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上的高天是一片厚厚的陰霾,罡風起卷著雲絲翻騰,隱隱露出那幾乎占據了整個天幕的血紅色的微芒,好似一張縱橫交錯的大網,深深禁錮著狩獵範圍內的生靈,肆意地觀賞著它們在夾縫中求生的醜態,引以為樂。


    一根修長柔美的手指從肉繭逐漸風化的桎梏中破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大力地將窗口劃拉成條,一雙墨玉般的眼瞳透過空隙迷茫地打量著外界。


    烏雲滿天,陰風唿嘯,高樓大廈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黑色,成片的血跡斑斑駁駁地灑在混凝土鋪就的牆麵上,處處彌漫著一股發酸發澀的死氣,流露出讓人心底發怵的森寒。


    沒有唿吸、沒有聲音、沒有生機、沒有心跳的世界,就像一個巨大的棺材,當盒蓋蓋上的那一瞬,即便還有活著的希望,也被生生活埋在絕望裏。


    冬日的冷風急速灌入肉繭的內部,空氣中夾雜的屍臭和血腥終於熏醒了雲默不甚清明的神智,她伸手頂動著將自己包裹嚴實的肉繭殘骸,費力地在重重纖維下將手撫上了發暈的額角。


    嘖,進化完畢,迴來了……就是感覺不怎麽美妙,有一種駕駛著宇宙飛船連續跨越十個空間維度的暈眩感。


    再次伸手戳了戳肉繭的纖維分部最薄弱的地方,雲默就著眼睛上方的口子繼續用手撕扯著囊體,可沉重的負荷讓堪堪改造後的軀體顯得無力而脆弱。


    和克隆人的誕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生化人蛹化成長,便是在最虛弱的一刻突破極限,憑著自己的能力強行獲得降臨的資格,不然就等著活活被悶死在蛹內的結局。


    別以為一道小口子能為內部的宿主提供多少供氧量,“新生兒”的細胞活性可不是區區縫隙塞入的氣流可以滿足的次等貨,生化人蛹化後亦需要大量的能量作補充,最好是新鮮的血食,如此,才能讓“初生”的生化人早些恢複體內翻倍的力量。


    雲默冷凝著一張臉奮力破開囊體的束縛。早就被肉繭消化處理掉外衣的身體不著寸縷,雪白的酮體上更是沾滿了粘稠如羊水的汁液,滑膩得恍若極品羊脂玉,當肉繭上的豁口越來越大時。她快速翻身坐起,心卻猛地一駭,身手靈活地撈過死趴趴的一葉囊體,迅速地蓋在了身上。


    “雲默!”


    熟悉的唿喚在耳際響起,她一扭頭便瞅見了某隻歡快地朝她蹦躂過來的二貨哈士奇……哦不,是熱血的田宏義,臉色頓時呈現出一種微妙的糾結。


    那孩子,其實是個實心眼吧……之前那失控的精神力風暴和自己的突兀蛹化現象難道在他眼裏很是正常?居然笑得這麽開懷,就不覺得她是怪物麽?


    田宏義急匆匆地奔到了巨坑的旁邊,對著隻露出個腦袋在外的雲默說道:“唉?你這是出不來麽?要我幫忙不?”


    雖是個疑問句。但他的動作遠快於思想,竟是直接伸手從腰間掏出了趙易分發的一柄匕首,想要去切割將雲默裹成團的肉繭。


    “等等!”額角的青筋忽然躍起,雲默厲聲一喝止住了田宏義的動作,想到肉繭下赤|裸的身軀。她就覺得手指骨又開始發癢了,“住手,別動!你迴去給我找件衣服,隨便什麽樣的都好,及膝。”


    “唉?找衣服幹嘛?”反射弧長到足以環繞地球兩圈的死孩子完全反應不過來,表示找衣服和切割肉繭完全是兩個概念,他一個地球人區分不了外星人的思想內涵。


    全然不曉得自己被田宏義打上了“外星人”標簽的雲默陰沉著臉。淩亂的黑發濕噠噠地貼在光滑如初的臉皮上,遮蓋住她大半的麵頰,氣息冷冽得像一把閃著寒芒的刀子:“我需要衣服。”


    田宏義仔細地瞅了瞅雲默如剝皮雞蛋的白嫩皮膚,在確定不是幻覺後才喃喃說道:“臥槽!不愧是外星人,毀成那副鬼樣子還能夠變迴來……擦!我還是乖乖找衣服去吧!不過……找衣服幹嘛啊?”


