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過申時,天色漸黑,房間大門還是緊緊鎖著,外間沒有一絲人氣。


    不過顧卿聽得分明,不遠處有著幾道平緩舒暢的唿吸聲,顯然是被顧長恩派來看管他的下人。


    顧卿嗤笑,這個顧長恩顯然是太過謹慎了。


    以原身的那樣虛弱的體質,這樣一連串的事下來心情大起大落早就到了進氣多出氣少的地步了,哪裏還有精力再次逃跑。


    原身就是因為暈倒在房裏久未被發現,原本虛弱的身子更加虛了,才會那麽輕易的死在後宅。


    “不過......”撫了撫衣角的折痕,理了理因為悶熱出汗而有些黏膩的衣物,顧卿玩味一笑。


    在調整身體素質的時候顧卿發現,原身體內聚集著大量的毒素,毒素日積月累深入骨髓,即使好生調理也活不過兩年。


    後院陰私,顧長恩的後宅裏最不想讓顧卿母子好過的就是李氏了,這毒要說沒有李氏的手筆,顧卿是怎麽都不會信的。


    現如今,這就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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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氏端坐在妝台前,細細拆下發間珠釵耳墜,溫聲詢問伺候的李嬤嬤。“老爺,今日去了何處。”


    “迴夫人的話,老爺今日是去了趙氏的院子。”李嬤嬤上前一邊幫著李氏拆發髻,一邊迴道。


    李氏拆發簪的手一頓,慢慢放下,原本端著的笑容卻漸漸淡去。


    “夫人莫要傷心,去趙氏哪兒總比去邱氏那個賤人哪兒,夫人千萬放寬心,不要傷了身子。”李嬤嬤安慰道。


    “我懂,”李氏歎了口氣,“隻是嬤嬤,我......”


    門外忽然傳來的小丫鬟略帶慌張的聲音打斷了李氏的話:“夫人,三少爺,三少爺那邊出事了,老爺已經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李氏匆匆忙忙的重新梳洗好自己感到顧卿所在的地方,果然顧長恩已經在了,旁邊站著的是四小姐顧清芸的生母,趙氏。


    趙氏見了李氏,隻低低請了安便立在一旁不動了。李氏穩了穩神,對著顧長恩福了福身然後走到顧長恩身邊看著床上麵色蒼白的顧卿,擔心道“老爺,卿兒這是?”


    顧清曼不在府內的事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因此顧卿現在還是躺在顧清曼閨房的床上,隻是床上的用具都換了新的,對外隻稱二小姐感染了風寒。


    顧長恩手一指,對趴在地上的一個小廝道:“將你所見的重述一遍。”


    小廝跪在地上,顫著聲迴到“迴,迴老爺夫人。我與小林在院外守夜,忽然聽到三少.......是二,二小姐房內忽然傳出重物倒地的聲音,等我們二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三少爺麵色蒼白渾身冷汗地倒在地上......”


    “卿兒莫不是身子太過虛弱了?嬤嬤,快去找大夫。”李氏對著李嬤嬤使了個眼神,李嬤嬤應聲退下卻被顧長恩攔住了。


    “我已經差人去請了,夜涼,夫人你身子不好還是早些迴去休息吧。”顧長恩抓住李氏的手安慰道,轉而嗬斥李氏身後的丫鬟,“是誰多事請夫人來的,難道不知道夫人身體不好!”


    去叫李氏的丫鬟身體一抖,李氏攔住顧長恩柔聲道“是我擔心卿兒,老爺不怪小丫鬟。”


    顧長恩本就做個樣子,見李氏攔住也不在多說。


    半盞茶後,大夫趕到,見禮後就到床前為顧卿把脈。


    顧長恩之間那老大夫麵色深沉,時而驚奇,時而搖頭,最後歎氣起身。


    “大夫,我兒怎麽樣了?”顧長恩上前問道。


    老大夫撫了撫胡須歎了一口氣,“顧大人,恕老夫直言,令公子小時候落水落下的病根未能好好調理傷了底子導致脈象虛浮。此外令公子經脈搏動虛軟無力,觀其皮膚蒼白指過留痕,切脈絡周身有暗色淤血怕是中毒頗深。”


    “大夫莫要胡言,小兒落水中每日食補藥補怎麽可能未能好好調理,至於中毒是再不可能的了。”顧長恩甩袖道。


    李氏眼皮一跳,在李嬤嬤的攙扶下穩住了有些不穩的身子。顧長恩因為背對了李氏未曾看到,卻被老大夫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後院勾心鬥角,老大夫活了這麽久什麽沒見過,想到躺在床上了雖然虛弱卻愈顯精致的少年不由歎了口氣,口裏道“老夫醫術淺薄隻能看出這些,信或不信全憑大人,隻是令公子毒已入骨,隻怕活不過兩年了。”說完便離開了。


    “哼!一派胡言。”顧長恩甩袖,轉眼看到有些出虛汗的李氏道“夫人你怎麽了?”


