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嚴的雙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反反複複著一如他內心的煎熬和掙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他良久的幾番權衡之後,才終於開口,沙啞的嗓音有氣無力地說道:“黨派之爭……嗬,高層爭了十幾二十年也沒分出個勝負,吃虧的卻永遠是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鐵漢,而現在,身為一個大校的我居然連他的子女都保不住。”


    “大隊長……”老兵掌心粗厚的繭子輕輕摩挲著他寬厚的脊背,勸慰道,“你要明白,局勢一日不定,你就不能把那孩子送上風口浪尖。安置在‘榮光’反而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要是趕著上京都,沒準兒就……”


    “唉,那孩子也不見得是個做不了主的人,光看著這基地內的軍人對她的評價和欣賞,就知道是有兩把刷子的了。”老兵伸出手拿過一旁的一整疊資料,搓揉著眼睛細細端詳著資料上的女孩肖像,喃喃道,“劉海太長了,都看不清楚臉,但,要真是的話,都這麽大了……”


    “想當年,雲家小子也是這麽點塊頭,就屁顛顛地進部隊了,那時候沒人看好他呢,誰曉得那野小子最後成了兵王。”老兵將資料塞進周嚴懷裏,長歎道,“要是當年關家丫頭的身份不是‘恐怖者’組織的殺手的話,也不會有後來那麽多事了吧?”


    “要怪也隻能怪這不公平的命了,身份同樣敏感的兩個人不計後果地要在一起,違背國家意誌、違背組織條例,雖然我們都知道他們不是那麽草率輕狂的性子,也不可能在結合後做出些泄密之類的小動作,但是……誰放得下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高層不能把雲成渝、關沁音握在手心裏,也隻能聯合著‘恐怖者’下殺手了。那時候的李老可沒現在那麽大的權威,根本不能阻止。而現在即使有了權威,也不能公然抗衡那些明裏暗裏的規則。”


    老兵按壓住周嚴氣得直哆嗦的肩膀。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所以,你更不能把雲默送到京都那幫子人的眼皮底下。雲成渝、關沁音曾經得罪的人可不少,你以為雲默招架得住?哪怕她是個獨一無二的異能者,在她還未能成長到她雙親的程度前……大校,你必須鬆手。”


    周嚴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迴憶著京都在得到“狩獵者”情報後亂成一鍋粥的樣子,麵容有些扭曲:“所以呢?把故人之子放在這種離京都十萬八千裏的地皮上,在這種喪屍橫行朝不保夕的日子裏。難道就比迴京都好麽?”


    “什麽叫成長到她父母的地步?那麽漫長的時間誰能安心!”周嚴捏緊了資料,視線狠狠地膠著在上麵,“雙親缺席了她十幾年的生命,你看看她資料上被填寫的東西都是些什麽?安德洛斯的實驗室?試驗品!她那時候是個試驗品!”


    “養父是個外國人,我就不信有多照顧著她。”周嚴壓抑著心頭的怒火,低吼道,“十幾歲的年紀本就該是個孩子!你想想我兒子今年幾歲,撒嬌、耍賴、闖禍、大吵大鬧!可是她呢?她在幹嘛!她現在在前線,在喪屍遍地的市中心指揮救援!”


    “雲哥和關姐他們負不起的責任我們完全可以承擔!為什麽要靠著孩子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種地方前行!”周嚴拿食指直直地戳著自己的心髒,一下下地用力。看著很是生疼,“我心裏難受啊!你也是個有子女的明白人,怎麽就這麽冥頑不靈!我可以將她帶迴去。把她當成親生女兒養著,她愛幹嘛就幹嘛,闖了禍我頂著!”


    “她本該有世界上最好的父母,然後被當成公主一樣地養在所有人手心裏,可為什麽她現在過著的居然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周嚴的眼眶都紅了,聲音也難免粗噶了幾分,“她這是在玩命啊!我們華夏難不成要這麽苛刻地對待曾經為國家立下悍馬功勞的軍人的遺腹子?”


    “我不明白,帶迴試驗體‘狩獵者’和‘巨蟒’的任務跟帶迴這個孩子的事兒根本不衝突,徐老也在京都等著她。你們攔著我作甚?”周嚴死死盯著資料上屬於“雲默”的一寸照,指腹一字字地滑過一旁的信息鏈。“12年生的孩子,現在也不過是虛歲十三吧……怎麽就有勇氣衝到前線去了?”


    “大隊長。我們不能再耽擱了。”老兵知道一時半會兒在這個問題上討論不出什麽,故而立刻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遷往別的方向,好讓這個還留有幾分衝動血氣的大校徹底明白局勢的危險,“在今天天黑之前不走的話,反季節遷徙的鳥群將遍布整個天空,到時候,耽擱了試驗品運送的時間,天曉得京都會出什麽亂子?”


