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她,不信命?


    雲笙離開了。


    姬如墨先是怔了怔。


    過了片刻,他才明白了雲笙的意思。


    五百多年前,夜淩月隕落。


    那是命數。


    可是雲笙和夜北溟不信命。


    他們逆天改命,讓淩月死而複生。


    難道說,這一次……


    “雲笙,難道你還不知道,這一次,和以前不同了。”


    姬如墨歎了一聲。


    時過境遷,很多事與事都已經不同了。


    淩月能活,那是因為淩月命不該絕,又有生死符護體。


    可如今,她逆天而行,不惜強行阻止黑死星清洗三界,以身化太虛。


    她的魂魄躲不過天劫,她的肉身,亦躲不過天劫。


    更不用說,她體內的生死符早已消耗一空。


    沒有了生死符,如何再起死迴生。


    可是這個事實,姬如墨不忍告訴雲笙。


    雲笙疼愛淩月,疼愛其如生命。


    姬如墨又何嚐不是如此。


    淩月,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他也有希望,她這一次,能夠再次逆天改命。


    可是,這一次,神跡真的還能發生?


    沒有了夜北溟和雲笙,沒有了冥神和生死輪迴盤,甚至連帝莘也不在了,淩月她一人,真的能夠以人力勝天?


    姬如墨不敢確定。


    他唯一能做到,就是期待奇跡的發生。


    而這一切的奇跡,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百世惡鬼,辛霖。


    此後的幾十年裏,雲笙果然不再追問淩月的下落。


    自清音穀和金剛佛起了衝突之後,此後,雲笙一改常態,她不再在人前出沒,她深居簡出,專研佛法,仿佛九十九地的事,對她而言,都已經不再重要。


    對此戒律佛很是欣慰,漸漸的,也就放鬆了對雲笙的警惕。


    姬如墨時不時就會觀察辛霖。


    可是讓他很失望的是,雖然他間或會發現辛霖的行蹤,可是辛霖再次出現後,“葉淩月”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將淩月的死而複生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似乎是錯誤的……


    隻是,當真隻有辛霖一個人,牽掛著葉淩月的生死?


    清音穀內,那一座陡峭的山壁前,此時,卻有一抹身影淩空而立,在夜色中,顯得尤其突兀。


    淙淙流水聲中,男人的歎息聲,讓流水聲和穀間的風聲,全都寂靜了下來。


    那一襲紫衣,在夜色的暈染下,仿佛也成了墨色。


    唯獨那一雙紫色的眸,即便是夜月,在其麵前,也是黯然失色。


    眼前的山壁,是佛宗的講經的山壁。


    每日講經時,山壁上就會出現經文的字跡。


    到了夜間,山壁在月色下,猶如一麵鏡子,光潔如新。


    紫堂宿凝視著山壁,半晌不語。


    “佛子,今日講經之事,你似乎欠一個解釋。”


    夜色之下,不知從何處,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紫堂宿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不想講。”


    三個字,冰冷冷,硬碰硬,沒有半點婉轉的餘地。


    這就是典型的紫堂宿式的迴答。


    那個蒼老的聲音明顯一滯,再也沒有響起過。


    紫堂宿心情不好,這個時候,不宜和他多說話。


    一手養大紫堂宿的那一位,自然是知道的。


    與其自討沒趣,不如就由著他的性子來好了。


    橫豎,影響佛子的那一人,已經消失了。


    消失於天地之間,消失的不能再消失了。


    從今天往後,佛子依舊還是那個佛宗的佛子。


    身後那個聲音的消失,對於紫堂宿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他依舊聚精會神,望著那一片光潔的山壁。


    仿佛山壁上,有什麽東西將其吸引住了。


    可是山壁上,又確實什麽都沒有。


    就這樣,從入夜到深夜,直至淩晨,清音穀內的風聲和水聲都已經疲乏了,陷入一片沉寂中……


    紫堂宿的身子才微微動了動。


    以身化太虛……雖然早就知道了這一切。


    可是當這一切發生時,他依舊是難以自持。


    該死的宿命,為何一次次讓她承受難以承受之痛。


    “主子。”


    一個心虛的聲音,自紫堂宿身上傳了出來。


    紫堂宿的衣袖裏,探出了個尖尖的腦袋來。


    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寂滅塔瑟縮了半天,才敢出現在紫堂宿的眼皮子底下。


    “小主子……”


    寂滅塔還未說完。


    騰地,一團火焰憑空生出。


    那一團火焰,將寂滅塔吞沒了。


    “主子,饒命!”


    寂滅塔嚇了一跳。


    那一團紫色的火,眼看已經將寂滅塔吞沒。


    那是紫堂宿的煉化之火,任何法寶,哪怕是寂滅塔,一旦被吞沒,就會化成一灘金水。


    “是主子您下的命令,隨她。”


    寂滅塔那叫一個委屈啊。


    “蠢。”


    紫堂宿連正眼都懶得多看寂滅塔一眼。


    他讓寂滅塔留在天罰戈壁,就是為了助葉淩月臂之力。


    葉淩月以身化太虛,是不可更改之事。


    但是葉淩月的肉身,卻是不該丟失的。


    葉淩月逆天而行,強行逆改了黑死星之劫,保全了三界至少一半以上的生靈。


    這一行為,必承天劫。


    紫堂宿留下寂滅塔,就是為了讓葉淩月至少在魂飛魄散的情況下,還能保全肉身,帶其到三十三天來,可沒想到,半路,淩月的肉身會被帶走。


    “主子,主子,難道你那一句隨她,不是說隨便那個加做辛霖的小姑娘,隨她帶走小主子的肉身的意思嘛?小塔哪裏知道,她把小主子的肉身藏起來了。”


    寂滅塔被火燙得嗷嗷叫。


    寂滅塔自知小主子的肉身丟了,非同小可,它也想要找迴淩月的肉身,可奈何,小主子的肉身就這麽不見了。


    那個叫做辛霖的小姑娘也很機敏,一發現自己的影蹤,就逃得比兔子還快。


    小塔找不到葉淩月的肉身,情急之下,隻能趁著新天域飛升的機會,迴到了紫堂宿的身邊。


    小塔嗷嗷慘叫著。


    紫堂宿也不聽解釋。


    他依舊望著那一片山壁。


    良久,猶如夢囈一般。


    “她,可還有生機?”


    沒有人迴答紫堂宿的話。


    他看得透淩月的前世今生。


    可是來世,他卻是看不透了。


    生機……生機……


    清音穀內,不斷迴蕩著紫堂宿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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