁邊走過的工作人員一個個目不斜視,仿佛沒聽到。

    尹約一口迴絕:“我不做了。”

    “改邪歸正了?”

    尹約差點吐血:“什麽邪不邪的,我們這裏是正經地方。”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做,我不會不給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

    吧。

    “我辭職了,可以嗎?”

    “可以,那也請你以後不要拿著我的名字,在外頭招搖撞騙。”

    這是尹約的軟肋,她一下子泄了氣。果然那天拿他堵江泰的事情,就是顆□□來著。

    她想給人說說好話,紀隨州卻又來一句:“既然你不做了,改天我把這房子買下來,以後都不必做了。”

    話裏威脅的意味太濃,尹約不能當沒聽見。她就想江泰怎麽就沒想到拿這招威脅她呢?

    果然一山還有一山高,賤人也是分等級的。江泰那樣的隻能算小boss,紀隨州才是終極的。

    尹約合上雜誌起身,對紀隨州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並肩往裏走,紀隨州道:“你不用這麽不情願,江泰你都下得了手。”

    “我沒有,那天他有事兒提前走了。”

    “是他自己有事,還是被忽悠走的,你心裏有數。”

    尹約幹笑兩聲。她也是沒辦法,硬的不行隻能智取,她又不像紀隨州財大氣粗,分分鍾讓人“天涼王破”。

    她帶紀隨州去到從前的那間屋子。裏麵擺設照舊,她雖不來爺爺也沒讓人占著這間屋子。

    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是她親手擺放的,跟一般人的習慣不一樣。那時候她看不見,東西擺放比較講究。後來眼睛恢複後,這種習慣一直保留了下來。

    她看看紀隨州,又看看那床,想像他一會兒脫了上衣睡在那裏的樣子,心裏說不出的別扭。

    為免尷尬她主動把地方讓給對方,自己出門去更衣室換工作服。等迴來的時候一看,紀隨州已經脫了衣服趴在理療床上了。

    隻是他不隻脫了上身,連下身也一並脫了。腰間蓋一塊白色的浴巾,遮住了敏感部位。

    尹約要瘋了,不知道他那浴巾下頭有沒有穿褲子。紀隨州看她站在那裏不動,便道:“怎麽,幾天不幹忘了?”

    尹約強裝鎮定,慢慢走過去擺弄手邊的瓶瓶罐罐。她這是頭一迴服務男性顧客,緊張得汗都要下來了。

    她琢磨著怎麽才能化解這種尷尬。

    “你要不要拔罐,或者用電療?”這樣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肌膚接觸。

    誰知對方一口迴絕:“不用,直接上手就行。”

    尹約平生第一次有想把人電死的衝動。

    但最後她隻是拿了點按

    摩油倒在對方身上,慢慢地從肩膀開始給人放鬆肌肉。

    紀隨州的肌肉特別緊,看來這些天他一直處於疲勞狀態。尹約本來覺得他就是來找茬的,按了一會兒倒有點投入起來。

    她想起江泰的一句話:醫者不分男女。眼前就是一坨肉,她把這坨肉收拾好了就行。

    紀隨州閉眼躺在那裏,腦子裏全是公司裏鋪天蓋地的事情。想著想著事情漸漸淡了,前兩天積鬱在胸口的那點悶氣也散了。

    人一放鬆,竟有些昏昏欲睡。

    他從來不知道尹約還有這一手。他問:“以前沒見你出手過。”

    尹約按得認真,想也沒想就答:“眼睛看不見後才認真學的,我爺爺的祖傳手藝,本來傳男不傳女,為了讓我有個糊口的本事,破例了。”

    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合適。她跟紀隨州重逢之後,兩人似乎都刻意不提從前的往事。那事情太血淋淋,說出來彼此都不痛快。

    果然此話一出,空氣裏瞬間安靜下來。尹約趕緊加重手上的力道,專心致誌工作起來。

    紀隨州也沒再問什麽,重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尹約突然停手。他以為她要休息一下,結果等了一會兒沒見對方有動靜,於是又睜眼。

    “怎麽,沒力氣了?”

