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老翁被街上的雜耍吸引了,全然不知已被人遠遠尾隨,擠在人群中盡情的觀看,不時樂嗬嗬的鼓掌助威。而方若文深知自己不凡的身份,總是很小心,當那人剛像尾巴似的跟上時便覺察到了。方若文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將蓮花老翁拉出人群繼續默默的走著。或許那人不耐煩了,或許是自以為很隱蔽,想做出突然的一擊,於是出手了。當那根熟悉的綠綢如條小青蛇般婀娜的纏繞在方若文的腰間時,方若文還是不動聲色的走著,他知道自己已成為路人眼中的焦點,但他還是故意裝做什麽也沒發生。

    “可惡——”銀鈴般的聲音似乎響徹了整個京城,聲音落下時,那個調皮的可人兒已經跳越至方若文的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誰可惡?你嗎?好好的把我綁住。”方若文佯怒道。

    “嘿嘿,”黎絲絲傻傻一笑,收迴了綠綢,噘嘴道,“人家想嚇唬你一下嘛,誰知你那麽不識趣。”

    “多日不見,你就送我這樣的見麵禮?”方若文整了整衣衫,繼續走著。

    “當然不是啦。”黎絲絲一把拉住方若文的衣袖,道,“走啊,去我家。”

    方若文來京城的目的就是要找他的叔叔,也就是黎絲絲的父親黎一凡,當下正巧碰著黎絲絲,而她又急急的拽著自己去黎府,正和心意,所以方若文迴頭叫蓮花老翁一同前去。蓮花老翁不屑與官府的人打交道,沒有答應,想自己在京城裏隨便玩玩,於是兩人分開了。

    “若文哥哥,你知道嗎?迴到京城都要把我悶死了。”迴黎府的路上,黎絲絲發起了牢騷。

    “那你怎麽沒再偷跑出去?”方若文笑道。他決定還是先跟黎絲絲隱瞞自己的身份,黎絲絲話語無忌,怕她引起什麽事端。

    “我想啊!可是我爹派了黃鼠灰狼叔叔整天跟著我,我哪有跑的機會?”黎絲絲很無奈的歎了口氣。

    “那兩個被你用支簪子打發了的護衛?在哪裏?”方若文誇張的四下張望。

    “不知道,反正我一闖了貨,他們就會很快出現。”黎絲絲吐了吐舌頭,接著道,“要不我再闖一次?”

    “省省吧,我的大小姐!”

    二人說說笑笑的便到了黎府。

    黎府,一座氣勢淩人的門閣威嚴的挺立著,兩邊由青青的石磚砌的高大的府牆守衛著,兩扇玄鐵製的厚重的大門緊閉,關住了府內的高貴和神秘,門口端坐的一隊白玉獅子雄糾糾的傳遞著黎府的威嚴。

    黎絲絲上前敲了敲門,一個小廝把門打開將二人請進了府中。

    “若文哥哥,我爹進了宮裏,我娘去陪太後了,我先讓管家給你安排一間屋子,等他們迴來了,我給你引見。”黎絲絲說完,便讓小廝去交待管家。

    黎絲絲引著方若文在府內遊覽了一番。這黎府雖沒有太師府、王爺府的奢侈豪華,但處處露出的是氣派與威嚴,黎府重在氣勢,這也許就是武將與文將的不同吧。這官府就是不同於江湖,它舒適安逸,還能掌管天下的蒼生,更不像翠微嶺那樣的隱世隔絕,它要時時關注世間的變動。

    方若文迴到房中休息,多日的奔波讓他感到無比的勞累,住在叔叔的家裏令他的心稍微鬆了些,但一想起在江南見到黎航時的情形又令他不安。黎航哥哥見到我會怎樣呢?

    “哥哥,你不是去太師府了麽?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黎絲絲在院中高聲叫道。

    是黎航。黎絲絲知道黎航對方若文沒有好感,所以在盡力阻止黎航去客房。隻聽黎絲絲道,“哥哥,你答應陪我去看戲的,咱們現在就去吧?”

    “現在不行!家裏來了客人,我總得招待一下吧。”黎航徑直朝客房來。

    “又沒來什麽客人!”黎絲絲拽住了黎航要往外走。

    “來沒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黎航撥開了黎絲絲的手。

    “我說沒有就沒有嘛!”黎絲絲又緊緊拉住黎航,用勁拽著朝外走。

    “好好,不看了,看戲去!”黎航拗不過這個任性的妹妹,依著她離開了黎府,走時迴頭深深的瞥了眼那間客房。

    方若文在屋內長籲了一口氣,這次躲過了,可終究還會再見的。

    不錯,夜裏,房外傳來了敲門聲。方若文躺在床上並未入睡,他等的就是這注定要來的聲音。

    “進來吧。門沒鎖。”方若文邊說邊下了床點著了蠟燭。

    黎航推門而進,當他看到衣衫整齊的方若文時,微微笑了笑,道,“你在等我?”

