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者掙紮著從滿是血泥的地麵上翻起身來,笨拙而龐大的身軀拍起身下的一灘黑血,蜿蜒著從它厚實的脊背淋漓淌下,印刻在它肌肉糾結的褶皺裏,黏糊成一道道網狀的漿塊。


    它扭過腦髓外露的頭顱兇惡地“盯”視著五米開外的人類幼崽,血紅色的長舌在長滿獠牙的嘴邊掃蕩了一圈,浸溶著微量病毒的涎水沿著嘴角的裂口滴落,喉間咕嚕咕嚕地衝著雲默發出低低的嘶吼。


    爬行者挪動著四肢猶如巨蜥捕食獵物般緩緩地向著雲默靠近,不同於前幾次那莽撞的攻擊和直線形的戰鬥模式,即使本能中的食欲在它體內叫囂著吃掉眼前的美味,它竟是強行忍耐了下來,徐徐靠近,無害得像隻五體投地的大狗。


    它似乎是學乖了,懂得了拖延戰和以靜製動的策略,想必遠處襲來的浩浩蕩蕩的喪屍群給了它不少的底氣,仿佛一切戰局盡在掌握之中。


    低階的喪屍體絕沒有頭腦去思考一些簡單的東西,體內的食欲和病毒支配著它們的行動,大腦的存在僅僅隻是裝飾而已。


    可眼前這隻爬行者的靈性卻讓雲默在心裏暗暗吃驚,該說不愧是初期的第一批進化類喪屍麽,居然開啟了簡單的腦域活動,這還真是個糟糕的跡象。


    她絕不可能認為在繼愛達紗那塊“風水寶地”之後,自己又相當幸運地遇上了一隻先天的智慧型喪屍,那種喪屍實在太過稀罕,可不是爛大街的白菜。隨便一撿就能搜羅到一堆。


    所以,對於爬行者的現狀,她唯一能給出的說法便是它提前開啟了部分活動的腦域,或者說。在它體內的病毒已經產生了自我“思考”的意識,由純粹的病毒變異成“活”的病毒……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猜想,都不是什麽好情況。


    第一批進化體中應該不乏眼前這隻爬行者一樣的類型。也就是說,往最爛的方向思考,假設第一批爬行者的麵積是一張餅狀的傘麵,那麽其中開啟腦域功能的應該不止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範圍,哪怕僅僅是零點幾的進化概率,也足夠現在沒多少反抗力的人類喝一壺的了。


    不自覺地,她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不久前交手過的那隻變異速度型的喪屍體,孩童的樣貌,風一般的速度。淩厲的攻擊和鋼化的利齒……然後被那個同為精神力者的後輩一槍爆頭。


    嘖。千年前的生化戰場。貌似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複雜很多。確切的說,她前世的記憶已經不足以應付許多發生在狀況之外的現象了。


    左手腕骨的斷裂嚴重影響了她使刀的技巧性動作,雲默活動了一下不怎麽伶俐的手腕。無奈地將左手的唐刀橫起,張開嘴巴。上下兩排牙齒一合便將它叼在了嘴裏。


    與其將鋒利的武器交給沒多少戰力的半殘廢肢體,還不如交給靈活度不足但殺傷力有餘的牙齒。


    別以為人類的嘴除了吃飯罵人接吻之外就再無別的作用了,那隻是針對早就忘卻了野獸本能的普通人而言的日常習慣。對於一個浸淫在大星際時代二十幾年的機甲戰士來說,有一副好牙,完全可以像野獸那樣咬斷敵方的脖頸,左右生死戰局的翻盤機會。


    所謂用語言感化敵方從而促進雙方大和諧的“神跡”雲默自認沒那個本事辦到,而且她本身是個寧願打一架也不願多廢話的家夥。


    嘴巴於雲默最大的用途,便是叼武器叼手雷叼物資等等的作用,豹化機甲的貓科動物本性早已熔鑄在她的血肉之內,哪怕是就此咬破對方的喉管,吞咽帶著濃稠病毒的鮮血,她也不會覺得有半分不妥。


    機甲進化到了高層,喪屍於她而言,也可以當做一種高蛋白的食物,左右不過是能量的集合,該吃就吃,她可不會因為對方生前是個人就下不了口。


    心理障礙那等無用的東西早在前世餓慘了吞食蟲族腐爛的肢體後就被拋棄得一幹二淨了,除了味道差點兒外,隻要能果腹的都是好物。


    扯了扯在唐刀的擱置下略顯不舒服的嘴角,她斜眼看著左手,眼裏閃過算計的幽光。


    其實,半殘廢的肢體還是有一個好處的……既然是該舍棄的東西,自然要讓它發揮一下剩餘的價值。


    爬行者悠哉了半日也不見得有絲毫攻擊的跡象,但她雲默可不是個隻讓人打的孬種,你不想動,可以啊,乖乖蹲在那兒等我過去揍你吧。


    所以,就在爬行者繼續著無聊的威脅性把戲的時候,那個在它眼裏早已被它的咆哮“震懾”住的人類幼崽突然消失在原地!


