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諾聽了孟婆的話,不由一笑,隻是笑容有些慘淡。


    曾經,她和徐家,就是因為太過自信,結果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那時的楊瀚還一無所有,就能反敗為勝,徹底改變了局麵。


    如今的楊瀚已經隱隱有了帝王氣象,那麽,那個封閉了五百年的內陸帝國,又能有什麽手段控製他?


    孟婆直截了當地道:“我們將奉迎楊瀚入秦,而在此之前,你先要讓楊瀚迴心轉意,對一個漂亮的女人,尤其是一個男人還沒有得到的漂亮女人來說,這不難吧?”


    徐諾道:“然後呢?”


    孟婆道:“你們徐家的人控製著六曲樓,這是一股很龐大的力量,我們可以運作一番,由六曲樓來主導其事。


    那麽,就憑徐家這份大功,已經對你重燃舊情的楊瀚,把你這位徐家嫡女重新冊立為後,至少冊立為第一皇貴妃,也不難吧?”


    徐諾道:“我們徐家,究竟是何人在主持六曲樓?”


    孟婆嘴角露出一絲狡獪的微笑:“當然是徐家嫡長一脈。”


    徐諾身子一震,脫口道:“不可能,我這一房,現在隻剩下我這一房了。”


    孟婆道:“四百多年前,你們這一房,是二房。


    當時的徐家長房,借助當時的一場大瘟疫,巧妙地脫身,從此成了六曲主人。


    不過,他們和你們徐家一直沒有斷了聯係,在你們徐家,一直有些子弟,是他們的人,是第一代時被他們留下來,然後由留下來的這些人發展、吸納的人。”


    徐諾心念急急轉動,心中的熱切感覺微微地冷了。


    四百多年前的徐家長房?


    本來,這麽遙遠的曆史,也沒人刻意宣揚,她是不知道的。


    隻是為了查出亡兄所說的神秘力量,她曾翻閱過很多徐家秘史,所以,她知道四百多年前發生過一場大瘟疫。


    這場瘟疫很可怕,根本沒有適合的藥物治療,感染的人隻能送進荒僻無人的峽穀等死,這也是古時代對付瘟疫最有效的一個辦法。


    而當當時的徐家長房全部感染,當時的家主率領自己這一房男女老幼,主動走進了死亡峽穀,從此,再沒有出現。


    如今與孟婆的話相印證,徐諾信了。


    因為如果孟婆說的不是真話,她很難想得到四百多年前的一件秘辛,編織這樣天衣無縫的謊話。


    但也因此,徐諾心中升起一抹奇怪的感覺。


    四百多年前的徐家長房?


    這除了同樣用著徐這個姓氏,血緣關係早就出了五……不,十服了吧?


    那與徐家,還有多少情感存在?


    但是麵上,徐謹卻露出了激動不已的表情,道:“不錯,這件秘辛,我知道!原來六曲樓主,是我徐家一脈!”


    孟婆道:“徐家有大功於楊瀚,他就得立你為後,最不濟也得冊立為僅次於王後的人。


    然後,他會被迎入我大秦,會向我大秦百姓展示神跡,叫我大秦近七千百子民,相信他們代代傳說中的天聖後裔已然歸來。


    當他完成這一點……”孟婆微笑道:“他就可以死了,他和那位青女王,要一起死!我們是不會重蹈你徐家的覆轍的,哪怕此舉會引起天下人猜忌,他也要死。


    這時,要出來收拾局麵的,隻能是你。


    楊瀚已經有後,但卻是個吃奶的娃娃,你,將垂簾聽政!”


    徐諾想了想,沉聲道:“這個計劃,與我想對付楊瀚的計劃大同小異。


    區別僅僅是,你們想要他死,而我,是想讓他從此深居內宮,做個‘無為而治’的天子。


    可我的計劃,失敗了!”


    孟婆歎了口氣,道:“你失敗,是因為你給了他三年的時間積蓄反擊的力量。


    你失敗,是因為你居然異想天開,想把一隻長出了尖牙利爪的猛虎,圈養起來,做你的後宮。


    我們,不會犯相同的錯誤。”


    “不錯!如果不是我對他還心存幻想,如果我當日不是想逼他交權,而是想殺了他,我有無數次機會……”徐諾抬起頭來,那平和柔靜的雙眸,重又放出犀利的光來:“好!我同意!”


