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海起伏,綠色的浪潮隨著湧動的風絲連綿不盡。屬於大自然最清新的滋味順著唿吸進入肺腑,韓修宇隻覺得靈魂仿佛脫離了血肉,在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華。


    這是一個難得的、平和的夢境,他順著時間線緩緩降落,等迴過神來後才發現自己站在了無邊無際的林海中央。參天巨木包裹住他的身影,就連蕨類植物的一片葉子都能拿來做個薄毯,更何況其餘所見的生物。


    他就像是個懵懂的孩子,帶著新奇的眼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從初始之地一分分深入林間,跨過山石小溪,跨過峰巒孤穀,摸索著痕跡往最深處前行。


    期間,隨著行動的深入,韓修宇才發現自己似乎進入了一頭王者猛獸的地盤。沿途的屍骨越積越多,而屬於獸類的氣息也是愈發濃烈。


    他親眼看見一段五十米有餘的巨蟒屍骸橫跨在林間,蛇身中央有著撕裂的痕跡,生生被扯成了兩端。上半段丟在他的麵前,而下半段卻不知所蹤。


    死蛇碩大的頭顱血肉模糊,好似被怪物的上下顎咬合碎裂了一樣,基本看不出形狀。但蛇身卻是顏色斑斕至極,脖頸纖細,腦顱下方凸起,很明顯有著劇毒。


    雖不知它被什麽動物殺死,但韓修宇很清楚這塊林子並不是什麽好地方。有這等兇獸存在,所以才沒有其餘四處走動的生物,而他之前所認為的“平和”不過是一種偽裝。


    說來也是,但凡他做過的夢,哪一個有好事兒?隨著三年的時間過去,他愣是將“烏鴉嘴”的頭銜給坐實了。


    就連應天揚也曾苦笑著說:“講真,我不怕別的,就怕韓修宇做夢。”


    故而,就算韓修宇不知道眼前的夢境又將告訴他什麽,但小心謹慎些總沒錯。隨著異能的深入強化,他在夢境中的感知也越發真實。無論是罡風吹刮在臉頰的疼痛,還是彈藥刺破身體的觀感,在靈魂上總能被無限放大。


    他雖然不畏懼死亡,可若是要讓他遭受經曆死亡的磨難,那還是……省省吧。


    他也不知道走了多長的路,也不清楚過了多久的時間。在懵懂間迴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沿著溪流而下,慢慢步入了原始森林的邊緣地帶。而這片領域,有著人類活動的跡象。


    韓修宇蹲下身,從溪流中撿起了一段木質的箭矢,上頭的尖銳處鑲嵌著一枚鋒利的獸牙,饒是溪水衝刷許久,還有著些許的血腥味殘留。


    石器時代?


    抱著心頭升起的疑問,韓修宇撿起箭矢緩慢前行。一路走一路停,隨著目之所及的地方愈發多,他才發現這個本可以被找到的部落,已經化作了曆史中的腐骨。


    約莫是遭受了野獸的襲擊,部落中的人變成了一地的殘肢碎肉。事發時間應該在不久前,畢竟屍骨還算新鮮,沒有腐爛的跡象。也就是說……這個亡族部落的附近,應該還徘徊著不少食腐骨的家夥。


    韓修宇歎息一聲,隨後在這個破損地方逡巡了一陣,拿過幾張塗著鬼畫符的羊皮,一路往山脈上尋去。而就在他前腳跟走出部落後,後腳跟就追上來了一批青麵獠牙的怪物,它們身形小巧,有著老鼠的外形,可兇殘程度不亞於野狼。


    他看著它們風卷殘雲般地吞幹淨屍骨殘骸,隨後再浩浩蕩蕩地跑遠……


    夢境中出現的生物似乎總有那麽些特異之處,無論是之前的巨蟒也好,還是後來這批“老鼠”也罷,或多或少地給他一種違和感。這像是原始又不似原始的感覺,彌漫著一股子久違的心驚膽戰。


    就這般在夢境中潛行了幾日,期間他一直在森林中徘徊。而隨著自己觀察的深入,韓修宇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個夢境中的怪物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變異,而變異後的模樣有些貼近於神話故事中的生物。