    少年碎碎念地離開,大步流星地朝街道旁的一家廢棄的安踏專賣店跑去。雲默扭頭瞥了眼警署局子二樓方位張望的幸存者和遠處不緊不慢地向她走來的趙易和應天揚,隻覺得過來的人一個比一個難纏。


    從虛空中拿衣服的確方便,但做得為免太過明顯,若是周圍沒人倒好說,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不經意間泄露了虛空的秘密,她覺得這比生化人體質的進化現象還要讓人頭疼。


    在生化戰場的大背景下,日後被病毒在機緣湊巧下改造成生化人的定然不止她一個,到時候即便生化人數量稀少,也不過是高級異能者的一種罷了。


    有心人哪怕歆羨生化人的體質,也不可能傾盡全力地奪得這高風險的機遇。畢竟,生化人雖好,卻也不是唯一,不過是異能者的另一種表現方式而已,不值得拿命去搏。


    可虛空不一樣,在還未大規模出現空間異能者之前,她的特殊性隻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而按照虛空的神奇程度,一旦被人察覺,那麽殺人奪寶是必經的步驟,這倒還是次的,若是動不了她,隻怕兇殘點兒的會將她身邊的人一個個抓走解剖,以期尋找類似的體質。


    雲默聽著慢慢踱步到坑外的腳步聲,腹內早已打好了草稿,無論對方想問什麽,她都看心情迴答。該透露的說說,該隱瞞的裝傻,就算她徹頭徹尾閉口不談,想來他們也不能拿她怎麽樣。


    隻是,麵對這些在她進化時沒拋下她逃走的臨時隊友,雲默還是願意多指教他們些。心性不錯的後輩,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小缺點,但隻要無傷大雅,就不妨礙她對他們人格以及綜合素質的欣賞。


    趙易拿著一隻迷彩的軍用背包,裏頭裝著沉甸甸的軍械物品,他保持著慣有的冷肅氣質沉穩地走到肉繭的旁邊,將背包放在雲默的身前:“這些是分配給你的武器,你仔細看看哪些方便你自己使用,如果有不順手的就丟給我,我會分配給缺武器的平民。”


    應天揚漫不經心地蹲在一邊,頂著雲默冷冰冰的眼光伸手摸了摸肉繭的紋理,頗為吊兒郎當地笑道:“呐,雲默,解釋點兒什麽吧!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反正龍卷風啊大繭啊什麽的太毀我三觀了,你要說你來自毛毛蟲星球我也信!”


    自動屏蔽掉對方的調侃,他們的眼光很是清澈,並無半分輕視和懼怕在內,倒是讓她頗感意外。片刻後,待她看見田宏義的身影已從商店中躥了出來,便淡淡地說道:“迴去再解釋,何梓矜呢?”


    “昏迷著呢,和肖琛一樣。”記住各個孩子姓名的趙易蹙著眉頭,像是打報告般的語氣從嘴裏蹦了出來,“遇上了你的故交,是個不錯的青年,叫韓修宇。我提出讓他加入我們的隊伍,他答應了。”


    雲默可有可無地輕“嗯”了聲,趙易在她眼裏是個有分寸的男人,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他自有一套原則,而且很是靠譜,她很放心將這個臨時團隊的瑣事交給他處理,相信按他的方式既不會當爛好人,也不會做個無情人。


    “局子裏有不少幸存者,多為老弱婦孺,我想找些車子帶著她們上路,當然,要是她們不願意我絕不強求。”趙易將雲默缺失的信息一點點地補足,看著她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樣子,也有些把不準她的態度,究竟是支持還是反對。


    糾結來糾結去,趙易皺了眉頭,幹脆利落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帶著敢於拚鬥的老百姓去沿海的軍事基地,要是你嫌麻煩,我可以脫離你的隊伍帶著他們離開。”


    雲默總給他一種熟悉的軍人氣質,很是有大將之風,但他也敏銳地發現,這孩子的心腸並沒有被熱血澆灌,恰恰相反,她對一切顯得很是冷情,救與不救也極為隨性。


    大概是才十二三歲的緣故吧,再長大些就會明白“大義”何為了。趙易如是想。


    要是雲默此刻聽見趙易的心聲,隻怕會直接啐一口“去特麽的大義,大義個狗屁”!想她前世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無私奉獻地為聯盟做出了多少犧牲,可結果換來的是什麽!背叛、壓榨、逼迫、自爆!


    拯救並沒有什麽錯,錯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拯救”二字的大義所利用,白白耗盡了自己的心血不說,還在落井的時候被下石,當真是死也瞑目不了。


    對於趙易願意為了平民而脫離庇護的決心還真讓她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不消說,他的做法,她還是樂見其成的,至少這說明這男人的責任感很強,不是個會背叛團隊的白眼狼,也不是個冷血到隻顧自己的蛀蟲。


    但,若是那群幸存者在獲救後得寸進尺的話,她不介意用一些強硬的手段將他們趕出自己的領域範圍。不是她總將人心想得太壞,而是經曆得太多,凡事不得不防。


    將心比心地做事,明辨是非地處事,按良心施以救援,按世故加以懲戒。她從來心明如鏡,不會因為其它外力而動搖半分。


    ps:


    額……男主麽,真的要慎重考慮啊……要是實在想不好,吾輩就無男主吧……男主真是個梗~~


    再插一句,妹紙們別覺得情節進展慢哈~~關鍵是後邊的生化戰場沒這些鋪墊就塌了,所以吾輩也隻能慢慢寫下去哈~~總感覺一些東西是要以成長的方式告知給世人的,不然就太突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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