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禁軍大將軍勃然道:“文帥好大膽,居然敢派人劫獄,而且冒充太尉的人,這……太糊塗了!”


    荼單搖搖頭道:“文傲自身難保,不會是他派去的人。”


    一位將軍惑然道:“不是文傲的人?


    那能是誰?”


    荼單慘然一笑,道:“彭峰咄咄逼人,這是……要逼死老夫啊!”


    南衙大將軍憬然道:“是彭峰的人?”


    荼單冷冷道:“張狂自老夫負責的軍獄之中脫困,他們定然還跟他說過什麽,所以張狂不往城外逃,而是跑來老夫府前,欲聯手老夫,一起反了朝廷,好狠的毒計!老夫就是傾忘川之水,也是無法洗脫辯白了,縱不死,也要成為階下之囚!”


    當下就有人勃然而起,大叫道:“太尉,昏君欺人太甚,咱們反了吧!”


    荼單目光陰冷,看他一眼,道:“張狂雖勇,終隻一人,血肉之軀,終有力竭之時,他縱是百人敵,如何能一路殺至府前來?


    彭峰圍而不殺,隻怕目的就在於老夫,恐怕你我今夜議事,也沒逃過他的眼線耳目。


    如果我們此時出麵響應,勢必伏兵四起,將我們一網打盡,屠戮一空。”


    眾將一想,不禁攸然變色,太尉所言,未嚐沒有道理。


    其中一員將領焦急地道:“太尉,我們縱不出麵,難道就能逃過此劫?


    明日天亮,恐怕仍是難逃一個同謀叛亂之罪啊!”


    荼單在房中緩緩踱行,沉吟道:“我荼家世代忠良,老夫更是當今聖上的嶽丈,叫我舉旗反了朝廷,叛了君上,老夫……”一員大將頓足道:“太尉,我們是發兵清君側啊,隻要斬殺了彭峰一眾奸佞亂黨,朝綱自清。


    是忠是奸,屆時自明!太尉,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


    ……張狂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殺了多少人。


    兩條沉重的鐵鏈,在這些以一對多的亂鬥中,遠比一口鋒利的刀更具殺傷力,但與此同時,它對體力的消耗也更大。


    張狂如今更多的是靠著一腔怒火和對荼太尉的期待在苦撐。


    終於,荼太尉府的大門開了,暴雨之中,兩串燈籠依舊照得府前一片通明。


    正在交戰的雙方頓時停了一停,紛紛向太尉府前望去。


    兩隊家將,托著長長的油膘燈,在門前燈竿上升起,將門楣之下照得亮如白晝。


    接著,便又有家將出來,托著一口錦匣,另有家將扛來梯子,那托錦匣的家將爬上高高的梯子,將那錦匣懸掛其上。


    然後,所有人退迴院內,大門鏗然關閉。


    門前所有人都呆住了。


    荼太尉這是?


    禁軍將領喝令幾個士卒上前察看,因那懸掛的錦盒就在一人高處,所以那幾名士卒很容易就打開了錦匣,取出內中之物,在燈下一看,頓時大驚,高高舉在手中,向北衙禁軍統領大唿:“大將軍,這是荼太尉的官印!”


    一時間,除了雷聲雨聲,太尉府前幾千號人,鴉雀無聲。


    荼太尉……掛印辭職了?


    他的府前,殺得血流滿地,一團漿糊的時候?


    “掛印,是態度,老夫與彭太師徹底決裂,有他沒我,決不同朝!不參與,是忠心!皇帝,我是我不會反的。


    皇帝不信老臣,臣自請去官,終老林泉。


    嗬嗬,如果,皇帝還肯放我一馬的話!”


    荼單坐在上首,說完這句話,便把雙目一團,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大門之外,張狂終於明白了荼太尉的態度,仰天大笑三聲,道:“好!好!好!”


    張狂大叫道:“張某去也,攔我者死!”