    他扭過頭盯著尹約看,臉部線條比平時更顯柔和,看上去更顯清雋。

    尹約趕緊收迴視線。她不敢多看,從前她就是被這張臉給迷惑的。何美希有一迴開玩笑問她是不是貪紀隨州的錢,尹約卻想,就他長著那麽張臉,即便身無分文,也很少會有女人不淪陷吧。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以前覺得沒什麽,後來才知道美色害人這句話當真不假。

    她把頭撇到一邊,想不好接下來該怎麽辦。上半身勉強算是應付過去了,這會兒要從腰部開始往下了。

    她還做不到那麽專業,可以拋開一切雜念。

    紀隨州又看她兩眼:“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那個你要不要試試我爺爺的手藝?”

    “試過了,不用再推銷了,手藝很好。”

    “比我好。”

    “那又怎麽樣,我今天找的是你。”

    尹約糾結萬分,一雙手不停地握拳又鬆開。她這個樣子看在紀隨州眼裏不免好笑。

    “緊張什麽,又不是沒碰過

    。”

    這話觸到了尹約的底線,讓她一下子想起了從前的種種。當然碰過,還不止一迴。可那些不是美好的過往,那些迴憶是她人生裏種下的一根根芒刺,每每想起都紮得她滿身是血。

    她曾經是有多蠢,才會被這個男人騙得幾乎沒命。現在她好不容易忘了,他又跑來提醒她,就跟往她臉上扇巴掌似的。

    平時不輕易跟人生氣的尹約真是怒了,拿起旁邊的手巾擦了擦手,用力甩在紀隨州背上,然後大步離開。

    關門聲太重,那門合上又重新彈開,可憐巴巴地在那兒微微搖晃。

    紀隨州冷笑:“臭脾氣。”

    發了脾氣的尹約過幾天一直留意著理療館的動靜,時不時跟爺爺打聽消息,看房東有沒有要轉手賣房的意思。

    尹爺爺有點奇怪:“好端端的賣什麽賣,你這是怎麽了?那天我聽說你在館裏跟個顧客生氣,有事嗎?”

    尹約趕緊打著哈哈掩飾過去。

    沒過幾天,她被翟總安排了個臨時任務,給女明星鍾薇當助理。

    “就一起陪著吃頓飯,你在一邊幫忙拿東西就好。”

    鍾薇原來的助理突然拉肚子請假,一時找不到人,翟總一想到今天飯局主要就是請那位大人物,於是就叫上了尹約。

    尹約有點猶豫,丁秘書把她拉到一邊直接笑說:“沒關係的,她這是去見投資人。真要睡也是睡她,你吃不了虧。”

    尹約想想鍾薇豔光四射的模樣,再看看自己素麵朝天,覺得丁姐說得有道理。

    但她沒想到那個投資人居然就是紀隨州。

    文達最近要拍部大製作的電影,女主角就定了鍾薇,盛世是最大的投資人,幾方見麵吃頓飯聯絡感情。

    鍾薇盛裝出席,漂亮得不像話。尹約被她一襯托幾乎讓人注意不到。

    吃飯的時候紀隨州表情平淡,半句也沒提那天的事情,甚至沒看尹約一眼。翟總負責活躍現場氣氛,逮著機會就把鍾薇往紀隨州麵前送。

    對方也不拒絕,喝酒說話氣氛融洽。隻是有一迴鍾薇夾菜要喂他,被紀隨州不動聲色推開了。

    一行人鬧到近十點,紀隨州起身走人,飯局這才算散。

    翟總和鍾薇送他到門口,後者突然笑眯眯衝他道:“紀董,能不能搭個便車?”

    這話太直接,連一整晚都在裝死的尹約都突然活了過來

    。

    她盯著紀隨州看,對方客氣笑笑,點頭同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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