    驚訝的感覺尚未消失,恐懼感堪堪形成之際,一把雪亮的長刀已從它的腦門上方砸下,帶著洶湧的殺氣和無匹的戰力,仿佛天地間的威勢都凝結在這一刻這一分這一秒,威壓而至,竟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但爬行者並非是一擊就敗的陶製品,如果爬行者真的脆弱得像塊豆腐,也犯不著耗了雲默那麽長的時間。


    “鏗――”千鈞一發的時刻,血紅色的長舌猛地從嘴邊彈射而出,直擊在唐刀堅韌的刃麵上,刮擦出一陣金屬火花。


    重達五百斤的攻擊力震得雲默右臂發麻,但她依舊牢牢握住了刀柄,死也不肯鬆手,戰士的武器,除非是死,除非是戰略需要,否則絕不可以脫手。


    抬起左手一把扭住爬行者的長舌,右手的唐刀瞬間側過了刃口,順著對方重擊的力道斬開了它的頂端,並直接沿著舌線切割了下去。


    緊實的肌肉絞盡了唐刀,頓時讓雲默有種進退不得的無力感。而爬行者的情況也不見得有多好,原以為憑借人類幼崽那軟趴趴的力量不足以承受它全力的一擊,最起碼在近距離的攻擊下,那柄可惡的刀子八成會脫手飛出,一旦失去了武器,這隻肉味鮮美的人類幼崽遲早會滾進它的肚子。


    但它萬萬沒有想到,唐刀不僅沒飛脫她的手掌,反倒是它的長舌因為和鋒利的刀麵刮擦得太過厲害,竟是在瞬間被切割成了兩麵!


    “吼――”


    黑色的血在舌尖噴泉般地激射而出,爬行者發出尖銳的慘叫,後縮著四肢企圖遠離雲默的攻擊範圍,可雲默哪裏能讓它得逞!


    唐刀立刻乘勝追擊,加大了力道沿著長舌的切麵急速挺進,瞬息之間就將那如同蛙類的長舌切割成了兩條長長的蛇信子。陡然加重的傷勢徹底激發了爬行者潛在的兇性,它強行反抗起體內“理智”的阻止,不管不顧地朝著雲默合身撲去。


    龐大的身軀挺起,猶如一隻人立而起的成年野熊,但明顯,眼前這隻比野熊要兇殘很多。它揮舞著利爪直擊向雲默的麵門,血盆大口一開,從她的頭頂咬下,誓要將她連皮帶骨地拆吃入腹。


    “雲默!”被趙易帶離戰場的何梓矜無意中望見這一幕,刹那間隻覺得心跳都靜止了起來,爬行者的速度太快,他們根本幫不上什麽忙,難不成,真要眼睜睜地看著雲默被拍成一灘肉泥?


    趙易一把打開悍馬的後車門,相比起何梓矜的關心則亂,“了解”雲默底細的他顯得淡定很多,試問一個能將重量級的喪屍掄出去兩次的蘿莉會這麽輕易地被拍死?得了吧,那孩子簡直比喪屍還可怕幾分,真不知是誰家培養的,居然這麽兇殘……


    一手拽過何梓矜,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趙易準備將她直接丟進悍馬裏,卻不料,他才剛剛打開車門,裏麵突然襲來一個黑影。


    在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良好的運動神經帶著靈活的身體早已拐著何梓矜往旁邊一閃,徑直避開了那黑影的淩厲攻勢,在視覺係統剛剛跟上腦神經步伐的時候,卻隻是抓住了那影子的一道尾巴。


    那是什麽……


    趙易眯起了眼凝神看去,猛地發現前方的戰局竟在瞬息之間發生了壓倒性的變化!


    爬行者從上方壓了下來,雲默右手微動,正想著是直接貫穿它的咽喉還是迂迴地再找個靠譜點兒的戰術。拿著唐刀往前衝不失為最有效的辦法,可按照她眼下的再生能力和骨骼硬度來看,在擊穿對方喉管的那一刻,她的右手也得廢了。


    而迂迴的戰術……她還真有點兒舍不得這個近戰的機會……


    就在她腦海中的兩種思想劈裏啪啦交火的時候,突然,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從脊背襲來,好像是麵對一隻成熟異形時的緊迫感,不禁讓她寒毛直豎,也不管什麽戰術問題了,雲默直接兩腿一並急速地從爬行者的身下“嗖”地鑽了出去,滑溜得像一尾泥鰍。


    “轟——”


    就在她剛剛避開那背後攻擊的第一秒,兩隻怪物……不,確切的說是一個怪物少年早已撲在了爬行者的身上,也不知他是吃錯了什麽藥,衝擊力大得直接撞翻了爬行者。


    雲默橫刀掃過身邊的喪屍,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躍起,轉眼戒備地盯著悍馬身邊的戰場,瞳孔猛地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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