    他不清楚這個夢要告訴他什麽,時間被消耗在林間,頭緒卻隻有這麽兩三條。他漫無目的地繼續尋找,直到……發現了一個山洞的所在。


    火把被高高舉起,豔色的光亮打在黃褐色的岩層上,將內中蜿蜒曲折的甬道照出模糊的輪廓。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從上頭砸落,飛濺在下方凹陷的水窪處,將他的影子蕩得支離破碎。


    曖昧的光輝點亮了四周的壁壘,韓修宇的視線緊緊膠著在岩壁上,看著上方用獸骨日複一日鏤刻的巨獸,那斑駁交織著的炭木和鮮血的糅雜,讓整個洞穴都充滿了一股子蒼涼深沉的味道。


    一陣陰風陡然從狹長的甬道深處吹來,晃得火把猛地動搖起來,連同岩壁上的巨獸一起,竟是有了幾分生氣的形象。光與暗的交織將影子拉得很長,韓修宇幾乎是瞪著眼看向記載著原始故事的圖騰,渾身的血液不知為何慢慢冷卻了下來。


    是的,圖騰。


    這是原始人在敬畏自然力量時所刻畫的圖騰。用木炭和鮮血澆灌的染料填滿了獸骨刻下的痕跡,每一頭巨獸麵目正猙獰非常,有些體型巨大的甚至占據了岩壁很大的篇幅。


    原始部落的繪畫技術並不高超,但勝在他們都繪出了那一份野性。至少,僅僅是站在這些圖騰麵前,韓修宇就能感受到自然界巨獸的可怕。


    他抬起腳,跨過地上獻祭的人骨。這些骸骨有男有女,甚至還有不足月的嬰孩。


    或許對於部落來講,對於圖騰的崇拜和敬畏需要活人的獻祭來表現誠心,可這在韓修宇看來著實殘忍。酋長想要借由圖騰獲得所謂“神”賜予的力量,可遭災的往往是無辜的人民。


    人牲……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體型龐大的巨龍覆蓋了足足三分之一的岩壁,展翅高飛的鳳鳥鏤刻在另一邊的空缺處。緊接著,無數雙足或者四足的怪物呈現身形,數不清的妖魔鬼怪陸續露臉,要不是韓修宇清楚自己在什麽地方,他甚至懷疑自己落進了聊齋的話本裏。


    “圖騰……”韓修宇伸出手,緩緩摩挲著岩壁上的痕跡,“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麽?”


    忽然,一陣冷風再次從外頭灌入,電光石火之間,岩壁上的圖騰好似活了一般,竟是張牙舞爪起來。韓修宇心驚地倒退數步,恍惚間他覺得上頭有一隻四足怪的眼睛閃過鋒芒,再看去卻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他舉步想看個究竟,可就在這時候,夢境中的一切都開始緩緩碎裂。刹那間,韓修宇竟看到上頭的四足怪從岩壁上奔跑下來,體表的鱗甲散發著森冷的寒芒,它咆哮著衝向他的麵門,帶著衝天的殺意和威壓,讓他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轟——”


    太平洋深處,一朵碩大的血蓮忽然綻放。每一片花瓣都有著飽滿的色澤和亮度,好似充盈著鮮血和生機,華麗地讓人睜不開眼。


    眨眼間的盛景,也在一個唿吸間覆滅,隻見花瓣上的經絡像是活了過來一樣,它們湧動著將花瓣中的血氣往內部輸送。一點點、一滴滴,花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衰老,就像是被風幹了一樣,連地上的爛菜葉都不如。


    有什麽閃爍著紅芒的卵體緩緩呈現,有金色的符文層層環繞,聖潔得好似一個太陽。深海的黑暗突兀地被點亮,夾雜著一股心驚的威壓和氣勢,像是宣告般地圈起了這片領域,散發著王者的氣息。


    龐大的海獸不甘挑釁,正從四麵八方趕來,這卵體中溢出的氣息十分恐怖,卻也在向全世界昭示這是一份無比可口的美味。


    潮水忽然翻湧起來,駭浪越來越大,高天烏雲密布,頃刻間大雨傾盆。


    ……


    “啊——”


