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與陳以南新婚後在村子裏住了些日子,陳以南的婚假時間也到了,於是他不得不迴廠子裏上班了,他是在城裏的一家大型企業上班,廠裏的效益很好,待遇也不錯。永強叔與素珍嬸子就這一個兒子,為了讓兒子能徹底地跳出農門,他們把幾十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又與親戚朋友借了一點,在城裏陳以南上班的附近給他買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麵積雖然不大,但房子所處的周圍環境不錯,是個適合居住的好地方。

    為此村子裏很多年輕人都羨慕陳以南,能在城裏上班,又在城裏有了房子,再也不用迴鄉下種地,這是一種多麽偉大的跨越。

    所以,在陳以南上班了以後,初夏也就隨著他一起搬進了城裏。

    進了自己的家,初夏看到房子被簡單地裝修了,地板是白色的,那潔淨的顏色把整個家都映照得很是明亮,牆上貼著粉色的壁紙,隱隱地帶有同色的花紋,摸上去很有凹凸感。廚房也被整飾的很潔淨,用具都是不鏽鋼的,在屋子裏的陽光下反射著銀色的光芒,隻一眼,初夏就喜歡上了這些廚房用品,她的眉眼裏隱約地有了喜色。

    她的這一變化沒有逃過陳以南的眼睛,看到初夏笑了,陳以南忽然就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她初夏的心不是石頭做的,她是可以被感化的,隻要自己做的好,再好,更好,那讓她歡笑的那一天一定會來到的。

    陳以南上班的時間,初夏就在家裏收拾家,做飯,她做的飯總是花樣翻新的,而且擺在盤子裏都是很入眼的,好看也好吃。陳以南每每迴到家來,聞到了屋子裏那彌散著的飯菜的香氣,他的心就忍不住歌唱,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個自己愛的女人,有雙柔情的眼睛等候自己在夜晚的燈光下,這就是陳以南的幸福生活,他笑了,即使在夢裏也是笑著的。

    初夏也不再那麽拘謹了,有時還與陳以南說說小時候的很多事,關於那村邊的小河,關於小河邊孩子們的愉悅,那都是美好的記憶就沉澱在了彼此的記憶裏,多麽好啊!但兩個人都刻意地躲避著說起有關安遠傑的話題,隻要一接近有他的話題,兩個人的語言就好象是磁帶被卡殼了一樣,酸澀與難堪是這個時候的情緒。

    往往這樣的談話以後,是兩個人的沉默。

    在兩個人的心裏都是很清楚的,即使沉默一輩子,那個叫安遠傑的男子還是曾經出現過的,他的形象是那麽的鮮活,就在彼此的心裏。

    初夏不止一次地給自己的老爸打電話,問是不是找到了安遠傑?但建兵叔都是很無奈地搖頭,告訴自己的女兒,這個安遠傑竟然一時間音信全無,每個醫院他都去打聽了,都說沒有這樣一個人去診治過,一次也沒有。

    初夏有點傻眼了,遠傑啊,你到底去了哪裏了呢?你這樣忽然地失蹤就沒想過我的感受麽?你知道我在擔心你麽?為什麽要這樣絕情,連一點信息也不給我?我又做錯了什麽?命運這樣捉弄我,而你這樣令我憂心?

    一個個夜裏,初夏輾轉難眠。

    五月下旬的一天深夜,初夏剛朦朦朧朧地睡著了,客廳裏的電話就響了。

    陳以南披著衣服就起床了,接著就聽見他的驚訝聲,並連聲在電話裏說,“媽,你不要著急,我馬上就迴去。”

    初夏一驚,半夜裏這是誰?

    “初夏,我要迴鄉下一趟,老嶽父從山上不小心摔下來,受傷了。”陳以南邊穿衣服,邊急急地對初夏說。

    “什麽?我爸?”初夏猛地就坐了起來,“我也要去。”

    “你就在家吧,我迴去就行了。”陳以南已經穿好了衣服打開了門。

    “不行,我不放心。”初夏幾步奔到了門口,隨手在衣架上抓起了一件外套就跟著出了門。

    夜,很深,到處都是摸不透的黑。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陳以南用摩托車載著初夏,一陣急弛他們就朝鄉下趕去。

    等迴到初夏家的時候,建兵叔已經是躺在了炕上,看上去有點神誌不清了。村子裏門診的醫生也來了,正在為他做救治,可是看起來效果不大。初夏媽在一邊不停地哭,連連地唿喊著建兵叔的名字。

    初夏看見了老爸滿身是血的樣子就嚇哭了。

    陳以南說,“不行,不能再等了,打電話叫急救車吧。”於是,他撥打了122電話。過了不一會兒,車就來了,鄰居們七手八腳地把老人抬上了車,隨車的醫生立刻就對他展開了救治,急救車也是唿嘯著朝城裏的醫院駛去。

    到了醫院以後,醫生說,初夏爸因為失血過多,需要大量的輸血,但當陳以南去了血庫娶血的時候,卻被告訴初夏爸是o型血,而醫院血庫裏o型血存量不夠。這可怎麽辦?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啊!醫院趕緊聯係了附近幾個醫院的血庫,說是他們那裏還有點,隻是因為現在是半夜,值班的人少,需要這邊去人去取。

    沒辦法,陳以南讓初夏留在醫院裏陪著爸媽,自己出了醫院打車就奔去了附近的醫院。他從一個醫院裏拿了血跑迴來,然後再去另外一個醫院取了血,再迴來,前前後後跑了大小幾個醫院,爬了不知道多少階樓梯,汗就順著他的臉流下來,他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已經失去了感覺,麻木得每走一步都沉重得象是被灌了鉛石一樣。

    最後醫生說血夠用了,老人的生命也沒有了問題了的時候,陳以南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臉上的汗已經冰冷了,他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緊緊地貼在了身上,此時被夜風一吹,周身都是涼涼的疼。他坐在那裏,全身無力,眼睛裏的光微弱得如就要熄滅了一樣。

    “以南,你怎麽了?怎麽了啊?”初夏一下就撲了過來,急急地喊著。

    陳以南笑了笑,說,我沒事!

    “以南,以南!”初夏哭了,陳以南那蒼白的臉色顯示了他今天一晚上奔波的是多麽的勞累,他不是用身體在跑,而是用意誌,用愛,對親人的愛!

    “傻丫頭你哭什麽啊。”結婚後,第一次陳以南用手撫摩了一下初夏的頭發,但很快地他就把手拿開了,他懼怕從初夏的眼睛看到失落,看到哀傷。

    初夏一把把陳以南的手捧在了自己的手裏,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嘴裏一遍遍地叫著,“以南,以南,謝謝你!謝謝你!”

    “別說傻話了,你的爸爸不也是我的麽?你快去看看爸爸吧,不用管我,我歇息一下就好了。”陳以南的心忽地就被一股暖流融入了,他感覺初夏的臉頰是那麽的細膩,柔滑,玉石一樣。

    初夏站起身來去了病房,但她迴頭看著陳以南的時候,陳以南竟然覺得她隻那麽一眼,自己眼前就有如閃過彩虹一樣的斑斕,真是美妙極了。

    第二天,初夏在陳以南的腳上看到了7。8個被磨起的水泡,都已經破碎了,滲出了絲絲的血跡。她哭了,孩子一樣撲進陳以南的懷裏哭了,一再地說,以南,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陳以南拍著她的後背象哄孩子一樣,說著,乖啊!不哭!爸爸沒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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