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地域,埃及,胡夫金字塔頂端,微斂骨翼的瘦削少年屹立在光與暗的交界,在日頭東升的光輝中投下一抹剪影,隨後又被起卷的黃沙遮掩得朦朧又曖昧。


    這是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沙漠,沙丘的高矮變更和遷移、人麵獅身像的守望和靜默、金字塔的孤寂和隱忍,百年千年,似乎在等待著誰的歸來。


    厚重的曆史感觸動著旁觀者的神經末梢,人文遺落的文明中殘存的精神火種,饒是曆經末世的洗滌,也沒有消減分毫。


    一種瞻仰,一種守護,一種觸動,一種沉默。


    杜穆凱不自覺地慢下腳步停駐在塔尖,安靜地眺望著漫天肆意的黃沙,恍惚間,目光好似穿透了積蓄的塵埃微粒,聽到了白紗駝鈴的交響,看到了黃金與蛇的糾纏。


    晨曦微露,冬日的陽光撒向這一方地域,難得的靜謐與愜意,仿佛遠離了末世的恐慌和血腥,在這裏沉澱下所有不堪的迴憶。


    杜穆凱的手摩挲著頸項的骨鏈,一枚枚指骨的觸感由神經末梢傳入他的大腦皮層,沾染的餘溫熨帖著他的心弦。


    就好像那個人一直都在他身邊一般,細微的溫馨讓他有種流淚的衝動。


    “姐姐……”這時候的杜穆凱褪去了所有殘獰冷漠的偽飾,血眸中剩下的隻有無盡的悲哀和化不開的溫柔,“你看……這裏多像海,金色的海。”


    “你看到了嗎?姐姐。”杜穆凱伸出手蓋住了眼睛,從指縫間悄悄窺視著太陽“灼熱”的光暈,長期在黑暗中行走,這一點點的亮度都有些灼傷他的眼。“如果,媽媽在就好了……能在,就好了……”


    剝去一層層的外衣,他終究隻是個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思念早逝的母親、慘死的姐姐,似乎沒什麽過分的。他就是想,控製不住地想著,能夠迴到很久很久以前。


    如果那天。他沒有離開“長虹”。那該多好……然而再多再多的痛與悔,如今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意義。


    他想好好看看這個世界,既然有難得的不被人打擾的時光。稍稍歇一會兒也未必不可。隻可惜,上天似乎看不慣他這等醃臢的生物,每每他鬆下心弦的那刻,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發生。


    猛然間。杜穆凱瞳孔一縮,骨翼忽地伸展開去包裹住自己的側麵。他的雙腿即可蹬起離開塔尖,漂移在空中滑行了很長一段距離,下一秒,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在金字塔方向傳來。夾雜著飛散的石塊和碎屑,所有的一切迷蒙了視野。


    人類……


    骨翼倏忽間拉長,約莫三十米的總長度看著遮天蔽日。森森白骨張開了獠牙,杜穆凱收斂了所有的情緒。一雙比冰還冷上幾分的血眸直勾勾地盯著那片由遠及近的黑雲。


    戰機進攻的聲音在耳邊放大,杜穆凱看著下方的“海”,再看看遠處的機子,隻覺得一瞬迴歸到海南的那夜,也是這般被人類圍剿,也是這般突破重圍,殺得滿手滿臉都是血腥。


    隻不過是曆史的重演,他並不該有多餘的情緒。可不知為何,心頭湧出的痛苦是如此明顯。


    果然,澤爾說的話是對的,無論在何時何地,他之於人類都是一個異類,一個需要被消滅的異類。


    哪怕他和澤爾都擁有人類的思維和情緒,哪怕他們的外貌長得再如何接近人類,哪怕他們本質就是從人類改變……這也更改不了他們是喪屍的事實。


    所以,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澤爾才是他真正的同類……


    杜穆凱不明白,明明是非洲這種遙遠的地方,為何還是有這麽多人追著要殺他?他就這麽招人厭惡招人惡心嗎?他尚且沒有做出什麽不利於非洲的事情,就被人類的軍隊纏上,難道他不死,真的不讓人放心嗎?


    明明,該死的人……都應該是人類!


    腦海中晃過姚甄煦的臉,微笑的、抱怨的、難受的、悲傷的,最後都化作了半個被他捧在手心裏的腦袋,鮮血和腦漿的混合,眼珠的迸裂和爆破,長發的淩亂和髒汙……那是他,被人類毀掉的親人!