    “蜀都”基地內,韓修宇在一陣電閃雷鳴中被駭醒。他大口大口喘息著平複過快的心跳,伸手從旁邊撈過藥品服下幾粒,總算壓製了還有些疼痛的胸膛。


    冷汗順著額角緩緩流淌,身上的襯衫早已經被浸濕。他煩躁地褪去衣物走入盥洗室,站在蓬頭下淋起水來,唿吸卻依然沉重。


    清水沿著他肌理分明的軀體流下,淌過一道又一道的傷疤。其中尤其以心口的刀疤最是恐怖,那長長的傷口和外翻的針腳痕跡,無一不在說明曾經手術時的兇險。


    韓修宇捋了兩把頭發,便迅速找過浴巾包在腰腹上。半長的碎發甩開零落的水漬,他清秀的臉有著一絲迷茫,卻是性感得要命。


    圍著浴巾站了會兒,他收斂心情拉開浴室門走出去,誰知剛跨出門一步,就陡然對上了雲靖薇麵無表情的臉。


    韓修宇:“……”


    雲靖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巍巍地伸出手旁邊抓過先前丟開的襯衫披上,盡量讓自己的聲線變得平穩:“雲靖薇,你什麽時候來的?”


    “從你尖叫開始。”她平靜地說道,“我開門站在門口,你根本沒發現我。”


    所以,怪我咯?


    韓修宇額角的青筋突然暴起,他隨手抄起旁邊的掃帚往雲靖薇臉上掃去,簡直惱羞成怒:“你特麽臉皮呢?看一個男人洗澡?你有點自覺行不行?”


    蟲女輕鬆地閃避,對於對方的惱怒覺得無法理解:“你很奇怪,為什麽生氣?我看過的男人沒有成百也有上千了,要知道,男性公共浴室的天花板是漏的。”


    “轟轟轟——”


    精神力在後頭炸裂,雲靖薇有些狼狽地逃竄出來。身後的韓修宇一股腦兒砸出鋒利的塔羅牌,將這沒羞沒臊的生化人驅趕出自己的領地後,忽然衝著通訊機咆哮道:“我什麽時候短過你們報酬?連浴室的天花板都不知道修!”


    於是,“蜀都”基地開始風風火火地修葺天花板。


    ……


    已是夜深人靜,氣得肝疼的韓修宇黑著張臉坐在辦公室內,眼神複雜地瞅著攤了半桌子的黃漫,再看看周圍幾個軍隊高層無可奈何的抽搐臉,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我們守了太平洋沿海四天,沒有任何跡象發生……”眼見正主來了,人人都鬆了口氣,“消息是在六天前得到的,少說也過了一周……我怕這次也像曾經一樣,雷聲大雨點小,反而白忙活一場。”


    三年中,太平洋出現波動的次數也不止這麽些,他們也總是懷抱著期待守著沿海,結果什麽都沒等到。


    從擁有希望到收到絕望,這種滋味並不怎麽舒服。每一次這麽做之後總會讓人覺得……雲少校已經不在了。


    “話不能這麽說絕了……”韓修宇忽然道,“曾經的消息是沿海探索部發送過來的,但這一次的消息是雲靖薇帶來的……”


    說到雲靖薇,一眾人的臉色都不怎麽樣,很顯然三年裏沒少受荼毒。


    “愚蠢的人類,居然懷疑我絕對的話語權,我還是毀滅世界好了。”雲靖薇翻著漫畫,漫不經心地說道,“蠢貨太多,真是愛不起來。”


    眾人:“……”


    韓修宇揉了揉額角,他真心希望雲默迴來,她家熊孩子再不治治,遲早得把人得罪死:“雲靖薇,你不去沿海?”


    蟲女翻書的手停頓下來,說道:“直覺告訴我別去。”


    “為什麽?”有人問道。


    蟲女朝天翻了個白眼,道:“都說了是直覺,螻蟻。”


    眾人:“……”還讓不讓人好好開會?


    會議最終是“有驚無險”地開完了,但韓修宇思索良久,還是決定召迴一部分的兵力。隻是,在第二天上午,替換這批兵力前往沿海的,恰恰是他自己。


    軍車在基地與基地相連的甬道中迅速通行,幾乎沒有什麽阻礙,快得像是地鐵。自從“亞特蘭蒂斯”研究院改進了機動車引擎後,人類的行軍速度真真是一日千裏,無論劍指何方,都能在短時間內到達。


    沿著一個個軍事堡壘不斷前進,期間補充食物和彈藥數次,韓修宇看著窗外略過的荒蕪景象,不知為何想起了夢裏的四足獸……


    說起來,雲默返祖後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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