    她慢慢站起身,雖然站起,在這院內望出去,也望不到樓閣殿宇,隻有一片湛藍的天空,天空之下,隻有一角飛簷。


    徐諾的肩膀微微地聳起,就像將欲展翅的飛鳥:“我現在,隻想,擊敗他!隻要擊敗他,足矣!因為,我不服氣!”


    ……租住的屋舍院內,白藏坐在門檻兒上,雙手托著下巴,微微蹙著眉頭盯著地麵。


    楊三壽蹲在他的對麵,也在看著地麵。


    地麵上有一群螞蟻,正合力托舉著一粒饅頭渣兒,興高采烈的也不知要運到哪裏,好半天了,也沒跑出多遠。


    楊三壽看看白藏,咳了一聲道:“坊間都說,玄月姑娘殺了幾十號人,就算大赦,隻怕也惠及不到她,還是要被砍頭的。”


    白藏雙手托著下巴,扁了扁嘴兒,沒有說話。


    楊三壽瞟了白藏一眼,試探地道:“玄月姑娘不是公子的師妹麽?


    你不救她啊?”


    白藏懶洋洋地道:“怎麽救啊?”


    楊三壽道:“劫獄啊。


    公子你那麽好的身手,何況你還會五行遁術,那天你就站在我旁邊,我愣是把你看成那棵大樹的一部分了,神乎其技呀,你要是潛進大牢,獄卒應該發現不了吧。”


    白藏無聊地擺擺手:“放心吧,她死不了,她要是真的要死了,我再出手不遲。”


    楊三壽兩眼放光:“真死不了?


    我就說嘛,我早覺得,白公子和玄月姑娘,是有大神通的人,果不其然!那麽,玄月姑娘為何不走?


    她進入大牢,莫非另有玄機?”


    白藏看了楊三壽一眼,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氣:“你在想什麽?”


    楊三壽舔了舔嘴唇,訕訕地笑道:“兩位是入世修行的神仙中人,公子你看,小的侍候你也是盡心竭力的,能否,指點一二,小人現在也沒旁的追求,若能踏入仙門,習得一二長生法門,嘿!嘿嘿~~~”白藏瞪著楊三壽,又好氣又好笑。


    楊三壽涎著臉兒道:“公子?”


    白藏沒好氣地道:“滾!”


    “哎!”


    楊三壽答應一聲,屁顛屁顛地跑開了:“小的去給公子沏茶。”


    一溜煙兒進了屋,楊三壽便自言自語地給自己打氣:“仙緣那是很容易求的麽?


    當然要經受許多考驗。


    我楊三壽,一定會經受住考驗,求得修仙法門的!”


    這貨跟著白藏和玄月久矣,白藏和玄月時而會露上一手本領,那可是內陸大秦,幾百年來無數人都無法勘透其秘的本領。


    想當初內陸大秦三公院控製著百姓的衣食住行、柴米油鹽,地位無比尊崇,太卜寺憑什麽能後來居上,到如今三公院對他們這些神棍也忌憚三分?


    仗著就是這迷惑世人的本領。


    楊三壽如今是真把他們當成仙門子弟了。


    轟走了楊三壽,白藏歎了口氣,現在真是為難呢,如果迴去秦國報信兒,請宗伯裁斷,萬一玄月真出了意外呢?


    可要留下,難不成真去劫獄?


    擅作主張,向瀚王表明身份?


    可宗伯大人明明吩咐得清楚,就算確定了大王是天聖後裔,也得迴報太卜寺,不能擅作主張啊。


    白藏越想越是糾結,便站起身,負著雙手,心事重重地沿著院牆下一叢細竹踱起了步子。


    忽然,就有語聲從隔壁院子隨風而來。


    “你這不肖女,自甘下賤,老夫的臉麵都被你丟了個幹淨,老夫一生自愛,如今卻成了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大笑話,你還不知悔悟,你給老夫跪下!”


    旋即,又是一個少女聲音,顯然不及那男聲洪亮,聲音隱隱約約,帶著啜泣之音:“父親……女兒……情願一死,以贖清白!”


    接著,又有一個婦人聲音,悲聲唿道:“狐兒啊,你千萬不要……你若死了,你叫爹娘……如何過活?”


    白藏聽了,微微搖頭,輕歎道:“這家人也不知是有了什麽煩惱!哎,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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