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天際之上


    繾綣的雲朵緩緩地伸展著。


    來自北方邊境悠久的風正掠過格蘭?索倫中高聳的尖塔,發出唿唿響聲。


    ——屹立在眼前的巨型都市


    ——由厚重的石壁層層包裹的格蘭?索倫(gransorn)


    ——是人類所能憑依的最後的庇護所。


    ——在其中,既有著如同伊甸般的樂園,亦


    存有飽受瘟疫與饑餓,完全失去秩序的廢土。


    ——僅僅是走在街上,不時也會受到來自各處的陰暗的目光。


    ——但是,人們卻不得不選擇生存在這裏。


    ——就算是被人像看待野獸一般嘲諷著。


    ——就算是忍受著食物的短缺,醫療物資的匱乏。


    ——還是需要呆在這裏。


    ——因為無論如何,巨壁能將深夜遊走的魔物隔絕於城外。


    ——而在陡峭盤旋的架空階梯之上,那個能夠觸及澄澈天空的場所之內,那個聖女大人,正以強大的祈禱之力賜予這個城市福音和安寧。


    ——幾百年來,領都以幾乎不可能的奇跡,從未被巨型怪物入侵。


    僅有的威脅,也僅僅是深夜在城外遊蕩的不死僵屍與行走的屍骨。


    目睹著眼前衰敗的景象,我行走在格蘭索倫下層區的街道上。卡蘭與夏洛特在身後輕輕地走著。


    道路兩旁多是低矮破舊的屋舍,密密麻麻地擁擠在一起。這種距離的話,在房頂上也能行走自如,而不需要擔心會失足掉下的程度。


    打量了一下環境的我突然有了這種奇妙的想法。


    眼前緩緩出現了一個圓形水池。是一處廢棄的噴泉,裏麵早已幹涸而布滿了雜草。


    依稀可以看清上麵的文字:許願之泉,投入池中金幣的人,願望會傳達到神大人的心中。


    而如今,別說是些許的金幣,泉水不在,整個下層區也變得混亂不堪。


    那些人們的願望真的有實現嗎?


    噴泉周圍有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些許掛著交易牌的小店。


    明顯地能感受到四周投來的膠狀的視線。


    心中時刻保持著警惕,我下意識暼向身後的卡蘭和夏洛特,看起來同樣是相當的不自然。


    卡蘭的一隻手時刻放在腰邊,另一隻手則有力地正拉著夏洛特的手臂,以自己的身子撞開迎麵的人群,提防著可能受到的未知的傷害。


    我拽了拽背後的旅行袋,仔細感受著袋中傳來的結實分量。


    鑲嵌著奇跡之石的手杖占了相當大的分量。若是被取出的話不會感覺不到。


    自從執政公將衛隊撤離之後,這裏的情況便每況愈下。


    街上幾乎看不到年幼的孩子和年輕的女孩子,越來越多的人口不明失蹤事件籠罩著整個下層區。


    由於失蹤的人都是年輕的少女和孩子,好端端地出門後便不知去向。在街道上便再也沒有敢隨便出門的孩子了。


    自己是被國家所無情拋棄的子民。


    如今,雖然很不情願,下層的人們最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唔啊——”


    前方拐角處的人群中突然爆發了一陣轟動。


    “你這家夥,不要到這邊來啊喂——”中年男性厭惡的聲音自前方。


    出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嗎...?


    心中不禁泛起了疑問。


    卡蘭向這邊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眼光,暗示著不要惹出什麽亂子。


    的確,哪怕是戰鬥力再強大,我們也僅僅隻有三個人而已。在格蘭索倫下層的城鎮中,與充滿怨念的人們引發爭鬥,無異於自殺。


    劍為正義與生命而揮動。


    而不為猜忌、妒忌與憤怒的陰影所役。


    這是自己在這三年中所總結的最簡的原則。


    所以。


    不能在這裏爆發不必要的衝突。


    如此的想著,我深吸一口氣,從路邊擺放的破舊木箱與石製牆壁的空隙中向前方走去。


    “——請……不要靠近這邊!”前方傳出虛弱卻擁有信念的女性的聲音。


    稚嫩的語氣中透著某種意義上的覺悟。


    隻是,聲音在抑製不住地發顫。


    我向著前方看去。


    在人群散開的空地中,一個身體虛弱的藍發女孩子正坐在地上,破碎的亞麻舊衣中不時滲出鮮紅的血跡和白皙的皮膚。


    似乎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從而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