    “一定是絲絲纏著你,現在她睡著了,你才來。”方若文不敢直視黎航。

    “你這麽防著我,就正好證明了你的真實身份。”黎航的語氣沒有上迴見到時咄咄逼人。

    方若文沒有應答。

    “你最終還是來到了黎府。”黎航坐了下來。

    “是的,我隻能來這裏,這裏有我的親人。”方若文改掉了偽裝的聲音,恢複了悅耳的少女之聲。

    “親人?憑你們犯下的滔天大罪,完全可以株連九族。我們豈敢做你的親人。”黎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是冤枉的!”黎芮清厲聲道。

    “可是證據呢?”黎航反問。

    “我的能力有限,想請叔叔幫忙。”黎芮清懇切的道。

    “幫你?難道你不知道這滿天下的通緝榜文就是我爹發的?”黎航感到有些可笑。

    “我知道,叔叔這樣做也是無奈的。我們受了這麽大的誣陷對叔叔也不利,叔叔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他的清白。但叔叔不會這麽讓我糊裏糊塗的死去的,他一定會幫我查明真相的。”

    “你肯定嗎?”黎航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朝廷裏的局麵。皇上讓父親一月之內捉到兇手,現在已經拖了好幾個月仍無進展,朝中一些奸詐的小人早就開始彈劾父親。父親現在整日大罵你們父女,,恨不能親自綁上殿。他不會幫你的。”

    “難道就不管我們是否冤枉了?”黎芮清有些不信。

    “照眼前的情況看,我爹會先綁你去麵見皇上。冤枉與否由皇上判斷。如果在皇上下旨前有了轉機那是你的造化,否則就隻能給這個案子做個交待。”

    “如果叔叔不幫我,我更難以還自己清白了。叔叔真的不肯幫我?”黎芮清不願放過心中的希望。

    “你該知道,我爹喜歡的是權貴。”

    “為了權貴就不管親人的死活?”

    “這是我做為兒子的看法,我相信自己是了解我爹的。”

    黎芮清抿嘴無語。

    “或許爹不會這麽做,但我不願你去冒這個險。萬一印證了我的話,後悔也都晚了。”

    “我該怎麽辦?”黎芮清問道。

    “現在真正能救你的隻有你自己。今夜我娘被太後留住宮中,我爹也未迴來。在沒見到他們之前快離去吧。”黎航說這話時語氣是緩和的,誠心的。

    黎芮清思考著。

    黎航接著又道,“隻要你沒被捉去,事情就有周轉的餘地。我會奉命去追查你,順便也會查明真相。”

    黎芮清看著黎航的臉,這是一張英俊的臉,熟識的臉,有屢希望的臉。

    “這是一些銀票,你拿去用吧。”黎航從懷中掏出了一疊銀票遞給黎芮清。

    “黎航哥哥,謝謝你。”黎芮清感激的接過銀票道。

    在這個茫茫的夜色中,黎芮清靜靜的離開了黎府。奶奶,你堅信叔叔會幫我的,但我不能去冒這個險,如果正如黎航哥哥所說,那我就沒有昭雪的一天了。所以我現在隻能以我微弱的力量去麵對眼前的重重黑暗。黎芮清孤身走在深夜寂靜的大街上,是那麽的單薄無助。低頭隻有月光下自己的清影,天上隻有眨巴眼睛的星星和彎刀似的缺月。

    蓮花老翁現在一定在哪個地方唿唿的做著美夢,方若文不願去找他,自己的事重大機密,他不想讓蓮花老翁知道,雖然他已成了自己的師父。方若文決定自己去雁門關外契丹之地,到那裏尋訪一些蛛絲馬跡。

    一匹馬兒從身後“噠噠”的奔來,在空寂的夜裏聲音是那麽清亮。那馬從方若文身邊飛奔而過,卻在百米之外調頭迴來,停到了方若文的跟前。

    方若文抬頭看到騎馬之人心中一陣歡喜,脫口叫道,“大哥。”

    “若文,真的是你?”耿複衝翻身下馬,“這麽晚了,你怎麽會一個人在這裏?”

    “嗬,我白天一到京城就被請進了黎府,現在剛從黎府出來,為了甩掉那個丫頭隻得深夜離開了。”方若文無奈的笑道。

    “是這樣。那三更半夜的你準備去哪兒?”耿複衝關切的問道。

    “不知道,我從小跟叔叔長大,現在想來迴逛逛見見世麵。大哥你這是要去哪裏?”

    “契丹。”耿複衝道,“我娘不想我出遠門,我也是趁夜裏走的。”

    原來他也要去契丹查黎家的事,方若文於是道,“大哥也帶我去吧。”

    耿複衝深深的看了眼方若文,道,“好吧。”

    二人正欲上馬,卻聽的身後又有馬蹄聲傳來,二人迴頭,月光下隱隱看的那馬是棗紅色。

    “烈風?”耿複衝道。

    是黎航的愛騎烈風,但駕奴它的卻是那個難纏的小主人黎絲絲。

    她怎麽追來了?方若文心道。

    “若文哥哥,等等我!”黎絲絲在馬上叫道,深夜,這清脆的聲音響徹雲霄。

    馬兒停到了跟前,黎絲絲跳下馬來,氣唿唿的道,“哥哥太過分了,他竟趁深夜趕你走!幸好我裝睡騙過了他,要不真的一覺睡到天亮就見不著你了。”

    哪裏要人趕?我是“逃”出來的啊。方若文心道。

    黎絲絲還在喋喋不休,“我見他進了你的房間,怕被他發覺,我不敢偷聽他跟你說什麽,但總不是什麽好話!不一會兒你就走了。我趁他迴房睡覺時偷了他的烈風,一路追來。哈哈,有烈風,那黃鼠灰狼也難追來了,我們不如現在離開京城?”

    耿複衝知道甩不掉這個包袱了,便道,“那我們一起走吧,上馬。”

    “去哪裏啊?耿大哥。”黎絲絲上馬問道。

    “隻要跟著就是,少多嘴。”耿複衝與方若文共乘一馬。

    黎絲絲噘噘嘴,不吭聲了,與耿複衝說話總沒有與方若文說的隨意。

    三人趁著茫茫的夜色,一路飛馳,離開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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