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兒,那枚銀戒似乎帶著稚嫩與委屈呈現在麵前,公儀無影目光一閃,伸出手指,一拈間,那燦爛便流瀉在指間。


    全場寂靜,燕龍逸露出欣慰之色,他正視著這一片枝葉凋零的樹下一身墨色的女兒,神色間不再有擔憂。


    看得出來,影兒雖有念頭,此刻卻無語相對,而天兒年幼,甚至走路都還踉蹌不穩,卻讓人看見如此驚豔的一幕,這不過是一場兒戲的安排,讓人看到的卻是實力的賦予,是陰錯陽差也好,是悉心栽培也罷,她是在影兒跟前獲得的。


    柳藍的太子也好,天宸的宸王也罷,此心昭昭,是想讓位?


    宸王在小天兒進陣前的關鍵時刻對天兒的那一番話,便是此次公儀世家家主之爭的根源。


    就在這一片像等待著的寂靜裏,公儀無影臉色變幻不定,結果原是掌握在自己手裏,這不過是給兩個稚子周歲安排的一場遊戲而已,可一轉間,小沐天卻展示了讓人想象不到的一幕,她以周歲之齡,竟解開了九連環,破了公儀世家的陣法。


    她做到的,誰又會懷疑這不是她母妃有心的?


    事已至此……


    日光下,那墨衣女子長發飄起,微微揚起的下頜朝著上官玉辰翹出一個冷屑無語的弧度,那一瞥間的眼風,比刀片犀利,卻也比日光耀眼。


    上官玉辰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往下垂。


    不諳世事的小家夥已經挨在他的跟前,舉著手裏的那隻環,一雙大眼睛神采兮兮。


    上官玉辰歎口氣,彎下身軀抱起麵前的小人兒,神情微微一絲思索,卻一如往常帶著溫暖的笑意,笑著說:“好的,等晚上。”


    然後他抬手將那環靜靜地拿在手裏,就聽燕龍逸詢問的聲音:“影兒,是不是該你來說些什麽了?”


    公儀無影抬首,看著她的父皇母後,一笑。


    所有的故事就是等著這一刻。


    四周的空氣像在立時變得沉靜,公儀無影卻將指上的銀戒高高抬起,開口:“結果就在眼前,影兒遵從天意。”


    燕龍逸朗聲一笑,“小天兒順應天意,成為公儀世家下一代家主的繼承人,今日當為之冠姓公儀,全名——公儀沐天。”


    禦花園裏,一眾柳藍德高望重的武將像是不由自主地高唿:“恭賀戰王,恭賀世女殿下。”


    上官玉辰突然五指一番,炫目至令人驚詫的光芒裏,一個圓環“咻”地一聲射進了禦花園一棵老氣的樹幹內。


    如電光突綻,刹那間穿越了所有的視線。


    極近的距離,極強的力道,那道光芒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出現至消弭。


    驚唿聲炸起,卻從那光芒淩厲之勢劈開的一條道路中,上官玉辰向前走出幾步,道:“兒臣有話說。”


    公儀無影迅速阻止了身邊一群眼力反應超卓的武將。


    那外溢的真氣之風讓一眾尚不明所以的人麵麵相覷,心生寒意。


    燕龍逸眸色頓沉,噙了一絲冷笑,“宸王你有什麽話說?”


    當年影兒出山卻為你重傷,時移世易,朕就當此事過去了。


    好不容易影兒肯叫朕父皇,能享受真正的天倫之樂,可轉眼影兒就被你拐到了千裏之外,我柳藍缺了優秀男兒不成?


    影兒歡喜,朕便忍了。


    影兒身懷有孕,你卻趁機攛掇她不顧柳藍國情,放棄戰王之位。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兒周歲,你還想讓影兒身為公儀世家的家主卻不顧公儀世家家規,讓天兒隨你姓上官?


    若不是你,何須今日這一幕?你居然還敢有話說,更在朕的麵前這般放肆。


    原在上官玉辰身邊的上官子然一臉遭懵,又見旁邊的公儀無影眉間像籠罩了一層鐵青色的陰霾,他在心裏暗叫一聲不太妙,這兩人的矛盾一不小心就是國際問題。


    他咽了一口唾沫,聲音響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天兒大局已定,十四要是還胡攪蠻纏……


    在上官玉辰上前幾步的時候,他不露聲色地朝後退了幾步,然後又朝燕無爭那邊挪了過去。


    “無爭,你可看出什麽名堂沒有?”


    燕無爭神色淡定,低聲應道:“沒有,不過一般我姐出現這個臉色的時候,肯定有人要遭殃,我感覺這次要遭殃的是我姐夫。不然姐夫怎麽跟狗急跳牆似的,竟在我父皇麵前如此舉動……咱就在一旁看……”本宮這次可要放聰明點,誓不自作主張亂插嘴。


    上官玉辰徑直走到那樹杆前,內力一運,將嵌在樹杆中央的環取在了手裏,然後他又把那環又塞到那被圓環裂開的平滑的縫隙裏,朝著懷裏道:“天兒,想不想像父王那樣把這個環拿出來?”


    “想。”


    話音才落,小家夥的小手已抓在那環邊上,微微用勁,便將那環拉了出來。


    上官玉辰忍住親下那小臉的衝動,道:“若是這環在本王第一次卡在這縫隙裏時,便被天兒取出來,別說在場之人,本王亦會驚歎。可如果此環是嵌在事先準備好的坑裏,無論是誰取出這個環,任何人都會覺得不足為奇。”


    他偏正身體,正麵朝向燕龍逸,又道:“父皇,兒臣想說的是,有誰能證明天兒能拿到銀戒不是提前布的局?”


    “此局原就是多此一舉,而重點是銀戒最後在天兒手上,這禦花園裏各國使臣皆有,便是你天宸,也有你天宸的儲君和你宸王的兄長在場。這禦花園雖小,卻是整個大陸都可為證。”燕龍逸語氣極沉,像是要滯人唿吸一般。


    “父皇也知道,這是在柳藍的皇宮,在場這諸多使臣都是柳藍的貴賓,更別提這柳藍官員。”上官玉辰瞥一眼稍遠處的上官雲蕭,“而父皇嘴裏那位天宸的儲君,他的正妃是柳藍的公主,那心眼早就偏了,父皇讓他作證,他豈有不配合的?”


    上官雲蕭唇角抽了抽,表情有些無辜,本宮可是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


    蕭兒這是躺著中槍,上官子然同情地看了一眼上官雲蕭,可他還沒得及將那同情的表情豐富,就聽自家十四接著說:“至於我這王兄,他一旦激動便會顛三倒四,而他有個毛病,便是隻要一聽到有關公儀世家的事,他就會激動。若說他的侄女將成為公儀世家下一代家主,他用不著在場,就算在千裏之外,他也會舉雙手雙腳讚成,適才還跟我說他有預感。”


    上官子然臉色變幻,十四狗急跳牆,說話太無分寸了。


    燕無爭在一旁“好心”地勸:“八哥別急著生氣,姐夫的話還沒說完……”


    果然,上官子然就聽到他家十四讓他氣不打一處來的話:“我說錯了嗎?就算是我兄長,看再激動人心的東西,也不至於擠到本王和本王的王妃中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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