    李氏勉力一笑,“大約是身體不好,有些乏了。”


    “既然如此,夫人你先迴去休息,李嬤嬤照顧好夫人。”


    “是。”李嬤嬤應了,小心扶著李氏迴了房間。


    “趙氏也走吧。”看了看弱柳扶風般站在一旁的趙氏,顧長恩也沒了風流的心思,擺手道。


    等到眾人都離開了,顧長恩長歎一口氣。如今蔓兒身體不好,卿兒身子也出問題了,大婚在即可怎麽辦才好。顧長恩在房裏轉來轉去,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好的辦法。


    轉頭,忽然對上了一雙蘊滿孺慕的明亮眸子,被這雙眸子一看,不知怎麽的顧長恩忽然對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兒子產生了一些難得的父子之情。


    恍惚間,身量已長的少年和多年前一個五頭身的小娃娃重合在一起。幼時的卿兒也曾一直用孺慕的眼神看著自己,可不知什麽時候,顧長恩就再也沒見到過這樣的眼神。


    是什麽時候呢?對了,是在卿兒落水後。


    出神間顧長恩已經走到床頭,他在床頭坐下用慈愛的聲音道“卿兒醒了,可曾好受些。”


    話落隻覺懷裏一重,顧卿已經撲倒在他懷裏。顧長恩身體一僵,待感覺到顧卿有些顫抖的身體時慈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可是難受。”


    顧卿不說話,隻是抖得越加厲害了,隱隱約約有嗚咽聲傳來。等到顧長恩有些不耐煩了,顧卿才抬起頭,看到顧卿那雙雖然通紅卻滿是孺慕的眼眸,顧長恩到口的的斥責有咽了下去。


    隻聽顧卿用哭泣後沙啞的嗓音道“卿兒自落水後父親便不再來看卿兒和姨娘,如今見父親為卿兒之事如此憂心,卿兒真是不孝,竟然誤會父親不再疼惜,卿兒真是大錯特錯。”說罷,繼續孺慕地看著顧長恩。


    顧長恩麵上一僵,很快緩了過來,太麵上慈愛地拍了拍哭後有些打嗝的顧卿,笑道“做父親的哪有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卿兒放寬心,莫要胡思亂想。”


    顧卿心中不屑,麵上卻是一紅,“卿兒知道了。”


    顧長恩滿意點頭,自己有三子兩女。長子不學無術,老幺每日見到自己都戰戰兢兢的。兩個女兒一個驕縱,一個自由就被神醫看上離開了家,如今在卿兒身上才算找到了作為一個父親的感覺。


    正待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溫情,卻見卿兒忽的麵色蒼白,麵有悲戚之色。“父親,大夫說的話卿兒都聽到了。現如今卿兒隻有兩年可活,卿兒自願代替二姐嫁到六皇子府,解父親煩擾。”


    “卿兒......”顧長恩麵上有些懷疑,隻聽顧卿繼續說道。


    “卿兒誤會了父親這麽多年,自覺慚愧不已,如今就當卿兒彌補自己對父親的誤會吧。”說吧羞愧地看向顧長恩。


    顧長恩沉思片刻,仔細觀摩顧卿神色不算作假,“也好,如今大婚之□□近,你二姐還不知能不能好了,六皇子愛美人卿兒你......嫁到六皇子府也不算壞事。”


    顧卿心中不屑,麵上卻露出感激孺慕的神色,讓顧長恩極為享受。


    兩人父慈子孝,好一通說笑,直至圓月高升顧卿困倦地打了幾個哈切才反應過來已經夜深了。


    目送顧長恩離開後,顧卿麵色通紅地用孺慕的眼神看著顧長恩做過的地方,好久才躺在床上,唿吸平穩地睡去。


    聽著遠去的唿吸腳步聲,顧卿嘴角勾起,在床上翻了個身。


    另一邊,迴到書房的顧長恩揮揮手讓下人離開了。在自己走後下床把孺慕的看著自己待過的地方,許久才忍不住睡去。自己早已離開,卿兒自然不必做假,那那些就是卿兒的真情流露了。


    迴想起,麵色蒼白精致的少年孺慕地看著自己的樣子,顧長恩欣慰一笑。


    第二天顧卿醒來後收到前所未有的客氣對待,顯示一列丫鬟排著隊給自己洗臉穿衣,再是精致的早點,最後還來了一群人把原本女性化的房間改得中性一點。


    顧長恩這是在告訴大家,我現在受寵了?


    顧卿拿著一本手倚在貴妃榻上,勾唇一笑,周身氣質揮灑而出。


    旁邊伺候的小丫鬟不由紅了臉,三少爺何時變得這麽好看了。


    原主的樣貌自然是極好的,隻是平日畏畏縮縮,加上體弱出門不多,眾人才不覺得,隻隱隱約約記得三少爺有個好樣冒。


    現在換了顧卿,自然就不一樣了。


    顧卿在房裏安安穩穩待了數日,等到顧長恩對他的自願沒了懷疑才提出了想和姨娘一起出去祈福,順便最後看看外麵世界的要求。


    一入皇子府,想再出來那是難上加難、顧長恩思忖片刻還是應了,隻是遣了數十小廝明裏暗裏跟著顧卿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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