    “或者說,你更想把徐老李老他們置於危險中,而選擇帶走一個還沒確定血緣關係的‘遺腹子’?”老兵強勢地一根根掰開周嚴緊握的手指,嚴厲地說道,“我當年也帶過雲成渝,遇上這種情況,他絕不會像你這樣拎不清局勢。周嚴,做任何事都要看清楚自己的斤兩,不要以為你現在扛住了雲成渝的位子,就真的能成為他!”


    “你目前的心性比起當年的熱血衝動是好上了不少,但是,比起他你還是差遠了。”老兵強迫他轉身麵向即將起飛的專機,聲線壓得低沉而嚴肅,“周嚴,記得你的身份,你是特種行動隊的大隊長,你是大校,你——沒有任性的資格。”


    “在什麽樣的位置就要做到什麽樣的地步,每一個人都靠肩膀上的職責和承擔的多少來劃分高低貴賤。大校,你已經過了不計後果的年齡,所以,你不能隨意下賭。”


    ……


    京都的隊伍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當百米左右長度的異形毒蟒被十幾架飛機吊著從廣場上托起的那刻,第一架駛迴基地的直升機已經穩穩地降落在一環區域,而負責對幸存者進行安全檢查的醫務隊伍也已經等候在工作崗位上了。


    隻是,誰也沒有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迫切地仰視著被帶走的毒蟒那漸飛漸遠的身影,伸出細瘦的胳膊撫摸著自己空蕩蕩的腹腔,他隻覺得渾身的骨骼都在發癢,熱得難受,像是要長出什麽東西般追隨著那可口的食物而去。


    “會飛就好了……”低低的童音帶著血腥的氣息,迷惘而痛苦,“都是騙我的,都不來看看我,明明說過不會拋棄我的……為什麽要騙我?”


    “爸爸是,媽媽是,哥哥們也是……都說過會照顧我,卻總是不講信用。”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炸開血色的紅芒,男孩蜷縮在垃圾桶的一邊,低低呢喃著,“小凱還能相信些什麽呢?都是騙我的。”


    另一處,“榮光”基地軍事部,小心會議室內。


    “啊?你說什麽?”屠昆握著通訊器對著另一端吼道,“異能者001號到003三號都不迴來?什麽情況?你給我解釋清楚!”


    “報告屠副隊,異能者001號下達指令稱‘加快搜救進程’,所以,他們不準備迴基地,而是打算一口氣啃下s市。”另一端的新兵咽了咽口水,隻覺得一個大市的任務真太特麽有挑戰性了,“異能者001號已經由東南區域轉戰西南區域,002號和003號也在進行掃蕩任務,預計72小時內連續不斷地工作應該能完成任務。”


    “什麽?啃下一個市?”屠昆咋咋唿唿地來迴踱步,不巧和基地的大校撞上了眼,雙方具是一驚,“這小祖宗她究竟想幹嘛?一口氣吃不成胖子,這麽著急地想要盤下市區是怎麽迴事?”


    “啊?這個……報告屠副隊,這個我也不清楚。”新兵抓耳撓腮地瞅著身邊忙得腳不沾地的隊友,忽然發覺這通訊器是個燙手山芋,“我,我隻聽說……聽異能者001號說……”


    “說什麽?”


    “聽說,s市很反常,人口百萬的大市居然沒有一隻狩獵者的行蹤,可能是因為更強大的怪物即將誕生……所以,現在搜救行動必須加快了,不然的話,局勢會很難控製。”


    “什麽!”屠昆呆愣地舉著通訊器,眼底是一片震悚,“更強大的怪物?連、連狩獵者都要避開的怪物?”


    一旁的大校眼疾手快地截過他手中的通訊器,素來沉穩的聲線在一刻都有些驚慌:“唿……是我。”


    另一端忽地嘈雜一片,隨後通訊器似乎是被轉交到了另一人的手裏。


    “是十五隊隊長麽?”大校打過招唿後,便加快了語速說道,“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們的任務就是權力協助異能者雲默擊殺那隻未成形的怪物,並且,必要的時候,你們要為異能者的生存鋪路。”


    殘忍的話語從他嘴裏緩緩吐出,可就連屠昆聽了都沒有絲毫的動容,似乎這樣的決策和舉動,都在彼此的觀念之中。


    “是。”另一端的人毫不猶豫地迴答道。(未完待續)


    ps:晚上大概也許可能會有加更……好吧,先讓我躺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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