    “都去死好了。”杜穆凱骨翼之上長出密密麻麻的骨芽,一根根骨椎的抽長和排布,分分鍾在身前形成了遁甲,他冷眼看著飛速襲來的三四枚炸彈,麵色冷沉。


    凝滯在高空的骨翼沒有停留多長的時間,立刻迎著密集的炮火朝著前方轟擊過去,堅韌的頂端刺穿了炮彈的鋼皮,在爆炸的焰火點燃整一片空域的刹那,後方十幾架戰機頃刻間毀於一旦!


    空戰,他杜穆凱從來都是王者,區區高科技文明培養的武器,根本擋不住他的進攻。


    被上蒼垂青的“生化人”,被人性玷汙的孩子,被孤獨擊潰心防的殺戮者,杜穆凱一旦開啟了殺戒,那戰鬥力簡直強悍到頂點。


    骨刺鋪天蓋地朝著攻擊者而去,在穿透了軍機染出一片血之後依然勢頭不減,高高拋起,飛快地朝著遠處零落,陡然間將目之所及之處紮成了白骨森林,那帶血的、焦黑的骨刺,瘮人非常。


    來自非洲的第一波進攻者,就這樣出場不到三十秒便永遠地躺在了金字塔身邊,與法老一同沉入永恆的死亡。燃燒的機翼墜落在沙漠中,排起的濃煙遮天蔽日,熏得這方地域都透出了不祥的氣息。


    杜穆凱煽動著翅膀從高空落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一地焦糊的碎片和烤熟的屍體,視線微抬,望著的方向卻是埃及的城市群。


    他很想知道,為何這群人對他……如此有針對性?


    究竟是誰……在針對他?


    ……


    四川省,“蜀都”基地,下午三點十七分,軍部的操控室就收到了一則讓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消息。中午十二點整,埃及先遣空軍全滅。下午一點三十分左右,埃及三個城市被毀,亡者數十萬,而始作俑者……不知去向。


    前後大概三個小時左右,埃及的損傷慘重得讓人發指,這讓軍部一下子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就連身旁的異能者們都是一片鐵青的臉色。


    “埃及。率先采取了攻擊手段……是吧?”韓修宇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心頭的不安愈來愈大,“明明通知過……不可以用過激的手段……”


    “接下來會怎麽樣?”魏俊忽然出聲,眼眶下的青黑彰顯著疲憊。“小凱他出手了……十萬人……”


    室內一片沉寂,在末世幸存者本就沒多少,而一出手就是十萬人的數字,著實可怕了點。


    三個城市的毀滅。十萬人的死亡,他們還真的不敢想。若是當初杜穆凱將火力瞄準了“蜀都”基地,那麽,他們絕對是沒命在這兒叨磕了。


    “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想來他該是殺夠了。”沉默良久。屠昆歎息地說道,“我們‘榮光’有最出色的異能者,但也有最可怕的隱患。我倒是沒想到。以前離開的這個孩子,居然……”


    “你說的這個屠城者。是你們‘榮光’的?”部分人的眼神登時就變了,“十萬人!你們怎麽可以放過這樣的禍患?”


    “不然呢?嗯?”韓修宇抬眼看向出聲的人,眼神暗沉,“他離開時並不是個禍患,一年之後卻成長得這般心狠手辣,這是誰的緣故?誰該為此負責?”


    “我早已告知埃及一方不可輕舉妄動,他們還給我折騰這等幺蛾子,城滅了又算誰?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榮光’也做了該做的,你們若是因為他的出身而將責任推給‘榮光’,那還真不好意思,‘榮光’並不接受。”


    韓修宇此話一出,室內再沒了異動:“就好比,我責問你們為什麽沒有先見之明地銷毀死亡森林的行軍蟻一樣,誰知道會出這樣那樣的禍事。”


    行軍蟻幾個字一出,眾人頓時醒悟了過來,這下哪還敢有什麽異議,巴不得將之前說的話都收迴來。他們“蜀都”還得仰仗著這批“榮光”的異能者活著,萬一他們一怒之下撂挑子不幹了,那找誰買單去?


    這時候還管啥勞什子的埃及和十萬人,哪兒出簍子都比不得自己的性命重要,畢竟,死亡森林的災劫不日就將兵臨城下啊!