    將其庇於身後的,同樣是另一個嬌小柔弱的身影,黛色的短發披肩的少女。


    衣衫同樣是遍布汙垢與塵土。看起來大到相當不合身的亞麻上衣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與藍發少女一樣,赤裸著纖細的雙腿。


    她的手中正緊緊握著一把小刀,鋒利地反射著天空的餘暉。不難看出,刀刃受到過良好的維護與珍惜保養。


    兩個少女的身前,立著三四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帶頭的光頭男人文著神話中才出現的九頭蛇(hydra)怪物的圖案。手裏握著一捆繩子和彎刀。


    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手勢之後,卡蘭已經將夏洛特拉到右側方的長凳上坐下,表麵上如同一般的路人向這邊窺探著。


    我將身子靠在身後的牆壁上,打算先了解一下眼前的情況。


    “喂喂,小姐,不是要到我們的boss家裏作客嗎?”刀疤男性戲謔地說道。


    “怎麽能,隨便跑出來?”


    “boss他可是相當地不愉快啊.....”


    “——就是因為你們的緣故!”


    “明白嗎啊!”領頭的男人語氣變得怪異與尖銳。


    “請.....不要再靠近這邊了。否則——.”黛色短發少女的身子在微微地發抖著,卻依然咬著牙努力地說道。


    架於胸前的小刀是最後的防線。


    “絕對不允許你們再靠近蕾娜。”


    ——“塞拉.....”受了重傷的藍發少女虛弱地拉住黛色少女的衣角。


    隻是,過分寬鬆的上衣當作一件來遮在身上實在是有些短小,衣角輕鬆地便揚起到令人暈眩的高度。


    露出了少女白皙的纖細大腿。


    引得周邊的路人一陣貪婪地注視。


    ....塞拉,那是那個短發女孩子的名字嗎?


    “抱歉呢....蕾娜....”黛色少女輕輕別過頭,露出了微笑。


    “——蕾娜,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到時候,再一起去教堂頂端的典籍室眺望格蘭西斯的日落吧。”


    黛色少女輕輕地說道。


    隻是,語氣中浸透著些許的悲傷。


    她的眼瞳中流露出的灰色的絕望與最後的意誌正無聲地印證著:


    下一步,便是要與那幾個男人拚上性命了。


    “唉唉唉唉,不愧是boss看上的女人啊。”瘦弱的男人斜笑著說道。


    “果然,與那些肮髒的女人是不同的。”


    “雖然boss一直很中意你們,但是遇到反抗,就不得不需要你們來吃點苦頭了。”


    男人說罷,與身後的幾人一同向著少女所在的地方慢慢逼近。


    “拜托.......救救我們....”


    “不....隻需要救下塞拉就好了...無論是什麽....我都願意做........”


    藍發少女吃力地向周邊的路人祈求道。


    隻是,換來的是路人的冷漠與麻木。


    是的,這裏是格蘭?索倫領都的下層區,人們僅僅是維持自己的溫飽,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便已經是奢望。


    下層區,是沒有空間給予憐憫之心的。


    我斜靠在不遠處的牆邊,靜靜地想著。


    對麵的卡蘭隻是將頭低得很低。


    “誒啊....請放開...手...”


    僅憑她自己的力量,來打倒眼前的幾個體型強壯的男人。


    ——簡直是天方夜譚。


    結局明明再清晰不過。


    但是,她卻仍舊選擇了這條道路。


    不留任何遺憾與後悔的。


    追隨著自己的內心。


    男人毫不費力地將少女的小刀奪過,另一隻手一把反握住少女纖細的手腕。


    瞬間,少女的臉上映上一絲痛苦的神情。


    此時此刻,卡蘭慢慢地將頭抬了起來。斜靠在牆壁的我迎上他的目光。


    仿佛在確定著內心的意念般的。


    目光中凝滯著特殊的感情。


    啊啊,我亦能感受到,來自他內心的強烈意誌。


    不光是他,自己的內心也擰作一團。


    就算這裏是領都的下層區。


    就算對方是多麽強大的敵人。


    自己,


    都要以心之劍將其粉碎。


    心裏如此地想著,我深吸一口氣,彎下身子。


    魔術迴路在有條不紊地湧動。


    以正義的名義——


    下一刻,自己猛地彈射而出。


    天生有著強大增強係魔法的卡蘭的身影,在同時亦化作成了金色的光束衝來。


    極速掠過街道後,加速後的身體猛然地迎上先前的男人。


    並沒有選擇拔劍。


    而是將力量加在了手臂。


    黛色少女的瞳孔因突如其來的吃驚而放大。


    下一秒,發動全身的力量,


    對著男人臃腫的側臉


    猛然揮出一記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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