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嘴裏處事的章法是神棍一手設計,而這冷靜是因為我在之前對皇姐的事情一無所知。至於後麵那一條,難道不是應該的?


    燕無爭以他慣常的思維來說,父皇所言是指他今日所為並沒有過錯,而他此刻認錯必定是打算拒絕迴答或者刻意隱瞞,然父皇語氣出奇的溫和,並以為父自稱……


    不知為什麽,他隻覺得心底那因敬而生的畏懼感像在一瞬間消失開去,胸口處一絲暖流讓他想沉迷片刻,一時難以開口。


    又聽父皇說:“如果爭兒你認為你做得對,做得值得,便不要有顧忌地去做。如果你認為沒有必要告訴父皇,或者還沒有到告訴的時機,你大可以繼續你的堅持。”


    胸口的那絲溫暖像從四肢百骸全部湧向大腦,燕無爭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父皇……不僅僅是認可,甚至是讚許。


    隻要做得對,隻要值得……


    燕無爭像控製不住起來,他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父皇,他絕不敢拒絕迴答,更不會刻意隱瞞:“兒臣知錯是因為……”


    他抬頭,燈光下,父皇眉頭緊鎖看著他的眼睛,那眸色深邃,不帶絲毫的冷厲,然臉部的輪廓在空氣裏看起來依然堅硬。


    他突然想到天牢裏,父皇明知姐夫的身份,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毒打,姐夫一身驕傲與坦然在大牢裏變得血跡斑駁,隻要曾經傷害皇姐,父皇可不管對方是誰,什麽態度,什麽心理,傷害了皇姐就是天理難容,不管怎麽處置都是天經地義。若非親見了皇姐擺在明裏的一心愛護,姐夫恐怕還要遭更大的罪。


    如果此時換一個人,便是皇姐逢兇化吉,神棍你迴國恐怕也得被抬著迴去。


    ……切不能讓父皇注意到晉王,一旦注意產生懷疑,父皇要處理此事斷不會允許人去驚動皇姐。


    他咽了咽口水,後麵的話小心地變成:“是因為……皇姐那麽多了不得的事跡,兒臣絲毫沒有學到,卻將皇姐在皇宮裏肆意妄為學了個十足十。”


    話一說完,燕無爭頓覺不妥,我是在向父皇狀投皇姐肆意妄為嗎?


    燕龍逸眉心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蚊子,緊盯著他一語不發。


    燕無爭眼角不自覺抽一下,“不是肆意妄為,是,是……獨斷專行。”


    他垂下頭,表示真不知道該怎麽措辭了,道:“這說戰王獨斷專行,是我在鳳華宮聽姐夫說的,而兒臣不分青紅皂白就跟著學,在皇宮裏封鎖消息,並放出連父皇母後親自到場都要等自個事情辦完這等渾話。”


    “你姐夫沒說錯。”燕龍逸語氣裏微微一絲責備,“影兒自作主張,置自身危險於不顧,可爭兒你又是為什麽?……為父說了,如果你認為你做得是對的,繼續你的堅持,並沒有錯。”


    話音落下,黑色緞麵的錦鞋從燕無爭眼底緩緩離開,步履無聲,像強行沉默的失望……


    燕無爭驀地抬唇:“父皇,在兒臣宮裏,姐夫真的是為晉王的一柄扇子。”


    燕龍逸腳步頓時停住。


    “晉王手裏的烏金玉骨扇,展開便是江湖令,扇麵一展,無事不應,而且於天宸皇室也是意義非凡。”燕無爭隻覺得語氣像經過深思熟慮的流利,“姐夫的身份,除了是天宸權傾天下的宸王,也是天宸月烏族至高無上的族上,而在姐夫成為月烏族族上之前,姐夫的生母是將月烏族托付給天賦異稟的晉王,當年墨州天啟陣戰禍與天宸上官家皇權之爭有著莫大幹係。”


    他邊說邊想,姐夫是天宸先帝欽定的皇位繼承人,而巫晉月卻想讓姐夫以月烏族族上的身份君臨天下,這是皇權之爭,應該沒錯。


    “當年墨州天啟陣大毀,戰王皇姐一怒之下活擒天宸皇帝,使其尊嚴盡損,而年前,皇姐證據確鑿地揭露天宸皇後之子上官漠謀反之心……血靈草是天宸皇後的陪嫁之物,正因為如此,姐夫再有能耐,卻無法在短時間內從天宸皇帝皇後手中為皇姐取迴血靈草。


    此扇作為交換,看上去無懈可擊,各取所需,可姐夫知道,這是一個底氣,更是一個代價。條件交換,甚至攜帶要求,打壓之心了然,得到的將是更大的反製。手心手背哪一麵受傷,疼的都是那隻手。皇姐在晉王見姐夫之前單獨邀見他,曾說墨州天啟陣戰禍已經過去。她孩兒的出生麵對的應該是一個新的局麵,她不希望因為她的孩兒反倒造成一個隱患。


    皇姐對無爭一片愛護之心,無爭自當披肝瀝膽予以迴報……兒臣與晉王深夜出宮,便是為了將以上表達化為文字,寄予天宸雲蕭太子。雲蕭太子對他的十四王……叔頗有感情,對血靈草及時正確獲取,必能斡旋於他的父皇母後之間。”


    就算父皇對晉王有了注意,大抵也不會懷疑那麽遠了,而雲蕭太子必能靈活運用信中提點——血靈聖使要取血靈草還不容易?為什麽偏欲取她皇後手中之物?那柄折扇是致命的誘惑,也是讓人期待的轉折。你的父皇母後是置留隱患,還是借機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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