    他把兩條鐵鏈唿地一下掄了起來,兩條唿嘯旋轉的鐵鏈中間,他便大步向外闖去!那兩條鐵鏈威猛無鑄,當真是所向披靡,但人力有時盡,張狂如同破浪而去,但隻殺出一條大街,氣力便漸趨轉弱,兩條鐵鏈的威勢也弱了下去。


    北衙禁軍將領原本是想用他誘出荼太尉,如今計劃失敗,自然沒有再留他的道理,便沉聲吩咐道:“殺!斬張狂首級者,賞萬金,賜千戶侯!”


    重賞之下,又見張狂力竭,於是北衙禁軍就像一波波潮水般向張狂唿嘯而去……************“張狂是戰神不成?


    區區一人,縱然再如何果勇,在千軍萬馬之中,就能逃了?”


    彭太師瞪著自己南衙禁軍幾位大將,平素的淡定雍容全然不見,氣得臉都有些扭曲了。


    這麽多的人馬,早已有備之下,居然讓張狂逃出城去了?


    北衙禁軍大將訕然道:“太師,非是將士不肯用命。


    那張狂在我將軍奮勇爭先之下,已經受傷,眼看就要將其正法,誰料,南衙禁軍忽然亂烘烘闖了來……”彭太師眼睛一眯:“他們敢公然相助張狂,要造反麽?”


    北衙大將訕然道:“他們不是相幫張狂來的,是來捉拿越獄要犯迴去的。


    結果他們一來,就唿啦啦地衝到了前邊,把我軍陣衝得七零八落,可麵對張狂,又畏死不敢戰,被他逃走小巷……”彭太師冷笑道:“什麽畏死不敢戰,分明是故意縱敵。


    逃進小巷怎麽了,難道你們便就此罷手?”


    北衙大將道:“末將等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於是,追進了巷子裏去。


    誰料,巷中突然燃起衝天大火,衝在前邊的軍士,個個成了火人兒……”彭太師瞪眼道:“昨夜大雨傾盆,你說巷中大火?”


    北衙大將澀然道:“是,也不知是誰,在那巷中傾倒了許多桐油,油輕於水,浮於水上,夜色之中又看不清楚,隻當是雨水,誰料……”彭太師戟指道:“查!這麽多的桐油,不可能查不到出處。


    不管是商賈還是匠作,又或者是官員士紳,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務必給我把這個用桐油的人找出來!”


    旁邊廷尉曹敏連忙答應。


    彭太師氣唿唿地道:“那張狂,便是因此逃掉了?”


    北衙大將道:“末將等並未就此罷手,畢竟街上都是我北衙禁軍,我們前堵後截,終於又找到了那張狂,可這時,不知從哪兒又鑽出一群殺手,猝然出手,殺傷我好多將士……”右扶風宋焱聽著,心想:“之前那南衙禁軍,顯然是荼太尉心有不甘,暗中命人出手了。


    之後那燒巷子的,乃是我那內弟穆紫玉帶人動的手,隻是他們製造了障礙,便即逃開了。


    這刺客又是什麽人?”


    彭太師臉色終於變了,他不再大發雷霆,而是徐徐踱了一陣,佇足沉吟道“南衙禁軍摻和進來,老夫不懼,他們本就是擺在明處的對手。


    可這放火的,行刺的……如果不是南衙軍中之人,那就可怕了,在這暗中,究竟還藏著多少對手?”


    彭太師質問似地看向廷尉曹敏、大鴻臚欒振傑、右扶風宋焱還有京兆尹龍敢情等人,宋焱剛要說話,京兆尹龍敢情已搶上一步,拱手沉聲道:“太師,不管他們都是什麽人,如今看來,這荼太尉都是絕不能留了。


    如今文傲已經拿下,正在解送京城,劍南關已在掌控之中,再拿下荼太尉,控製了南衙禁軍,大勢可定。


    暗中縱有宵小,也是螳臂擋車,不足為懼了!“宋焱看了龍敢情這個好助攻一眼,用力點點頭:“下官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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