    瞅著一眾人噤若寒蟬啥也說不出口,韓修宇也隻能歎息一聲,主動岔開了話題:“也罷,埃及那裏,我們的手可沒那麽長,還是先解決眼下的問題吧。”


    一聽大頭來了,眾人當即坐得比小學生都端正,眼見韓修宇已經攤開了城池的攻防圖,這下子連軍部的老一輩都伸長了脖子,企圖窺得一二。


    “從昨天到今天,基本可以確定變異蟻群的行進路線是朝著基地來的。”韓修宇的手指劃過幾條路線圖,神色清冷,“也就是說,如果中間不出岔子,我們就是它們的食物集中地了。”


    “在基地千米開外,開鑿一條寬十米、深達十米、長度近三千米的渠道,土係異能者已經動工,想來過不久可以竣工了。渠道裏頭填入足量的彈藥,等到第一波變異蟻群進入其中,就可以炸毀不少。”


    “第二層防禦,是化學類武器,蟻群並不是異形,也就是說,基地內擱置的強酸性溶液可以派上用場。強酸的高壓噴射槍是最棒的武器,至少,第二波攻擊絕對能支撐下來。而這時候,第三層防禦力,便是魏俊的岩漿流……”


    一層層抽絲剝繭地解說下去,軍部眾人的眸子愈發明亮,而在韓修宇進一步奠定自己的地位的同時,在遙遠的非洲地域,埃及之城,杜穆凱凝視著屏幕中出現的男子,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希望各位能明白,這件事非同小可,根據我們的情報所得,有威脅力驚人的喪屍王者正在前往非洲地域,這是危及整一塊大陸的事情,還望大家放下成見,能夠一致對外……”


    前麵說的什麽,後麵又說的什麽,杜穆凱已經聽不見了也不想聽見了,他呆呆地看著屏幕中韓修宇冷靜萬分的臉,隻覺得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黑色。


    什麽叫做“威脅力驚人的喪屍王者”?什麽叫做“危及一整塊大陸的事情”?什麽叫做“一致對外”?


    告訴我,為什麽?我在你們的眼裏,就是個禍害嗎?


    也對,我就是個禍害啊……


    不明的情緒在心頭冷卻成灰,杜穆凱直起身子一腳踹開了身邊的屍體,黑色的鞋子浸滿了粘稠的血液,他就這般踏過政治中心的所有屍體,慢慢朝著外界走去。


    嗬,危及一整塊大陸是麽?


    那就……危及一整塊大陸好了!澤爾說的很對,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才是彼此的同伴!


    而剩下的,隻是處於食物鏈底端的人類而已。


    ……


    朝鮮半島,韓國首爾,在街道岔口的交匯處,死相淒慘的喪屍屍體堆成了小山。兩具五階體以極其扭曲的姿勢被一柄白刃釘死在電線杆上,黑色的血順著它們的軀幹留下,在下頭匯成了小河。


    大部分人都累癱在原地,應天揚三人更是直接癱倒在了屍群的中心。雲默跨過一堆屍骸走向了電線杆處,拔出白刃撚出兩枚晶核,掂量了一會兒就朝著三人走去。


    抬腳踢了踢應天揚的身子,雲默淡淡地開口道:“死了沒?沒死就起來幹活。”


    應天揚大口大口喘息著,麵上簡直是無奈到極點:“隊長!小姑奶奶!祖宗!讓我歇會兒……就歇一會兒。”


    “嗯,歇完了起來扒晶核。”雲默癱著臉給三個戰到脫力的下著命令,“你們三個戰鬥力還是不行,其中樸瑉賢的體質最差,應天揚的體力最爛,趙易……能量把握不精準,浪費了不少。”


    “配合力度不夠,圈在領域裏不出去真是出息。”雲默說道,“單體作戰能力太弱,接下來一段時間不允許構成隊伍。”


    地上三人的麵色都扭曲了一陣,良久才恢複了平靜。說實話,好不容易幹掉了一波高階體卻得不到表揚,簡直心塞啊!


    不過話說迴來,他們的隊長要真是微笑著誇獎他們出息了,那還真是……毛骨悚然!(未完待續)


    ps:感謝【紫陌遙】親打賞的平安符!謝謝支持!麽麽噠(づ ̄3 ̄)づ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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